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鬼關(guān)放收險潛網(wǎng) 神命驚現(xiàn)黑后手
上回說到項羽和章邯的大軍,在新安的谷山(即今新安四山——邙山、荊紫山、清要山、郁山一帶)的十個落星大坑里挖寶,那每個坑里的一兩千秦軍,頓時就扔掉工具,連滾帶爬就要逃命出坑。忽然,天色一暗,那不是烏云,是驟然圍攏高高據(jù)守在坑邊沿上面的楚軍,一陣陣狂笑從長空中電閃雷鳴般傾瀉而下,整個世界翻轉(zhuǎn)了。那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呢?說起來也是大秦的氣數(shù)已盡,冥冥中注定的定數(shù),也是劫數(shù)難逃,這事兒說起來起因?qū)崒倥既弧?/br> 章邯率官軍歸降項羽的時候,其實他是不能代表所有秦軍將士的,只不過是懾于項羽的軍威,暫時隱忍罷了,于是,大隊秦軍姑且隨著項羽浩浩蕩蕩殺回函谷關(guān)而去。這一日,秦將李必、駱甲忽然起了一個念頭,想起了這項羽的楚軍中,貴為亞父的范增可是自己昔日的故人啊,大家都曾經(jīng)供職在朝廷的黑客軍中,雖然后來范增離去,畢竟大家都在一起在九原郡邊關(guān)同事過,再怎么說,章邯也算是他昔日的老領(lǐng)導(dǎo),當(dāng)時待他不薄,大家的交情也不淺,現(xiàn)在都走在一起了,即使是戰(zhàn)與降的關(guān)系,也不能裝著不認(rèn)識那樣的冷面無情吧。 自從章邯大軍歸降后,范增老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幾乎是不論舊情,那是礙于種種原因,畢竟章邯這支秦軍主力大軍自從入關(guān)以來,可沒少開殺機,就連赫赫有名的項梁也戰(zhàn)死在他們軍中,范增要是再和他們熱乎,對于直接的受害人家屬項羽那邊也就不好看了。可是這哥倆尋思,僅僅論個私情總沒問題吧?章邯當(dāng)察覺到這兩人的意思,臉色立馬變了,一臉的正相做出來掛著,用教訓(xùn)的口吻責(zé)備道“萬萬不可去找范增敘什么舊,且不說范增買不買賬,弄不好這會給大家?guī)聿豢深A(yù)知禍殃的。” 李必、駱甲深深不以為然,只是礙于章邯是上級的面子,不好勘破,就佯裝喏喏退下,兩人私下里暗笑章邯小題大作,還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好,現(xiàn)在都?xì)w附了項羽的楚軍,論起來那是一家人了,喝喝酒,敘敘舊——那些個九原的邊塞,匈奴的征戰(zhàn),多有意思的話題啊,這樣也可以加強團(tuán)隊的凝聚力,大家和睦,大家那不是都好過一點嗎?兩個人便決定不再讓章邯知道,偷偷去找范增。到了范增營中,恨天恨神,剛巧范增不在營中,兩人未免惆悵,但是細(xì)一想,現(xiàn)在都在一個單位了,有的是機會,就下次再來吧。可是,天不容得有下次,這兩人正要離開,卻和一個人打了個意外的照面,這兩人倒是沒什么?可那個人卻是凝住了。半響,傳來一陣令人發(fā)憷的冷笑道“李必、駱甲將軍留步,可曾記得在下我么?” 這兩人早已看出來是黥布來了,一時石化了,猛然,回憶起自己兩個在驪山陵工地上曾鞭撻此人,差一點打死他的事兒來。當(dāng)時,要不是劉邦剛好遇上說話,恐怕黥布也就殞命當(dāng)場了,誰讓這個囚徒在當(dāng)時的情勢下居然還這么悍勇不服呢?而現(xiàn)在竟然在這兒,在這種突兀、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再見,人生怎么就那么的微妙呢?你想見的,上窮碧落下黃泉也找不見,不想見的,轉(zhuǎn)身就能遇上,兩人一時舌頭大了,不知道怎么回答,說什么好。 黥布臉上的青色的黥印發(fā)出可怕的綠光,讓人膽寒,他咬牙笑了起來道“這真是山不轉(zhuǎn)來水轉(zhuǎn),我們又見面了,不過,你消我長,輪到你們這些秦人做了戰(zhàn)俘了,不記得我了?