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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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狼氏族的營地以北,某座無名火山內部。 即使地表白雪皚皚,巖漿散發出的高溫讓山腹內部的巨大空間都充斥著極高的溫度,荒蕪的巖石上甚至連植物都沒有生存的余地。但在這片貧瘠到本不應該有生物出現的區域內,卻趴伏著一個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頭黑龍。 這強壯的生物趴在巖漿池的邊緣,只把頭和前爪搭在堅實的地表上。足以燒死絕大部分生物,甚至其他種族的巨龍也會遲疑的guntang巖漿對他而言不過算是溫度適宜的洗澡水,帶不來任何的傷害。 黑龍一族擁有大地守衛的血脈,大地,深淵和元素都是他們的疆域。這是與生俱來的權柄,泰坦賜予的禮物,凡人無可想象的力量。 ——但僅僅是在他們的王墮落之前。 一想到這一點,寇洛里斯就忍不住煩躁的張開雙翼,擺動尾巴,攪得巖漿四處飛濺。但即使此處別無他人,他也不敢出言對黑龍的領袖表達任何的異議,只能用這種方式抒發自己的不滿。 他的記憶里還留存著一些模糊的印象,關于那位尊貴的守護者對幼崽表現出的慈愛。但時間實在是太過漫長了,冷酷暴虐的死亡之翼留下的記憶更加深刻,清晰。只要想起那雙噴火的巨爪撕碎自己的同巢兄弟時的血腥場面,寇洛里斯就恐懼的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但他依然認為死亡之翼是個蠢貨——他率領他們拋棄了泰坦的力量,卻沒有給予相應的回報。他們得到了什么?除了背叛,什么都沒有!而當黑龍們被其他種族的巨龍四處追殺的時候死亡之翼甚至消失不見了,他原本應該庇護他們,而不是把怒火發泄到原本就數量稀少的族人身上! 親眼見證過死亡之翼的暴虐以后,寇洛里斯大失所望。曾經他們毫無怨言的等待黑龍之王的歸來,是以為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能夠有所改變。但那家伙——寇洛里斯懷疑他那個形態是否還能算是條黑龍了——根本不顧忌這些。他徹底的辜負了他們。 于是他由衷的懷念起了過去的自己。那時候他的力量遠比現在強大。但自從耐薩里奧背叛之后,所有的黑龍都被剝奪了曾經的天賦。元素不再聽從他們的號令,大地和深淵不再聆聽他們的呼喚。過去信手拈來的事情,現在居然需要和其他龍族一樣使用法術才能千辛萬苦的做到。曾經黑龍一族自由的行于地上,大地張開懷抱歡迎他們,甚至比天空還要自在。而現在他們不屬于任何一方,漂泊不定再無心安之處。 如果我能尋回過去的力量…… 這個設想第一次跳入腦海的時候,寇洛里斯不由得為那美好的前景興奮了起來。他放任自己暢想了好一會兒,然后才回到現實,著手研究起方法來。 不,他自然不會想要去挑戰死亡之翼的權威,也不會向其他的守護巨龍卑躬屈膝,這樣做除了死路一條沒有別的可能。 但他依然有希望。 是的,只要他能找到—— 突然,寇洛里斯猛地抬起頭來,驚疑不定的望向了火山口的外面。黑龍瞪大眼睛,鼻翼扇動著,仿佛試圖聞到點什么氣味。 他當然什么都沒聞到。但這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他凝起心神,仔細的捕捉著剛才的感受。 很陌生,又奇妙的覺得熟悉。這感覺喚起了他某些遙遠的記憶,但一時半會兒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源于何處。