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沈辛夷:“...”你太直接了。 她實在編不下去,摸著鼻子苦笑了一下:“是我的不是, 畢竟過了這么些年, 我又俗事纏身, 不留聲竟把仙師的名字忘了,真是該死。” ‘刀削面’:“我也過了很多年,可我還記得你的名字,你叫沈修遠對不對?” 沈辛夷瞬間半點不愧疚了:“...那是我爸= =” 刀削面臉皮比她厚多了,毫無愧色地道:“哦, 你們漢人的名字都一個樣, 太難記了。”他又道:“罷了,我再告訴你一遍,我叫...” 他嘰里咕嚕說了一段異族語, 在沈辛夷腦海里自動化為一堆亂碼_%$#@#$%^* 她又苦笑了一下:“仙師不考慮起個漢人的名字” ‘刀削面’思考了一下:“我還真有個漢名。”他仔細想了想:“你們漢人以龍為尊, 以天為大, 我就叫龍傲天, 你看怎么樣?” 沈辛夷:“...”不怎么樣。 她對這個名字產生了巨大的陰影,立即道:“這三個字聽著氣派,其實寓意不怎么好,仙師還是考慮換一個吧?” “你們漢人真是麻煩。”‘刀削面’這才不情不愿地道:“師傅當年給我取過一個漢名,姬長晝,你就叫我這個吧。” 沈辛夷打蛇上棍, 堅持不懈地套近乎:“好的,雞胸。” 她雖然恨不得把姬長晝立刻綁回家里,但熟人見面,她少不得要寒暄客氣幾句,便出聲問他:“姬兄不是在南疆修煉?為何突然到了京城?”她又瞄了他的頭發一眼:“還有姬兄這頭發...” 姬長晝按照漢族的待客禮儀,從屋里取出一瓶藥酒:“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弟弟篡奪我教主之位嗎?弟弟當年給我下了至毒的一種蠱,我幾年來為了解蠱耗盡心力,這才白了頭發。” 他一邊說一邊給沈辛夷倒酒,她眼睜睜地看著一只小指大小的蜈蚣順著酒液,被倒進酒碗里。 姬長晝十分客氣地把蜈蚣酒推到她面前:“喝吧,延年益壽,強身健體。” “白發總比脫發強...”沈辛夷汗毛倒豎,忙轉開他的注意力:“篡位之事我自然是記得的,以姬兄的本領,現在想必已經奪回教主之位了吧?” 姬長晝老實搖頭:“沒有。” 沈辛夷一愣,他繼續道:“我把他們都殺了,蠱神教的沒了,我怎么當教主?” 沈辛夷:“...” 她瞬間想起喬拂松說的蠱神教被滅之事,合著就是眼前這位干的! 沒想到姬長晝看著一副呆萌弱受樣,下手居然這么兇殘! 她猶豫道:“縱然蠱神教教眾背叛你,但你也不至于把蠱神教滅門吧?這樣你自己不都無家可歸了嗎?” 姬長晝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誰說我是因為他們背叛我才殺了他們?” 沈辛夷不解:“那是...” 姬長晝道:“他們太吵了,我就順手殺了。”他想了想又道:“反正他們都是我弟弟的人,我得不到的東西毀了就毀了。” 沈辛夷聲音忙低了兩度,生怕自己吵到他被他也順手人道毀滅。 姬長晝大概是在京城待的挺無聊,好不容易見著一個熟人,他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說自己把蠱神教滅門之后被殘余教眾追殺,輾轉流亡到京城,因為身上的蠱毒發作,一身本事使不出來,混的老慘老慘了。 沈辛夷對這些不感興趣,還是耐著性子聽他說完,繼續賣人情:“姬兄既然打算在京城安家,可有謀生的差事?若是還沒找到,我倒是能幫上一二。” 姬長晝愣了下,說的模模糊糊:“不用,我現在當官呢,準備搬去住宅院了了,今兒是最后一次來這里取東西。” 沈辛夷沒想到這個答案,但轉念一想,以姬長晝的本事在朝中謀個差事倒也不難,朝中設有專門處理異族諸事的部門,姬長晝大抵就是在那里當差,她大呼僥幸。 