“小小，你在做什么？我能進來了嗎？”戰北城敲敲門，里面還是沒回應，他擰了下眉頭，順手就推開了門，“小小，我進來了！”

    幾乎是戰北城推開門的那一刻，他只感覺眼前有雪白的影子一閃，隨即秦筱筱發出一聲驚呼，戰北城這才發現秦筱筱沒穿衣服，正坐在床上，他進來的時候，她迅速拉起被子，將全身裹住。

    戰北城：“……”

    這丫頭，動作就不能慢一點嗎？

    “對不起！小小，我剛敲門你沒說話，我以為你有什么事！”戰北城雖然心里遺憾，但還是很紳士的閉上眼睛，轉過身，誠懇地向秦筱筱道歉。

    “你先出去！我穿衣服！”秦筱筱又羞又惱。

    “好！”戰北城也不耽擱，立刻又出了門，這一次，秦筱筱動作快多了，沒一會就穿好衣服，開了門走了出來。

    “小小，沒事吧？”戰北城正站在門外，此時天色有些暗，屋檐上院子里都落了白雪，天氣很冷，他能看到秦筱筱剛出來，本就蒼白的小臉都有些發青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凍的。

    秦筱筱抬頭看著戰北城，她要很努力，才能勉強讓自己不那么發抖，還要讓自己露出笑容來，“我沒事！”

    戰北城很了解秦筱筱，他能感覺的到這一刻的秦筱筱似乎是在壓抑著什么情緒，這情緒里似乎還有一絲絲的恐懼。

    可是戰北城卻猜不到，有什么事會讓秦筱筱恐懼？

    “師父的靈堂在前面，小小，就等你了！”戰北城知道秦筱筱想起來了，所以也不迂回，直接就領著秦筱筱朝前面的靈堂走，“白師兄和熊師兄這幾天一直在忙師父的身后事，這時候也基本沒什么來吊唁的人，我帶你去給師父磕頭！”

    秦筱筱麻木地由著戰北城牽著她的手，跟著戰北城往前廳方向走，眼睛掠過戰北城胳膊上戴的黑布，此時的她大腦都是一片混沌的，根本就拒絕去想她馬上要去干什么。

    然而，等到秦筱筱真的站在了靈堂里，靈堂里的火盆里還燒著紙錢，靈柩停放在中間，靈位上掛著的談九通放大的照片，那慈祥的模樣，溫和的眼睛，讓秦筱筱鼻子一酸，眼淚再次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

    “師父，小小不孝！”秦筱筱跪倒在地上，低著頭，她沒有大哭出聲，但這種無聲的哭泣卻更讓人揪心。

    戰北城看見秦筱筱的眼淚一顆顆砸在地上，很快將地面濡濕，他的心疼的揪起，卻并沒有去扶秦筱筱，因為他知道，秦筱筱大慟暈倒，醒來后，她需要紓解，所以他只是陪著她一起跪在那里。

    白微風和熊清流從外面進來，看到秦筱筱跪在地上哭，兩人也跟著跪下了。

    “小小，別難過了，你這樣，師父會心疼的！”白微風安慰著秦筱筱。

    “是啊，小小，師父是壽終正寢，他去和師娘團聚了，這是好事啊，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不然師父半夜要爬起來罵我和師兄了！”熊清流眼底紅紅的，但顯然也已經緩過來了，沒有像談九通去世那天那么悲痛。

    “小小，你睡了三天了，才醒來，還沒吃東西，餓不餓？去吃點粥好不好？”戰北城握住了秦筱筱的手，給她無聲的支持。

    秦筱筱沉默了一會，才點點頭，戰北城遞過手帕，她接過來來擦干凈臉上的淚，然后站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現在非常虛弱，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還有心理上，靈泉空間的垮塌對她也是最大的折磨，這件事她還不知道要怎么告訴戰北城，她不想他也跟著擔心。

    去吃了點稀粥，秦筱筱臉色好看了許多，白微風也跟她說起兩天后出殯的事。

    因為談九通為人低調，近些年，他幾乎是過著隱居的生活，他活的太久，親朋好友基本都走在他之前，所以白微風并沒有通知多少人。

    在秦筱筱回來之前，他就已經跟白微風和熊清流交代了后事，也交代了他的后事不要大辦，不收禮金，將他葬在公墓，和他去世的妻子合葬。

    所以秦筱筱昏迷這幾天，來靈堂吊唁的，除了戰松原幾個和談九通有交情的，就是附近的街坊鄰居了。

    秦筱筱聽著白微風說安排，神色始終是麻木的。

    接下來的兩天，秦筱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去的，等到談九通出殯的那一天，她穿上孝服，捧著遺像，像是木偶一般，戰北城他們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但她整個人好像都和外界隔絕了，什么聲音也聽不見，只能聽見自己腦子里嗡嗡的聲音。