黑龍謹慎的抓住那一絲印象,小心翼翼的在記憶里翻找。 但是很快他就失去了最后的線索。那種奇妙的感覺迅速的消逝了。寇洛里斯懊惱的搖著頭,憤怒的沖著旁邊的山崖吐了一個火球,然后再度趴了下來。 沒關系,他會有時間的。而下一次,他一定會想起來。 *** 艾伯特撩起厚重的獸皮門簾,向外望了望。夾雜著大片雪花的寒風見縫插針的糊了他一臉。圣騎士連忙收回手,一邊拍打著頭上的雪,一邊退回了溫暖的室內。 “看起來,這場暴雪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停了。”他無奈的說。 薩爾正在攪拌著火上的湯鍋,聞言他聳了聳肩,用手里的勺子敲了敲鍋邊。 “別那么著急,伙計。德雷克塔爾說這是元素失衡造成的氣象變化,起碼得持續個幾天才行。” “再說了,你不會是想......”他看了一眼身后,“背著狄寧走出奧特蘭克山脈吧?” 艾伯特隨之把目光轉向了洞xue的最深處。狄寧就躺在那里。 他的臉蒼白的毫無血色,和死人沒半分差別。如果不是胸膛還在微弱的起伏,艾伯特肯定會以為他沒撐下來。 狄寧已經昏迷了整整四天了。期間艾伯特頻繁的嘗試著對他進行治療,效果并不顯著。他所掌握的治療術對外傷有著非凡的作用,對于精神上的損傷就無能為力了。德雷克塔爾也按照古法熬制了湯藥,但具體的效果也看不出來。好在狄寧的狀況也并沒有惡化,他只是一直昏迷不醒,身體倒是健康的很。 這樣一來,艾伯特就不得不暫時留在了霜狼氏族。在老薩滿的授意下,一個獸人讓出了自己的山洞,好讓他們有個暫住的地方,并慷慨的提供了食物和日常用品。但他們自然不會讓對方白白付出。薩爾已經決定等到雪停,他就出門狩獵,好給予對方相應的回報。 “如果那時候狄寧醒過來了,我就跟你一起去。”艾伯特轉回火堆旁邊,但并沒有坐下,而是抱著雙臂站在一邊。 不能出門,他們消磨時間的方法只有聊天和互相打斗。這樣的生活實在是枯燥無味。艾伯特難免有些不耐。他的耐心原本就不算好,何況狄寧的狀態絲毫不見好轉,也讓他心里頗為焦慮不安。相比之下薩爾反倒更平和一些,在敦霍爾德他從未有過自由可言,沒有角斗的時候他就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牢房里,所以他已經習以為常。 “那樣的話,你可以拿起弓練習一下。”他好心的建議道,“大雪過后一定會有很多動物出來找吃的,弓箭比陷阱便捷一些。” 艾伯特接受了這個建議,轉身去拿弓箭。當他拎起箭袋的時候,視野的余光看到靜靜躺在那里的人輕微的抽搐了一下。他心里一緊,馬上直起了腰。 這不是第一次了。起初他們還以為這是蘇醒的前兆,但實際上這是噩夢的映***神上的損傷很容易帶來負面的情緒和回憶,而狄寧難免深陷其中。艾伯特不知道他到底夢見了什么,但偶爾的嘶吼和夢囈都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仇恨和痛苦。每當這時他都會召喚圣光,試圖給予對方一點慰藉。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艾伯特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到狄寧的額頭上。溫暖的金色光芒沿著他的手掌蔓延。隨著他的動作,狄寧的表情逐漸和緩,但他并沒有安靜下來。圣騎士盯著那只依然在抓撓著地面的手,微微遲疑的喚了一聲:“狄寧?” ——仿佛聽到了什么號令一樣,那雙緊閉多時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狄寧!” 