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的，嬸子。”秦筱筱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小小啊，今天是不是你媽把你叫回來的？”陳嬸見秦筱筱要走，突然伸手拉住她，還扭頭謹慎地看了眼張翠花家的方向，才小聲跟秦筱筱說，“你自己當心點，我剛剛看見你媽帶了好幾個人回家，還聽到他們在說什么彩禮的……”

    秦筱筱聞言，心里頓時就咯噔往下一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下意識就朝張翠花家那邊看過去。

    “謝謝你，嬸子！”秦筱筱的手緊緊握起，她見張翠花家門口有人出來，連忙跟陳嬸道了謝，低了頭就往那邊走。

    “媽，大姐回來了！”出來的是秦小龍和張翠花，一看到秦筱筱，秦小龍就斜著眼睛，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死丫頭，你回來不進門，在那邊和外人說什么呢？”張翠花看到秦筱筱就沒好臉色，習慣性就伸手要打秦筱筱。

    秦筱筱眉頭微微蹙起，不動聲色往旁邊一讓，讓張翠花的巴掌落了空。

    “沒說什么，陳嬸看到我，就打了個招呼。”秦筱筱沉聲說道。

    “打個招呼要那么久？大姐，我可看見你和陳嬸鬼鬼祟祟說了好久的話！”秦小龍嘻嘻一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一邊還不時地抬手，神經質地摸臉摸頭。

    秦筱筱眼睛頓時被晃了一下，她瞇了下眼睛，才發現秦小龍左手上戴了塊手表，還是梅花牌的，他不停地伸手就是在顯擺呢。

    先是自行車，現在又買了手表……

    秦筱筱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張翠花。

    這時，張翠花聽到有人在屋里叫她，于是狠狠瞪了秦筱筱一眼，“一會再來收拾你！”說完扭頭又進了屋。

    秦筱筱沒理會張翠花的話，只抬頭看著秦小龍，語氣平靜，“鬼鬼祟祟的人看什么都鬼鬼祟祟！”

    “秦筱筱你說誰鬼鬼祟祟的？”秦小龍氣的梗起了脖子，伸手就要推秦筱筱。

    秦筱筱閃身避過，冷聲道：“誰鬼鬼祟祟我就說誰！”

    從十多天前，秦小龍將她推下水，差點淹死到現在，秦筱筱還是第一次看到秦小龍，要不是他cao著公鴨嗓在那說話，秦筱筱都差點沒認出來，眼前這個又黑又胖跟煤球柱子似的人就是秦小龍。

    看來這些天，秦小龍伙食很好啊，半個月就吃胖了幾圈。

    秦小龍正要發火，這時，秦小鳳走了過來，張口就道：“大姐，你怎么能這么說小龍呢？從你上次掉水里到現在，小龍都被爸罰著在家關了好久，他已經知道錯了，你就別罵他了！”

    秦筱筱瞥了眼秦小鳳，“你哪只耳朵聽到我罵秦小龍了？”

    秦小鳳嘴角一抽，明顯被噎了一下，但還是維持著臉上得體的笑容說道：“大姐，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么進門就吵架呢，你也得收收這脾氣了，爸媽上班那么辛苦，可不能因為你不高興，就講話氣著他們了。”

    秦筱筱忍不住在翻了個白眼，在心里默數一二三，果然就看到有人從屋里走了出來，是一男一女，約莫三四十歲的樣子，都穿著的確良，看樣子家里條件不錯，身份也不低。

    “綠茶婊，白蓮花！”秦筱筱撇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還在那裝腔作勢的秦小鳳。

    秦小鳳沒聽清秦筱筱說了什么，但也猜到肯定不是好話，臉色頓時一變，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忍住了。

    這對男女顯然也聽見秦小鳳說的話，兩人還沒走過來，就在那不停地稱贊：“大有啊，你家這二閨女可真懂事，知道體貼爸媽辛苦，長的還那么好看，你們兩夫妻可真有福氣啊！”

    秦小鳳得意地斜了秦筱筱一眼，然后轉身，紅著臉低頭，羞澀道：“臧阿姨，您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只是說了一些心里話而已。”