想起來是你們這些秦人對六國百姓無狀太多了,打死的太多了,多的記不住了?”李必吶吶道“英布將軍,當(dāng)年我們······”黥布哪容他說完話,粗暴地打斷他的話道“知道我了?哈哈······”駱甲低眉一揖道“英布將軍威震海內(nèi),也是諸夏冠軍輔帥,哪能不認(rèn)識呢?我們早就久仰大名了。”黥布一抖戰(zhàn)袍道“知道了就好,不過,我告訴你們,再來找范增論友誼求舊情,也不好使,等著收拾好了。”睥睨一眼,蔑然地縱聲大笑,大踏步去了。 留下李必、駱甲愣在那兒,壓力大啊,良久,李必對駱甲道“走吧,我們不聽章邯少府之言,自討羞辱如此。”駱甲怨道“不曾想黥布如此記仇,這可怎么辦?可不是什么好兆頭。”李必不服道“那又怎樣?若是不把我們當(dāng)人,休怪我們不義,我們可不是他的小媳婦兒,都是八尺男兒漢,沒有個怕字一說,誰欺負(fù)到家了我,我就和誰搏命。”駱甲忙上前掩住他的嘴,小聲道“快走吧,當(dāng)心隔壁有耳。”兩人長嘆而去。 這兩人雖是不愉快,可也沒把這事兒當(dāng)回事,可是,有人就把這事兒當(dāng)回事了,而且是頭條大事,這個人就是黥布。黥布為人,和項羽很是相似,所以人以類聚,可不計因公之仇,卻容不得因私之仇,復(fù)仇的熊熊烈火燒得他,一時也呆不安生。他直接闖進(jìn)了項羽的大帳,開門見山直接說“諸侯大將軍,秦降軍凡三十萬,只是名義上歸降了你,其實是震懾于時勢,一旦時機不利我們,他們就會嘩變,到那時候,我們豈能彈壓得住,望諸候大將軍早作籌謀。”項羽哈哈一笑道“黥布,你怎么了,今天變了個人似的,不像你平日作風(fēng),你以為我會怕他們嗎?你動腦子想一想,趙高禍害朝廷,能容章邯等有回頭路嗎?”黥布拱手道“我不敢懷疑章邯大將軍,但是,他一個人代表不了這三十萬降軍,這些投降諸侯大將軍的秦軍們,可以說歸降并不是他們大多數(shù)人的本意,大將軍你要是不信?要不,我請你微服私查,你看看聽聽就知道了。” 當(dāng)夜,兩個身著黑色大氅的甲胄大將,開始了例行的夜巡,在大營的一角,他們在駐足靜靜地諦聽,秦降軍們正在議論紛紛“現(xiàn)在我們要替楚軍殺回去了,可是我們的家屬親人都在關(guān)中,朝廷要是知道了我們投降了,還要幫楚軍打秦朝廷,就會株連我們的家屬親人,我們可不能這么作啊。” “對啊,對啊,眼見得離函谷關(guān)越來越近了,這可怎么辦啊?” 混晦的暗影中,那兩個偷聽的人對視一眼,呲牙點點頭,繼續(xù)躡手躡腳地往前走去。又是一陣低語清晰地傳來道“我們早年可是屠了不少的六國百姓,讓他們妻離子散,如今遭在他們手里,我們能有好活嗎?”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當(dāng)官的靠不住了,章邯少府封了候,能管我們嗎?靠我們自己了,大家得想個萬全之計,眼見得就要回函谷關(guān)秦地,我們的故鄉(xiāng)了,我們得想法子啊。”聽著,聽著,這黑衣人眼里露出火紅的兇焰,止步回頭就離開了。 回到中軍大營,兩人退下黑色大氅,原來正是項羽和黥布兩個人。項羽對黥布道“我都聽見了,事實擺在那兒,秦降軍名義上投降,其實是要造反,你剛才說的很有道理,那就讓我亞父范增進(jìn)來議一議,再做定奪。”黥布急忙制止道“此事萬萬不可。”項羽皺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懷疑我亞父?” 黥布趕緊卻步,折腰一揖到底道“不敢,范增軍師也不至于此,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范增老將軍,畢竟早年在黑客軍中行役過,章邯是他的主帥,和秦將李必、駱甲都是同事,一起榮辱進(jìn)退,豈能無情?就在今天,李必、駱甲還在找他緒論舊情。”項羽“哦”一聲,點點頭,憂慮道“此事兒重大,我們打殺有力,想把這事兒周全辦了,似乎不大行吧?”