她緊著問:“你是怎么認識魚望月的呢?” 姬長晝想了會兒,才想起魚望月是誰:“說到這里,我前些日子還見過你一回,你和那個魚望月一起去佛寺白馬寺上香,有幾個漢族貴人撞傷了許多百姓,我就是其中之一,魚望月那時候起就留意我了,機緣巧合,我有一回要買練蠱用的基本藥材,剛好去的是她名下的藥鋪,她賣了個好給我,我跟她就這么認識了。” 沈辛夷呆了呆,很快想起那次去白馬寺上香。 她悔恨交加,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早知道姬長晝在那時候就出現了,她還繞那么大一圈子干嘛! 她其實挺想問一問姬長晝怎么不主動來找她的,但她和姬長晝也就是尋常的交情,哪怕當初她無意中救過姬長晝,他也贈予了自己真言蠱那樣的珍寶當謝禮,姬長晝又不欠她什么,兩人更不是知己好友,他不跟自己聯絡也算正常。 她扼腕了會兒,突然想到魚望月那方子,從荷包里取出藥方:“這是你給魚望月的藥方,這方子真能治好太子的病?” 姬長晝沒看那方子:“怎么會到你手里?” 沈辛夷把魚望月給陸衍獻上方子的事兒說了一遍:“魚望月心思不純,這藥方我不敢讓太子隨意服用。” 姬長晝哦了聲:“她說她要獻給一位傾慕的郎君,原來就是太子啊。” 沈辛夷臉一黑,姬長晝表情奇怪地問了句:“你和太子成親了?” 沈辛夷點頭:“已經成親快一年了。” 姬長晝有點不開心,慢慢嗯了聲,這才把視線落到她手里的藥方上:“這方子你最好別用,我瞧魚望月不大順眼,她還算計著軟禁我,所以我給她的是毒藥的方子,耍著她玩一玩。” 沈辛夷手指發白,心頭一陣后怕。 幸好她和陸衍都謹慎,沒有直接把魚望月的方子拿來用,不然可就... 她念及此處,心里猶豫起來。 以姬長晝的能耐,八成是可以解陸衍身上的蠱,但他性子喜怒無常,跟他交好的時候倒還罷了,若是一朝不慎得罪了他,他再給陸衍的湯藥里動點手腳,那豈不是要命了?畢竟蠱這個東西了解的人不多,他若真想做手腳,都不用擔心有人會看出來。 可能給陸衍解蠱的人都被姬長晝殺干凈了,不找他解蠱還能找誰? 姬長晝也是個不會看人眼色的,沒瞧出她滿懷心事,十分熱情地招呼她喝自己的蜈蚣酒:“你嘗嘗看,這酒大補,且滋味醇厚綿長,不下于宮里的金風玉露了。” 沈辛夷默默地低頭看了眼酒盞中漂浮的死蜈蚣,突然咬了咬牙,站起身沖姬長晝行了個大禮。 “實不相瞞,我特地找來,是有樁事要求仙師。” 姬長晝看著她頭頂的發旋,臉上的呆萌親切一收,表情變得高深莫測:“你想找我為太子解蠱?” 沈辛夷:“正是。”她忙道:“只要姬兄能幫太子解蠱,不管你要金銀財帛還是高官厚祿,只要我能力所能及,必不會推辭。” 姬長晝定定瞧了她一會兒,廣袖一拂就托著她直起了身:“好吧。” 沈辛夷大喜過望:“多謝姬兄。” 姬長晝擺了擺手:“先不要急著道謝,我能不能給他治好還不一定,解蠱跟你們看大夫沒什么區別,也得先望門問切。” 沈辛夷本來以為他能藥到病除,聽他這般說,有點失望,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她生怕姬長晝跑了:“姬兄先隨我回太子府?” 姬長晝點了點頭。 ...... 門外護著的沈初見自家太子妃許久沒出來,差點闖進去,幸好這時太子妃終于開門出來了,身后還跟著一白發的俊美男子。 沈初不解,沈辛夷隨手一指,介紹道:“這是江湖傳聞的神醫,聽說可以治好太子的病,我要帶他去見見太子。” 姬長晝聽她說自己是‘神醫’,臉上露出屈辱的表情。 沈辛夷把馬車讓給他,自己騎馬帶著護衛回了太子府。 她先給姬長晝安排了一處別院,讓他暫時住一晚,又立刻去口信讓陸衍回來。 