    白微風、熊清流、戰北城，兩個從港島來的年輕人是談九通的徒孫輩，歐陽松歐陽柏，還有幾個后生一起抬棺。

    這是他們在表達自己對談九通的尊敬。

    嗩吶在前面吹吹打打，出殯的儀式有條不紊，秦筱筱看著紙錢被拋灑上天，又紛紛揚揚落下，像是漫天紛飛的白雪，她機械地捧著遺像走在前面，感覺這一幕就像是在做夢。

    ……

    這個新年注定了是悲傷的，將談九通送上山安葬好，已經快到中午了。

    戰北城一直陪著秦筱筱，看著她憔悴的樣子，他很心疼，卻又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她。

    戰北城知道，秦筱筱雖然看起來很強大，其實她的心比誰都要細膩脆弱，當初她全心全意對李蘭英，李蘭英卻屢次用親情傷害她，她就已經很受傷了，以至于后來她對人都保持著淡淡的距離，就是不想再被背叛。

    可是談九通不一樣，他對秦筱筱有恩，悉心地教導她，給了她一方遮蔽，讓她能夠追求理想，說寵愛她都不為過。

    秦筱筱最是知恩圖報，有人對她好，她恨不得掏出心窩子對人，這是她的優點，卻也是缺點。

    因為太在乎，所以才更難過。

    出殯回來，秦筱筱又昏睡了兩天，好在戰北城和白微風熊清流都檢查過了，她身體沒事，就是太疲倦了，所以他們也就漸漸放下心。

    613 昏睡

    第三天，戰北城一大早就看到秦筱筱站在院子里，他急忙走過去，關切地問：“小小，什么時候醒的？怎么都不說話！”

    秦筱筱茫然地扭頭看著戰北城，眼神空洞，戰北城見狀，心都提了起來，“小小，你怎么了？”

    秦筱筱眨了下眼睛，她低頭想了想，像是才回過神，她朝戰北城笑了笑，“我沒事啊，就是睡了太久，感覺很累！”

    戰北城也發現了，秦筱筱明明一直在昏睡，但臉色卻很不好看，非常疲憊的樣子，三天三夜沒合眼也沒她這么憔悴的，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秦筱筱這時問道：“你怎么不去上班啊？”

    戰北城道：“你一直昏睡，我不放心，請了假！”

    秦筱筱捋了捋頭發，笑道：“我沒事的！”

    戰北城伸出手指，撫了撫秦筱筱眼下的淤青，心里再一次涌上了懷疑，她睡覺怎么能把眼睛睡青了？這分明就是幾天幾夜不合眼才會有的現象。

    “小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戰北城心里越來越不安，他有一種像是隨時要失去秦筱筱的感覺，現在的她給他的感覺太縹緲了。

    秦筱筱睫毛顫了顫，隨即輕笑，“我天天跟你在一起，能有什么事瞞著你？”

    戰北城眉頭蹙的更緊了，就是因為他天天都能看到秦筱筱，所以心里才更加懷疑。

    “我餓了，有吃的嗎？”秦筱筱摸了摸肚子，扭頭往廚房的方向走。

    戰北城眼底閃過疑慮，秦筱筱自己有靈泉空間，從來都不會主動出來找吃的，除非是一日三餐，她不想讓別人覺得她特別，才會和他們一起吃飯，怎么現在她竟然問他，有沒有吃的？

    “小小，我有個事想問你。”戰北城腿長，幾步就追上了秦筱筱，他拉住秦筱筱的手，入手冰涼，像是捏了一塊冰，饒是戰北城火力旺，也被凍的猛一哆嗦。

    秦筱筱睫毛一顫，問：“什么事？”

    “你能帶我去你的空間看看嗎？我好久沒進去了，我想去看看！”戰北城凝視著秦筱筱的眼睛。

    秦筱筱的喉嚨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但神情絲毫不變，她搖搖頭，嬌嗔著拒絕戰北城，“不行，現在不能進！”

    戰北城追問：“為什么？”

    秦筱筱無法解釋，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干脆就不解釋，只是一句話，“不方便！”

    “小小，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靈泉空間出問題了？”戰北城也不迂回了，直接問道。

    秦筱筱手指輕輕一顫，但她還是笑道：“你瞎說什么啊，我的空間能有什么問題？”

    “真沒問題？”戰北城將信將疑。

    “真的！走啦！”秦筱筱拉起戰北城的手，就朝前面走。

    然而秦筱筱這么一來，不但沒打消戰北城的疑慮，反而讓他更不安了。

    眼看著秦筱筱一天比一天憔悴，昏睡時間也一天比一天時間更久，戰北城和白微風熊清流都擔心不已，他們想帶秦筱筱去醫院檢查，戰北城甚至想帶秦筱筱去國外，但都被秦筱筱拒絕了。