黥布道“對,大將軍言之有理,但是,我也想到了這一層意思,我可以為你推薦一人,他是魏王豹太仆陳平,雖然人品陰些,但是足智多謀,辦妥此事兒足足有余,我現(xiàn)在就去請他來。”項羽應(yīng)道“好吧,你辦得周密些,千萬不要驚動我亞父范增,還有,最主要的秦降軍。”黥布“喏”一聲去了。 黥布去魏營找來陳平,陳平終于能得見項羽,覲見落座后,問清緣由,大驚道“此事重大,千萬不能硬來,否則,一旦兵變,即使諸侯大將軍能鎮(zhèn)壓秦軍,也會自損,大傷元氣。”項羽道“所以黥布推薦了你,本將軍也讓他去請了你來,就是因為這層原因,聞道你足智多謀,你有什么更好的良策,請講。”陳平莞爾一笑,從容地對他們竊竊私語一番,接著就發(fā)生了開頭的一幕。 陳平的落星謀,自以為是絕妙好計,但是,不是能瞞得過所有人的,有一個人明白著呢,他就是范增。但是,他出于對項羽之忠,他感覺對彪悍桀驁的秦降軍下手,不是沒有必要。但是。范增篤信果報,所以他鐵定認(rèn)為這種虐殺無辜,折壽自己的沒良心陰謀,他不同于戰(zhàn)場的征戰(zhàn)殺伐,這是要受報應(yīng)的,自己也決不能去獻(xiàn)這種陰謀。于是,范增揣著明白裝糊涂,觀棋不語真君子,他在看,也在應(yīng)對,他弄明白了項羽是會留章邯、司馬欣、董翳等三人以及他們的親兵的,至于其他人,那冤魂就要提前夜哭了。 就在項羽行動的前一天傍晚,落日平西,宿鳥投林之際,李必、駱甲從落星坑工地回營,范增故意在李必、駱甲的眼前晃蕩,看似一場偶遇開始了,兩人即上前打招呼。李必道“范將軍,前日我們哥倆曾有心去了你的營帳拜訪你,敘敘舊,剛好沒遇上。”范增“呵呵”道“相逢不如偶遇,這不就碰到了,你們這是要去哪兒?”駱甲道“我們回營啊,得提早歇息,因為明天一早我們倆要去邙山落星坑里督軍挖寶。”范增笑起來,突然似乎一震,雙眼瞪得溜圓,抽了一口長長的冷氣道“天墜落巨星,星辰是紫薇下界,通體是黃金紫金異寶,入地而沒,藏起來了,這是魏國太仆陳平所發(fā)現(xiàn)的對吧?好事兒。不過,你們兩個卻有些不對勁啊,久不相見,原以為兩位別來無恙,現(xiàn)在看來不是那么回事兒啊,怎么臉上都有一股黑氣,似乎是撞邪了,而且撞上的是陰兵過路,好兇惡啊。兩位,別笑啊?早年我們一起在黑客軍中搭伙,你們就已經(jīng)知道范增曾讀天書的吧,而今你們只有······”李必笑道“范軍師,怪力亂神,豈可信乎?”范增回道“范增人稱鯁生,何曾兒戲胡說過?信可以趨避,猶有轉(zhuǎn)機;不信不知趨避,就不知兇吉如何了,那就讓天來演之吧。天時不早,范增還有些軍務(wù)要忙,就此告辭,至于后面的事兒,緣來而聚,如不能得見,那是緣盡了。”說著,拂袖而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必、駱甲好不奇怪,被弄得七葷八素,愣了半天才回到營中,百思不得其解。李必道“我們兩個明天要去當(dāng)值,下到落星坑里······奇怪啊,今天范增不對勁,他這前言不搭后語的,突然甩手就走,也不打招呼,枉了我們眷念老友之心,真不講禮數(shù),令人冷了心,他以前也不是這個樣子啊,說什么你我臉上有黑氣,陰兵過路,蹊蹺啊蹊蹺,這是他不對勁,還是我們兩個不對勁,對了······”突然,他恍然大悟,與此同時,駱甲也是一樣的反應(yīng)過來了,兩人一握手,兇狠很異口同聲地吐出一句話來“挖落星大坑尋什么寶藏,定是陳平的陰謀,落星坑要坑殺我們,范增沒有辦法明白告訴我們,就暗示我們今夜逃命去了。”李必又道“對,太對了,我們叫上百夫長王翳、郎中楊喜、呂勝一起走,路上有事有過照應(yīng),打殺起來,勝算也多一點。”駱甲雙眼冒火,點點頭。那一夜,秦降軍中在大串聯(lián),預(yù)謀,然后大逃亡,他們成功了,所部數(shù)百人脫離了項羽的魔掌,一直逃到轘轅山落草為寇去了。 翌日,李必、駱甲等逃亡的消息傳了出來,陳平大驚,勸項羽趕緊行動,于是,在太陽剛剛升出地平線上的時候,一等到秦降軍下到落星坑中,一場震驚古今的大活埋開始了,楚軍土石驟雨一樣傾瀉而下。