    “該夸！該夸！”臧阿姨的旁邊那男人也笑著說道：“你和小龍可是我們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早晨八九點的太陽，以后共產主義的發展就靠你們了！”

    秦筱筱聞言，嘴角又是一抽，秦小鳳隨便說兩句話就成了社會主義的接班人，這男的標準還真低。

    這對男女夸完秦小鳳，也走出來了，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還背著背簍，衣著樸素的秦筱筱，兩人眼前俱是一亮。

    臧阿姨將秦筱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越看越是心驚，她做媒人這么多年，就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姑娘，一時忍不住問道：“這姑娘是——”

    秦小鳳連忙走過來介紹道：“臧阿姨，這是我大姐，大姐，這位是農機廠車間的杜主任，臧阿姨是工會的。”

    介紹完，秦小鳳又拉著秦筱筱，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勸道：“大姐，你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一會說話小心點，別再氣著媽了，媽為了我們這個家cao勞，很不容易的。

    “她就是你大姐？”臧阿姨先回過神來，在聽見秦小鳳的介紹后，她眼里的驚艷就淡去了，再看向秦筱筱的時候，眼神就變的冷漠了許多，“你叫秦筱筱是吧？”

    “是的阿姨！”秦筱筱自然也察覺到這位臧阿姨前后態度的轉變，她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張翠花在背后給她添油加醋到處抹黑的結果。

    不過她不在乎。

    “原來你就是小小啊，瞧這模樣俊的，這要是在外邊遇上，你要是不說，我都看不出來你是大有和翠花生的了！”杜主任倒是沒臧阿姨那樣前后態度轉變巨大，從看到秦筱筱開始，他眼珠子就移不動了，此時說話，那眼睛還盯著秦筱筱在看，甚至還想伸手去抓秦筱筱的手。

    秦筱筱眉心緊了緊，往后退了一步，對這個杜主任生理性的不喜歡。

    杜主任伸出去的手落了空，臉色有點尷尬，秦小鳳眼珠子一轉，對著秦筱筱溫柔地說道：“大姐，你怎么這么不懂禮貌，杜主任是長輩，喜歡你才想和你握手的！”

    說著，秦小鳳還特地抓住秦筱筱的手，朝杜主任那邊伸過去。

    “哦，既然meimei都這么說了，那我要是不和杜主任握手也確實是不禮貌了，不過我早上剛挑了糞澆地，來的急，沒來得及洗手的，杜主任不介意吧？”秦筱筱故意裝著不好意思的樣子，但是手卻是大方伸出去了。

    杜主任剛碰到秦筱筱的手頓時僵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抓住她的手好還是不抓好。

    而秦小鳳則已經臉色大變，臉上那溫柔端莊的形象再也維持不住，她幾乎是一把甩開秦筱筱的手，就好像她手上有刺一樣。

    “秦筱筱你故意的！”秦小鳳在秦筱筱耳邊氣的咬牙切齒。

    秦筱筱做出受驚的樣子，“meimei這是怎么了？不會是嫌棄我這雙勞動人民的手吧？”

    138沒安好心

    “杜主任，臧阿姨，我，我先進去一下。”秦小鳳急著要進屋去洗手，也沒心思再和秦筱筱在這吵架。

    這邊秦小鳳剛轉身，就見張翠花端著一臉盆切好的西瓜從廚房走了出來，秦小麗跟在她身后，捧著一盆綠豆湯。

    “喲，杜主任，臧大姐，你們怎么都在這站著啊，快進屋，天氣熱，家里也沒什么好東西，煮了綠豆湯，還有井水冰的西瓜，快來吃一點解解暑！”張翠花見杜主任和臧阿姨都站在走廊里，連忙熱情地過來招呼。

    “翠花啊，你可真是好福氣，兩個女兒一個賽一個的長的漂亮！”杜主任接過張翠花遞過來的西瓜，眼睛還是忍不住往秦筱筱身上瞟。

    “哈哈，哪里哪里啊，我家小鳳也就比較聽話懂事一點。”張翠花樂呵呵的，一扭頭，看到秦筱筱還站在門口，她臉色頓時一變，“死丫頭，還站在這干什么？也不知道進去幫忙干活的，懶成這樣，你怎么就不學學你meimei？看什么看？怎么？還想吃西瓜？這西瓜也是你能吃的？”