    秦筱筱知道她自己的問題根本就不是醫學能檢查出來的，空間的存在本來就玄之又玄，她想找人問都不知道問誰。在回秦家溝之前，她曾悄悄去問過白靈觀的道士，然而那位道長卻也不明白她的情況，她又不敢完全說實話，最后兩個人雞同鴨講，什么都沒弄清楚。

    她的情況，就算去了醫院，也查不出來，可能只會說她神經衰弱。

    是啊，她是神經衰弱，但那是日夜被垮塌的靈泉空間撕裂身體造成的，并不是她本身就有神經衰弱。

    秦筱筱現在不敢睡，她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置身在那已經縮到很小的靈泉空間里，她的身體立刻像是被無數的觸角撕裂，身體上，心理上都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但是人又怎么可能不睡覺呢？她困極了，還是會不自覺地睡著，然后便開始忍受那撕裂到靈魂的痛苦。

    秦筱筱真的不知道上天到底跟她開了個什么樣的玩笑，給了她重生的機會，給了她神奇的靈泉空間，還讓她報了前世的仇，卻又同時讓她失去了師父，甚至連空間都要跟著崩塌，崩塌前狠狠地折磨著她……

    戰北城幾乎日夜都在陪著秦筱筱，都沒心思去上班了，可是秦筱筱昏睡的時間太長，他雖然心焦，但她不說實話，他有很深的無能為力感，他幾乎不敢離開秦筱筱一時。

    歐陽家的人每天都會來，歐陽雅和歐陽勉也都寫信回來，最快半個月就會到家，歐陽勤只知道秦筱筱因為談九通的去世受的打擊太大，從清含縣回來至今一直一蹶不振，他并不知道秦筱筱是病了。

    蘇紅剛也日日都來，只是他的待遇比歐陽勤就要差得多了，白微風他們對他基本視而不見，蘇紅剛每天就只是在前廳坐著，神色悵惘，坐一會再走。

    學校要開學了，但是秦筱筱的狀態不適合去上學，戰北城幫她跟學校請了病假，林芬和鄭丹丹以及秦藍來看過她幾次，但秦筱筱一直都在昏睡，并不沒有和她們碰到面。

    這一日，戰北城接到家里打來的電話，他見秦筱筱剛睡著，便囑咐白微風和熊清流好好照顧她，他回去一趟，一會就回來。

    原本一睡就是幾天的秦筱筱，這一次，卻很快就醒了，她是被小嵐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的。

    “夢，蘇芷夢！害死老頭子！蘇芷夢害死老頭子！”小嵐前些天在談九通出殯的時候，跟著飛出去，然后消失了好些天，熊清流都說小嵐估計是不會回來了。

    誰知道今天小嵐自己又飛回來了，進來就站在秦筱筱房間窗口的屋檐下，一直拼命地叫：“蘇芷夢害死老頭子！”

    秦筱筱幾乎是立刻就驚醒了，她不顧全身的疼痛，從床上起來，打開窗戶，問小嵐，“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蘇芷夢害死老頭子！”全身都灰撲撲，不知道從哪沾了灰的小嵐尖尖的嘴往前伸，發出尖利的聲音。

    秦筱筱腦子里一下子就嗡的炸了。

    614 被人害死的

    這些天，白微風和熊清流忙著給談九通辦后事，兩個人都累得不輕，雖說談九通有遺言，并不要求他們二人繼承衣缽，繼續從醫，要二人去做他們喜歡的事，把診所關門。

    然而無論是白微風還是熊清流，兩人卻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將時間耗在診所里，他們開著診所，就仿佛師父還沒有離開，仍然每天提著鳥籠，拿著茶壺，一邊唱著京劇，一邊晃晃悠悠進了診所，給每一個前來的病人悉心診治……

    可能，這就是一種念想吧。

    這一天，白微風和熊清流依舊在診所里看診，兩人雖然對當大夫沒什么熱情，但從小跟在談九通后面學習醫理，實踐經驗也多，在這里給街坊鄰居們看個頭疼腦熱感冒發燒的還是不在話下的。

    快到晌午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白微風抬頭去看，卻看見秦筱筱臉色煞白地沖了進來。

    “小小，你怎么來了？”白微風和熊清流急忙起身去扶秦筱筱。

    秦筱筱一把抓住了白微風的胳膊，聲音急切地問：“師兄，師父，師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白微風和熊清流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秦筱筱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小小，師父是年紀大了，身體機能退化了，所以才去世的，你怎么這么問？”熊清流不解地問。

    秦筱筱她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一路跑過來，她喘的厲害，她搖搖頭，伸手從后面把小嵐抓了出來，“師父，師父平時身體很好的，為什么突然說不行就不行？難道你們就沒有懷疑過嗎？”

    小嵐關在籠子里，此時也跟著尖叫，“師父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