十個坑每坑兩千余人,號做兩萬人的秦降軍,分別分散在新安四山不同的山谷——他們自掘的墳?zāi)估铩4藭r,他們已經(jīng)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了,所謂的落星坑是一個陰謀,是讓他們挖出來一個大坑,變相地好繳械了兵器,好活埋自己,慘絕人寰啊。頓時,坑里面的秦降軍哭聲震天,誰也不想死啊,誰都是一大家的牽掛啊,老人望他們平安歸去;媳婦兒夢中夢見他們回了家,驟然哭醒悲號——“當(dāng)家的,你回來了啊,你回來了啊······”,可是,那石頭和土在瘋狂地掩埋,降軍拼命往上爬,但是,全被黥布、蒲將軍號令弓弩手射死。 就在這時,秦將內(nèi)史保號哭撲倒在項羽面前道“諸侯大將軍,你不能啊,我們都是歸降你的······”項羽回絕道“他們懷有二心,今日不是他們死,明日就是我們死了。”內(nèi)史保一見說不動項羽,就轉(zhuǎn)向章邯道“章邯少府,他們都是三秦子弟兵,你身為元戎,你要管他們啊,求留他們一條活路吧。”誰知章邯搖搖頭,只是流淚,一邊的范增仰天嘆道“內(nèi)史大人,秦將白起長平坑卒,誰能阻擋啊?就怨蒼天負(fù)華夏······” 內(nèi)史保大叫一聲道“我不怨你們,我只怨章邯,章邯,你不得好死的,兒郎們,我內(nèi)史保保不了你們性命,我就來陪你們來了。”說完,縱身跳進(jìn)坑中,竟然被悉數(shù)活埋,這正是 新安坑卒二萬命, 從此天陰魂啾啾。 可憐落星坑中骨, 驚夢渭水千家鳩。 眼見得新安坑卒,活埋秦降軍二萬余人(史稱二十萬)的慘事兒接近尾聲,范增得到間隙,獨對陳平道“休道是君太智慧,奇計定國,成就了富貴,你蒙不了天,糊涂不了神圣,多行陰謀,必誤自身,有我范增在楚,你陳平永遠(yuǎn)就是副著。”說得陳平臉上火燎,作聲不得,眼睜睜范增拂袖而去,陳平明明白白知道是他放了李必等人,那又怎樣?除了怨恨,對范增一點辦法也沒有,黯然退下,自此這兩人結(jié)有必報之仇來。 就在項羽巨鹿大戰(zhàn)的時候,劉邦一路凱歌猛進(jìn),抵近了秦的西大門雄關(guān)函谷關(guān)前,突然,虛晃一槍,聽從張良之計,避開函谷關(guān),改道進(jìn)襲武關(guān)。這時,不甘寂寞的另一謀士酈食其又來了,還是一個意思。勸諫劉邦道“老夫聞得細(xì)作來報,項羽已經(jīng)收降章邯,肯定不日西進(jìn),這可是搶時間,誰先進(jìn)關(guān)誰是稱關(guān)中王的大問題了,你何必要在武關(guān)浪費寶貴的時間,打一場沒意義的仗呢?我對京師地理很諳習(xí),我知道有一條小道可以繞開武關(guān),進(jìn)襲藍(lán)田,直達(dá)京師,這條道就是峣下道。”劉邦聽了頭腦一熱,驚喜道“好啊,酈生你怎么不早說呢?就這么著,對了,這一回不要讓軍師知道,免得他阻攔,橫生枝節(jié),立刻傳我軍令,趕趁月華連夜通武關(guān),過峣下關(guān)城。” 這一回,張良竟然沒有過問,眼見得大軍疾行要通過武關(guān)了,劉邦暗自慶幸聽從酈生好計,正自得意。忽然,前面有人立馬在光華如晝的月下等他,正是張良,未免懊惱道“軍師啊,你還是來了,今日怎么來遲了呢?是不是又來反對酈生之計,要攻克武關(guān)再西進(jìn)啊?”張良笑道“主公神悟,是這樣,也不是這樣,當(dāng)然既要聽酈生的計謀,繞過武關(guān),不過不是這么繞過去,因為我們根本就繞不過去,武關(guān)的守軍身負(fù)使命,在趙高的高壓之下,決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進(jìn)入關(guān)中不聞不問,后果將會是一場他們聯(lián)合峣下官軍,圍堵我們的惡戰(zhàn)不可避免。所以張良不是來遲了,而是來的正是時候,因為要連克峣下、武關(guān)正巧需要我們這么做。”劉邦道“軍師你總是有你的道理這么做的,我愿聞其詳,你且說說看須要怎么做?”立刻傳令三軍小憩,在山道上蹲坐。 