    秦筱筱看了張翠花一眼，沒有說話，迅速低下頭，將背簍卸下放在走廊邊上，然后朝屋里走去。

    杜主任剛要吃西瓜，就聽到張翠花訓斥秦筱筱，他咬西瓜的動作都僵了下，眼神有些復雜地看了眼張翠花。

    張翠花沒發現杜主任看過來的眼神，她正在和秦小龍說話，“小龍啊，熱不熱啊？渴了吧？你是要吃西瓜還是喝綠豆湯啊？”

    秦小龍沒反應。

    “小龍？你看啥呢？”張翠花這才發現秦小龍眼神發直，就這么盯著秦筱筱的背影在看，她不由推了他一下。

    秦小龍渾身哆嗦了下，一下子驚醒，好像才發現張翠花站在他跟前，他還訝異地問道：“媽，你推我干啥？”

    “你魔怔了啊？看什么看的入了神？”張翠花一和秦小龍說話，就是一副溫柔和藹的慈母模樣，說話語氣都變了。

    “沒，沒看什么啊！”秦小龍掩飾性地撓了撓咯吱窩，有點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張翠花手里的臉盆，伸手要去拿西瓜，“媽，有西瓜啊，我要吃！”

    張翠花給秦小龍挑了瓣最大的，又憐惜地說道：“你慢點吃，別急，沒人和你搶，媽還給你留了一半的西瓜，你去后面自己用勺子舀著吃！”

    杜主任和臧阿姨看著這一幕，下意識對視了一眼，都說張翠花對大女兒不好，他們今天可算是見著了，才見面，一句話不說，開口就訓斥，一瓣西瓜都舍不得給大女兒吃，兒子要吃，就留一半給他吃，也太重男輕女了。

    不過要說張翠花重男輕女也不完全對，她對她那二女兒秦小鳳也很不錯啊，逢人就夸，偏偏就憎惡討厭這個大女兒。

    要是大女兒長的丑，或者一無是處，那張翠花這樣做還能讓人理解，但偏偏這個秦筱筱長的跟天仙一樣，性格看起來也沒什么問題，這就讓人覺得奇怪了。

    張翠花見杜主任和臧阿姨都在看這邊，還以為他們是在看秦小龍，頓時非常自豪地說道：“喲，杜主任，藏大姐，讓你們見笑了，我家小龍正在長身體，所以吃的多。”

    秦小龍三兩口啃完西瓜，隨手將西瓜皮往外面一扔，也不和杜主任他們打招呼，一頭就沖進了屋里。

    “杜主任，藏大姐，你們也進屋吧。”張翠花說著，見杜主任也吃完了，正在找垃圾桶，便隨手接過來往外邊路上一扔。

    另一邊，秦筱筱進屋后，就發現秦小麗一直跟著她，還是用那種女鬼似的怨懟眼神盯著她。

    秦筱筱權當看不見，徑直朝廚房走去。

    農機廠的宿舍面積看起來不大，但進度很深，進門是堂屋，右邊就是秦大有和張翠花的房間。

    堂屋后面就是廚房，從廚房出去，是一個露天的小院子，院子不大，堆著些煤球和木柴，用很大的塑料皮蓋著。

    院子對面是并排的兩間房，分別是秦小龍和秦小鳳的房間。

    當初秦大有剛分到這房子的時候，秦筱筱就來打掃過，所以她很清楚這里的格局。而且還因為張翠花根本就沒給秦筱筱留房間，秦筱筱還暗自傷心過。

    此時再站在這里，秦筱筱心里只剩下冷漠。

    “看什么看？大媽叫你去干活，你站在這干什么？想偷懶？那邊衣服還不去洗！”秦小麗見秦筱筱站在后門口不動，立刻過來推了她一把。

    秦筱筱閃了一下，讓秦小麗的手蹭過她肩膀，表面上卻裝著好像被她推的一個踉蹌，扶著墻才站穩。

    秦小麗頓時火冒三丈，指著秦筱筱就罵，“小賤人，你裝什么裝？！別以為你搞一副病歪歪的樣子，我就不知道你什么貨色！”