心中的煩悶頓時一掃而空,艾伯特瞬間把其他都丟到了腦后。他伸手在狄寧的眼前晃了晃,喜悅又擔憂的問道:“你還好嗎?” 金色的瞳孔跟隨著他的手移動了兩下,最后轉過來,沉默的盯著他的臉。 “他好像還沒清醒?”薩爾疑惑的說。 確實。狄寧的目光渙散而黯淡,完全不復先前一般明亮有神。他看起來還沒有弄明白自己的處境,看向他們的時候也有些茫然。花了好長時間,視線才慢慢的聚集起來。 “……艾伯特。”他慢慢的開口,聲音微弱而疲憊,“薩爾。” “我差點以為你醒不過來了,搭檔。”見到他恢復神智,艾伯特由衷的松了口氣。 狄寧看起來像是想要點頭回應,但馬上又停止了動作。他微微皺著眉,輕輕的嗯了一聲。 “沒事了。”他費力的說。 但他看起來還是很糟糕。精神萎靡,反應遲緩,眼神疲憊,完全沒有精力理解和思考。盡管如此他還是倔強的睜著眼睛,不想回到睡眠中去。僅僅數著自己施放圣光的次數艾伯特就能夠理解這個選擇,而在沒有察覺的時候說不定還有更多。所以兩個人都沒有提議讓他再休息一會兒。而是嘗試了別的辦法——比如說一點提神的草藥茶。 還算有效。 狄寧振作了一些。起碼在交談的時候他的反應速度有所提高,但在艾伯特告訴他那天的經歷和他們必須在這里暫住等等情況時他依然安靜的一言不發,只是在圣騎士提到自己沖過去喚醒他的時候轉過眼睛看了看他,確認他有沒有受傷。 艾伯特自然不會告訴狄寧那天自己被他痛苦之下失手捏碎了肩胛骨,反正傷勢已經痊愈沒必要讓搭檔再多cao心。他攤開手示意自己一切安好,薩爾配合的在一旁點頭作證。狄寧也沒有力氣深究,簡單的說了句辛苦。 “這不算什么。”艾伯特擺擺手。 他忍了又忍,終于按捺不住的開口:“我知道你現在的狀態很糟糕,搭檔。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么?我是說,元素之靈跟你說了什么,你又怎么會變成一個薩滿的?” 狄寧仿佛是剛剛想起了這一點。他沉默了一會兒,眼神驟然變得憤怒起來。 但還沒等他說些什么,眼角就猛地一抽。同時門口的方向傳來一聲轟響,艾伯特和薩爾一驚之下迅速的回過頭,發現洞xue中央的火堆已經炸開了,在沒有外力作用的情況下極其猛烈的燃燒著,迅速的吞噬了周圍的燃料。而原本架在火上的鍋子被炸飛到了門口,里面的rou湯全都灑在了地上,被從縫隙中溜進來的寒風凍成了冰塊。 艾伯特幾乎是瞬間就理解了情況。他回身一把抓住了狄寧的肩膀,把手按在他的額頭上,施放圣光的同時急促的道:“放松,兄弟!沒事的,這里很安全,我們都在,別緊張!” 那張因為疼痛而扭曲起來的臉在他的安慰下終于平和了下來,幾乎是同時,已經沒有燃料但依然在熊熊燃燒的火焰呲的一聲熄滅了。盡管已經接受了狄寧能夠控制元素的事實,艾伯特還是不由得在心底為這神奇的變化驚嘆了一聲。 “你得控制好你的情緒,狄寧。”薩爾把手搭在他另一邊的肩膀上,勸慰道,“不管這力量是怎么來的,應該由你來掌控它,而不是它掌控你。” 狄寧接受了他的建議,盡管眼里依然滿是陰郁。他小聲的說:“我恨別人強加在我身上的意志。” 薩爾疑惑的和艾伯特對視了一眼,但他們兩個都識趣的沒有質疑。顯然狄寧對此是持以抗拒的態度,他們也不好多做評價。 最終狄寧也只是解釋了這么一句。剛剛的那次爆發讓他的狀況更糟了一點,艾伯特覺得最好讓他自己安靜一會兒。而他們則去搶救一下鍋子,看看需不需要準備烤rou。 “這里就先拜托你了,”薩爾說,“我去找一下德雷克塔爾。我想他那里應該有對癥的草藥。” 艾伯特看了一眼萎靡不振的狄寧,嘆著氣點了點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