張良便開始了他的籌謀道“第一,我們絕不可以因為武關(guān)的守軍不是章邯的秦軍主力而輕敵,這可是最致命的,一旦我們急功近利,繞到武關(guān)、峣下進(jìn)入關(guān)中,武關(guān)、峣下守將如若閉關(guān),和京師衛(wèi)尉軍內(nèi)外夾擊,我們已經(jīng)身在無險可守的關(guān)中平原,就成了餡餅里的餡兒,就會大浪里行得開,陰溝里翻大船,所以我們要想安然進(jìn)關(guān),說先一定要安定武關(guān)守將陳豨的武關(guān)守軍才是。”劉邦心領(lǐng)神會,點頭道“軍師說得有理,請繼續(xù)。”張良又道“我來的時候一樣,用心細(xì)細(xì)研讀過守關(guān)的秦將,主將陳豨,金陵邑人,本是地方土豪,部將宋最,屠戶之子,曾是齊國的理官,是買來的官當(dāng);綦毋卬,出身商賈。”劉邦笑道“我知之矣,這類人易動之以利,我就讓酈生持重寶,黃金珠玉,就可以說動他們了,我對酈生鐵嘴之能,那是深信不疑的。”張良贊道“沛公神悟,你說得有理,酈生也用得得當(dāng),但是,光靠嘴皮子是不行的,還得恩威并用,一方面必須使用實力,不過對付陳豨等人,不用實戰(zhàn),只須虛張聲勢就可以了,你就明天令樊噲、周勃在東山升起炊煙,大張旗幟;曹參、夏侯嬰在南山;靳歙、傅寬、酈商在西山;周昌、劉澤、劉賈在北山,營造出十面埋伏的千軍萬馬的氣勢來,爾后,酈生就可以出動去完成了他的使命了。” 次日,武關(guān)守將主帥陳豨還在睡夢中,就被部將綦毋卬叫醒道“陳將軍,速去關(guān)隘的譙樓看看,劉邦的數(shù)萬人大軍將我們的關(guān)城圍的是水泄不通,情勢岌岌可危也。”陳豨鼻子冷哼一聲,不以為然的問“有這事兒?劉邦來了?”招來使女穿衣,再從容地等上關(guān)山之中的譙樓,但見得東南西北山山頭旌旗獵獵,山腰山坳里炊煙裊裊,那氣勢恢弘廣大,他粗略估計一下,應(yīng)該有好數(shù)十萬人,頓時那氣焰就矮了半截,一句話噎回肚子里,化身個滑稽的人俑,定身法在那兒了,眼見得張良的“虛張萬人食,張旗幟山上,以為疑兵。”的好計就算是成功了。 正在陳豨等六神無主,由從漫不經(jīng)心的斷崖上,直上直下跌落至草木皆兵的惶恐中的時候,一個灰白須髯的七十歲老者,乘坐黑驢在山間官道上踢踢踏踏來了。一片悠揚的脆生生的巫師通靈招魂般的腔調(diào),比他人還快地傳過來“陳豨大將軍,我乃是沛公劉邦的使者,陳留高陽酈食其是也。聞道大將軍今日妻妹小姨子生辰之慶,特來納上生辰禮品,黃金十鎰,白璧一對,翡翠斗一雙,琥珀雙璜一副,禮品沉重,累得老夫等眾也走不快,還有宋最將軍的、綦毋將軍的份兒······”陳豨一聽納悶兒,這是什么風(fēng)俗?我妻妹小姨子生日,還要給我這個老姐夫送禮,犯得上嗎?宋最看出名堂來了,不耐煩地道“我說大將軍,你管他什么由頭,有人送禮,那是多好的事兒,收了就是了;還有我們的,嘖嘖,俗話說的好啊,伸手不打笑臉人,再氣不斷送禮路,快,快引進(jìn)來。”陳豨一見,可不是咧嘴笑了下令開關(guān),將酈生迎了進(jìn)去。 原來這酈生自從在劉邦、張良當(dāng)面接了這送禮使者的使命后,對著張良拱手問訊“老夫聽說軍師你每每臨戰(zhàn),都會研究了習(xí)敵將,諸如各種愛好啊,什么地方人啊?那今天老夫都不問你這些,直挑我明日出使有用的問,守將陳豨明天有什么事兒?”張良一時沒聽明白,就嗔怪道“酈生,軍旅中公干為主,不得倚老賣老,這形勢下,你開什么玩笑啊?”劉邦附和道“軍師言之極是,你有話就明說。”酈生哈哈笑道“不敢不敢,我這老可不是資本,而是老而一無所有的羞,豈敢用來賣?賣老也是沒用是不?我是問你,陳豨明天過生日嗎?”張良搖頭否定,酈生又問“那他夫人過生日不?他爹死了過忌日不?他娘久病痊愈了不?”張良大笑道“先生是要找個送禮的理由對吧?都沒有,送禮不要理由,你自己想辦法,你不是號稱酈鐵嘴嗎?怎么了?這關(guān)鍵的時刻就沒用了?”酈生笑道“軍師啊,你這年輕人老欺負(fù)我老的,每每我老夫有了好計,你就有了更好的良策,針對我,是不是沛公?”