    秦筱筱沒說話，只看了眼廚房，果然，里面立刻傳來秦大有的斥責聲，“秦小麗，你罵誰小賤人？你這丫頭人不大，跟誰學的這些罵人的話？”

    話音剛落，秦大有就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把香蔥，橫眉怒目的瞪著秦小麗。

    秦小麗臉色一變，一下子就蔫了，可憐兮兮地想要解釋：“大伯，我，我不是，是秦筱筱，我明明沒碰到她，她還裝著要跌倒的樣子，我氣不過才……”

    “氣不過就能罵人？小小怎么說也比你大，你不叫一聲姐，還罵她小賤人，這還是我家呢，誰給你的膽子？”秦大有越說越生氣，將蔥一扔，直接走到秦筱筱面前，滿臉心疼地問：“小小，剛剛有沒有撞到哪里？”

    秦筱筱搖搖頭，乖順地說道：“我沒事的，爸，我幫你摘蔥吧。”

    說著，秦筱筱要去撿地上的蔥，這時，一雙手突然出現，從秦筱筱手下將蔥給搶走了，她抬頭看去，眼前出現秦小鳳那張黃黑的臉。

    “香蔥還是我來摘吧，jiejie，那邊還有一盆衣服，你能不能幫忙去洗一下呀？”秦小鳳眨著眼睛，照例一副溫柔賢淑的模樣。

    “meimei洗完手了？洗干凈了沒有啊，打過香皂了吧？快聞聞還有沒有味，去抹點雪花膏唄。”秦筱筱掀起嘴角，惡意滿滿地搓了下手。

    秦小鳳臉色猛然一變，腦海里不由自主就聯想到秦筱筱用那種大舀瓢掏茅廁的情景，頓時感覺渾身都不好了，尤其是那只碰過秦筱筱的手，就好像有蛆在手上爬一樣。

    “嘔！”秦小鳳忍不住干嘔了一下，將手上的香蔥一把塞到秦小麗手里，一頭沖到廚房里，抓起水瓢舀了水在水盆里，使勁地洗手。

    “小鳳你這是干啥？”秦大有不明所以，追過去問道。

    “是啊，meimei你怎么大清早起來就要吐啊，是不是吃壞什么東西了？”秦筱筱也是滿臉關心。

    秦小鳳恨恨地瞪了秦筱筱一眼。

    “都站在那干啥？秦筱筱，不是叫你過來幫忙干活的嗎？還有秦小麗，一大早就叫你把衣服洗了，你咋到現在還不動？”張翠花招呼著杜主任和臧阿姨在堂屋里坐下，聽見后院有聲音，于是走過來，一看到秦筱筱和秦小麗都站在廚房門口，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大媽，小鳳姐被秦筱筱氣吐了，我在這瞧著有什么要幫忙的。”秦小麗趕緊告狀，一邊還得意地斜了眼秦筱筱。

    “什么？秦筱筱你個死丫頭，你對小鳳做什么了？”張翠花一聽這話，果然問都不問一聲，沖上去就要打秦筱筱。

    “翠花你打孩子干啥？小鳳是自己吐的，和小小半點關系都沒有！”秦大有一把擋住張翠花的巴掌，將秦筱筱拉到身后，不高興地瞪了秦小麗一眼，“秦小麗你怎么在這瞎說八道？”

    秦小麗縮了縮脖子，低著頭不敢說話，但臉上表情還是憤憤不平的。

    “秦大有你干啥袒護這死丫頭，小鳳要不是被她氣著，怎么可能會吐？你讓開，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訓這賠錢貨！”張翠花擼起袖子，伸手去推秦大有。

    秦大有也怒了，“張翠花你再這么不講理，我對你不客氣！”

    “對我不客氣？好啊，秦大有你出息了是吧，你來啊，打我啊！”張翠花也撒起了潑，指著自己右邊臉，一臉怒容對著秦大有道：“不打你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