沒想到傳口信的人還沒出大門,陸衍就已經回來了。 沈辛夷神采飛揚地出去迎他:“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太后皇上也沒留你用飯?” 陸衍捏了捏眉心:“皇上最近迷上了一個方士,還賞了一棟伯爵規格的府邸給此人,太后生怕此人心術不正惑亂朝綱,托我們幾個去勸勸皇上,這哪里是我們能勸得住的?老五勸說不成反被叱罵了一頓,我懶得再管,直接回來了。” 他說完皺了皺眉:“聽說你帶了個男人回府?” 沈辛夷眉梢一揚,臉上喜色更甚:“魚望月不是提到一個能治好你病的方士嗎?我找到他,把人帶回來了!” 陸衍手指一頓,眼底劃過一絲異色,面有不愉:“你可知道此人根底,隨隨便便就敢把人帶進府里?” 沈辛夷本來還等他感激涕零呢,沒想到兜頭被澆了涼水,不悅道:“這人我是認識的。” 她簡略把兩人認識的過程說了一遍,喜滋滋道:“也是巧了,沒想到魚望月認識的方士居然是他。” 陸衍面上不愉之色更甚,沉聲道:“我的病我自己心里有數,能活到幾時全看天意,再說我有太史公一個就夠了,不必勞煩旁人。” 沈辛夷納悶了:“你既然知道你病重,為何要諱疾忌醫,難道我會害你不成?” 陸衍瞧她小臉帶了幾分沮喪迷惑,心下一軟:“罷了,那就讓他來瞧瞧吧。” 沈辛夷受不了他這般拿喬,無語地搖了搖頭,命人去請姬長晝過來。 半炷香的功夫,姬長晝就進了正堂,陸衍目光在他的白發上停留了片刻,頷首招呼:“姬仙師。” 兩人對視了一眼,就是這一樣,讓彼此都生出不喜的感覺。 姬長晝直接捋氣袖子伸手:“我受沈辛夷所托,特地來給殿下解蠱,勞煩殿下讓我診一診脈。” 陸衍聽他直呼素素名諱,眉頭不經意皺了皺,但還是伸手:“有勞仙師了。” 蠱道本來就是醫道的分支,所以姬長晝不光擅使蠱,也是醫道高手,只是往常都是信手殺人的,還真沒給人瞧過病。 他三指搭上陸衍的手腕,診斷了半晌,面上浮上幾分驚奇:“殿下中的可是望斷蠱?” 陸衍點頭:“正是。” 姬長晝又搭了片刻,面色奇異,目光在陸衍臉上來回游移,陸衍不避不閃,任由他打量。 姬長晝這才蹙眉:“這望斷蠱我倒是會解,只是有幾分麻煩,但太子體內的望斷蠱好像和我平時用的有所不同...容我回去研究一番。”他想了想,又問道:“殿下平時吃的什么藥,可否把方子拿來給我看看?” 陸衍又看了姬長晝一眼,這才命人取了藥方過來。 沈辛夷一看,就是陸衍平時使的方子。 她聽說還有希望,心里寬慰不少,抱拳一禮:“多謝姬兄。”她又客氣:“姬兄可用了晚膳?若是沒有,就在我們府上用一頓便飯吧。” 姬長晝點了點頭。 等吃過飯,他想起按照漢人的規矩,朋友請客吃飯,他得送禮感謝,于是摸出一方巴掌大的瓷壇,遞給沈辛夷:“這個送你,記得每日服用,煲湯煮菜都很好。” 陸衍瞧他直接給素素遞了禮物,臉一下子就黑了。 沈辛夷也有點尷尬,但又不好不收,硬著頭皮接過來,命人送姬長晝回去。 她掀開瓷壇:“不知道姬仙師送的什么禮物?吃食?湯藥?...啊!!”她慘叫了聲。 瓷壇里是密密麻麻的肥蟲子,她手一抖,眼看著瓷壇子就要摔到地上,幸虧陸衍反應靈便,展臂接住了:“什么東西也值得你大呼小...唔...” 沈辛夷用力揉了揉臉,才撫平了倒豎的汗毛,把蟲子蠕動的那一幕從腦海里刪除。 她還吐槽過陸衍送禮奇葩呢,跟姬長晝一比陸衍簡直是小天使。 陸衍自覺禮物沒被姬長晝比下去,唇角終于揚了揚,命下人把這玩意拿到一邊,展臂把她抱在自己腿上:“現在覺著我還不錯吧?” 沈辛夷沒搭理他的酸話:“姬仙師是南疆人,不懂京城禮數倒也正常,你還要靠著人家治病,別老臭著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