劉邦一聽,忍不住背手笑了起來,抱怨張良道“軍師,你做的是不夠細(xì)致啊,陳豨今天總有什么事兒可以當(dāng)成送禮的理由對吧?你還是須要尊老,人家年老忘事兒,你還是的幫酈老夫子想想。”張良拍首一笑道“主公之命,子房不敢不從,我想起來了,陳豨的妻妹小姨子今天生日,夠當(dāng)成送禮的理由了吧。”劉邦啞然失笑嘆道“我九州諸夏,也沒有這風(fēng)俗吧,他小姨子生辰,我們給他這個大姐夫送禮。”張良折腰一揖道“那陳豨今日實在是沒有給他送禮的理由了,我看酈生你還是拿這個由頭湊合著用吧。”誰知酈生興奮起來道“就有這個理由就足夠了,我明日就去關(guān)中,定能成事兒。” 且說酈生一行人入得關(guān)中,納上燦爛大禮,果真是珠光寶氣,金玉滿堂,樂得陳豨魂都出了竅,只聽得酈生侃侃道“我家主公劉邦,記掛著大將軍,今天是貴大小姨子生辰,特來獻(xiàn)禮;三日后,貴大夫人就要過生日,我家主公早就備好獻(xiàn)禮了,那可不是這個規(guī)格了,再過四十五天是將軍的華誕,我家主公也備好了獻(xiàn)禮,那可是蓋了帽的不是這個規(guī)格;再過四十五天又十日,那是大將軍貴大爹死了三年的忌日,那······”陳豨哭笑不得,但是甚是感動,竟然有些淚光出來了,道“難得沛公對末將這么用心,也辛苦你老人家了,有什么須要末將幫忙的,只管開口。”酈生接著吹“咱今日個只談給將軍送禮進(jìn)貢,不談事兒,談事兒傷感情。” 誰知道在一邊的綦毋卬十分討厭不實的人,忍不住插嘴道“這位先生說得太好聽了,那好吧,不談事兒,你已經(jīng)送完了禮物,沒事兒了,請回吧。”酈生一聽,糟了,這客套姿態(tài)起得太高,牛皮吹破了,弄反了,趕緊還原道“但是,順帶有這么一件小小的事兒,就是沛公意欲借道入關(guān),當(dāng)然,我們也不會為難你,和你干仗,而是我們大軍將會繞到峣下城。只要請大將軍和我們的大軍互不干擾,裝著不知道就行了,可好?”陳豨聽了,略一沉吟,瞅瞅那燦爛榮光的大禮品,點頭道“好說,就聽先生你的。”于是,他和酈生盟誓完畢,皆大歡喜,將酈生禮送出關(guān)而去。 這一回,劉邦大軍依照約定饒開武關(guān),過了峣下關(guān)城的越簣山的時候,張良突然再見劉邦來了,說出一句讓劉邦瞠目結(jié)舌的話來道“請主公再殺回武關(guān),去取了武關(guān)再過武關(guān)。”劉邦懵了道“軍師,你的話不要說得那么繞好吧?你那一連串的關(guān),讓我不明所以,我來問你,我們既然費心不戰(zhàn)而安定了武關(guān)守將,如今沒有了后顧之憂,就要直取京城,成就偉業(yè),你為什么又要我殺回去,這不是浪費時間嗎?有何裨益?實在是令人接收不了。”張良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搖搖道“非也,現(xiàn)在的情勢是武關(guān)的守將利其所得,所以才想和我們投降盟誓,而他們的士兵,大多數(shù)是秦人,欲要保家,肯定不從。至于一開始我們在武關(guān)重禮賄賂陳豨,繞道不打,只是麻痹他罷了,如今的武關(guān)秦軍,死死地以為我們離開了。就不再和他們打仗了,士氣松弛懈怠起來,這正是趁其懈怠,一舉消滅他們的好時機。”劉邦大悟,贊道“好個張子房,你這一縱一收,做得太完美了,傳令三軍,靜悄悄趁夜色折回殺去武關(guān),奪了關(guān)隘。” 果然,突然返回的劉邦大軍,神一樣出現(xiàn)在武關(guān)之后,將正在吃喝松懈的秦軍殺了過措手不及,樊噲、周勃、曹參這三個老爬城手,從云梯偷襲上了城墻,守關(guān)將士這才反應(yīng)過來,被殺了過落花流水。靳歙、董紲腿快,已經(jīng)打開城門,劉邦大軍蜂擁而入,占領(lǐng)了武關(guān),陳豨、宋最、綦毋卬三人正在飲酒,那些財寶還沒來得及細(xì)分完,劉邦就殺了進(jìn)來,當(dāng)時這三個人有什么感想,那就是三個字——沒法說。 陳豨等秦將被擒,捆得粽子一樣,堆在劉邦腳下,那個委屈啊,比山高,似海深。劉邦一見戲謔道“陳豨,你們有了錢財,也得花啊,快點花啊,現(xiàn)在倒好,一個子也沒動,我老劉又來拿回來了,非常的不好意思啊。現(xiàn)在咱有事兒好商量,你們是替暴秦死節(jié)做忠臣,還是投了我劉邦共圖偉業(yè),你們選吧。”陳豨長嘆道“沛公你們先松松綁吧,都捆殺血淤青了,酈老先生,你真是實在啊,你咋就再不鐵嘴說,今天是我們的被擒日了,也得獻(xiàn)禮呢?還送禮不?”劉邦、酈生、張良三人面面相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吩咐董紲與他松綁,道“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劉邦也不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陳豨這三人松了綁,一齊拜倒在劉邦腳下,陳豨高叫“好一場欲擒故縱的奇謀啊,陳豨等輸?shù)眯姆诜瑥埩计媸磕鞘菦]說的,其實,我們哥仨也知道大秦氣數(shù)已盡。從剛才沛公給我們松綁的舉止來看,沛公仁厚啊,我們哥仨愿意歸降。”沛公叫聲好,親自扶起陳豨三人,一時間,滿堂歡慶,成了一家人。劉邦吩咐張羅宴席,在武關(guān)內(nèi)反客為主,犒勞陳豨,席間,陳豨為沛公上壽祝酒道“沛公,等出了武關(guān)、峣下,京城咸陽幾乎是不設(shè)防的,沒有人可以一戰(zhàn),那是探囊取物一般。”這話好聽,激起楚軍歡聲雷動,恣意吃喝不提。 劉邦大軍出了武關(guān),令周昌、劉賈留守,大軍一路凱歌高奏,在輕松的氣氛中挺進(jìn)藍(lán)田,就要入京,前面就是藍(lán)田縣,隸屬大秦三十六郡之外,內(nèi)史府直轄,是京畿最后一道屏障,可是,現(xiàn)在這一切在劉邦的眼中如同無物。今天,在亂云飛度的天宇之下,劉邦揮鞭淡淡的道“取了這座小城歇馬,明后日就可以馬踏秦闕了。”他的話激起了沛縣故舊人等的一陣哄笑,與此同時,巍巍的藍(lán)田城響起了嗚咽一樣的號角,本來空曠的城上冒起無數(shù)獵獵旌旗,看來,劉邦的楚軍不能那么容易就過去了。 大將曹參、周勃站了出來,劉邦一揮令旗道“既然這么不知趣,那就拔了藍(lán)田城池再去。”曹參、周勃本是攻城能手,一聲呼嘯,攻城的云梯車從中軍突出,誰知道這藍(lán)田城這邊只是靜靜恭候。那曹參、周勃身先士卒,cao刀夾盾,沖殺上了城頭,忽然,頭上一黑,大羅網(wǎng)從天而降,眼前一花,已經(jīng)被人收服,捆了個結(jié)實,第二波的薛歐、王吸還沒整明白怎么回事,全部落入羅網(wǎng),這一來,藍(lán)田城變成了一個無底的黑洞,讓楚軍只進(jìn)不出,有去無回。張良細(xì)瞧,大叫一聲“不好,沛公快快停止攻城,城中有異人對手。”劉邦這才明白,急急鳴金收兵。 原來劉邦的楚軍就這樣突兀出現(xiàn)在藍(lán)田城外,此時,站在譙樓上的是楊熊和趙賁、灌嬰,他們并肩望著城下的獵獵旌旗,沒有一絲一號的怯意,而相反的是興奮。趙賁不停地念叨“終于來了,來得好啊······”而楊熊貪婪望著劉邦的楚軍,哈喇子都淌下來了。這趙賁、楊熊二人是怎么突兀出現(xiàn)在京城最后一道屏障藍(lán)田城的呢?說起來可是神秘莫測了,他們在曲遇、潁川、平陰戰(zhàn)場上正要和劉邦廝殺的時候,他們兩幾乎同時接到一個神秘的使命,就謎一樣在戰(zhàn)場上消失得無影無蹤,最后突然冒出在這里,和藍(lán)田縣尉灌嬰一同守衛(wèi)藍(lán)田城,至于接到什么樣的詔命,又是什么神秘人的指使,劇情暫且埋伏,后文自有交代。 藍(lán)田城一聲鼙鼓轟鳴,城門打開,三支大纛突擊而出,分別是“趙”、“楊”、“灌”三字,三匹戰(zhàn)馬嘶風(fēng)映日,馬上三將依次大罵“我乃秦始成候趙賁,我們等你好久了,劉邦。”另外一人接著招呼“大將楊熊在此!”最后一個人,縱聲大笑道“藍(lán)田縣尉灌嬰在此!”秦三將報完名頭,開始了好一場迎頭痛擊。楚軍不敵,山崩一樣退去,樊噲、靳歙、傅寬死命接戰(zhàn),被秦軍追擊數(shù)里,驟然間,一支生力軍突擊秦軍陣中,抵擋秦軍,秦軍方才止住,劉邦謝天謝地,眼瞅得竟然是沛豐故人豪強王陵,喜出望外,還來不及招呼王陵,聽得秦將灌嬰罵陣道“天色不早,劉邦老賊,明日再來擒你。”秦軍高唱凱歌回去了。 楚軍只得退回峣下城,清點人數(shù),一下子被秦軍戰(zhàn)俘了數(shù)員大將,劉邦煩悶欲絕,撞墻的心都有了,連夜秉燭升帳,召集文武商議軍情,禮謝王陵。寒暄之后,劉邦激動得淚花隱隱,問道“王兄如何出現(xiàn)在此關(guān)山戰(zhàn)場上,真是久旱的甘霖,及時雨啊。”王陵回道“自從沛公西征關(guān)中,誅滅暴秦,張大楚國,愚兄就有心追隨建功立業(yè),轟轟烈烈一場,無奈我家里攤子大,徒費時日。后來,項羽戰(zhàn)俘章邯,一路殲滅,天下板蕩,也沒人管了,我也守不了家業(yè),就爽性反了,一路來追沛公,好不容易才在京畿趕上賢弟,可不是天意。”劉邦心情頓時烏云散盡,云開日朗,大聲道“大哥,沛豐土豪也,誰個不知你的名頭?如今屈尊從了我,那是天大的好事兒,快,軍師,有什么好的官兒,速速給了我大哥一個。”張良道“既然是王陵大貴人,那就權(quán)且任掌法中常侍如何?”王陵欲要推辭,劉邦把握他的雙手道“就這么定了下來。”于是,王陵自此歸附劉邦的楚軍不提。 在劉邦西進(jìn)的征途中,其實最厲害的兩個勁敵就是楊熊和趙賁,現(xiàn)在他們合兵一處,屯駐藍(lán)田,就像兩只猛獸窺視著劉邦的楚軍。這時張良再度站了出來,謀劃道“現(xiàn)在我們的勁敵就是楊熊和趙賁兩人,原來以為這兩人在曲遇戰(zhàn)場上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好生蹊蹺,現(xiàn)在總算是得到答案了,沒料到這兩人現(xiàn)在還盟軍一處,始終和朝廷緊密地背靠背,實在是我們的心腹大患,也實在是詭異至極,按道理,趙高斷不會容得他們這么做,可是他們偏偏就這么做了,這中間肯定就有一個神秘人第三者,他會是誰?我們暫時很難知道,但是,眼前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我們只有撥出這兩個勁敵,才能得以順利進(jìn)關(guān),否則就會有時時刻刻被抄后路遇襲的危險存在著,千里之堤,潰于蟻xue,功敗垂成。”。 這一戰(zhàn)怎么打,劉邦焦慮地問計張良,張良道“這一仗我們要速戰(zhàn)速決,不求殲滅這兩員上將,畢竟這時機還沒到,不過,第一件事兒就是拆開這一對強強聯(lián)合,第二件事兒就是斬斷他們和朝廷的相互信任這層面的緊密聯(lián)系,達(dá)到這個目的,這兩人就是放任他們?nèi)チ耍麄円彩且粫r間難以興風(fēng)作浪,威脅不到我們西進(jìn)入關(guān)的大計了,剩下的事兒,就是等到大局已定,再來徐徐收拾他們就是了。”劉邦笑問“莫非軍師早有籌謀嗎?”張良一笑,等于是默認(rèn)了。 再說趙賁、楊熊、灌嬰得勝回城,直入中軍官署,突然,從大堂里轉(zhuǎn)出一個一身黑衣大氅,玄色的面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遮住整個面龐的人來,用一種古怪的變聲問候道“三位大將軍果然得勝回城,俘獲劉邦大將四員,真乃可喜可賀也。”這趙、楊、灌三人一見此人,神情為之一震,匆匆整頓甲胄儀表,一齊拜倒,恭恭敬敬一齊朗聲道“末將覲見······”也不知這三人覲見的神秘人是誰?和那份莫測的詔命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藍(lán)田城詭譎兇吉如何?劉邦的楚軍如何能馬踏秦闕?欲知后事如何,敬請看第七十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