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第47章 沈辛夷提防著陸衍時刻會過來,大略把這封信掃了一眼, 信上其實也沒說什么, 大概就是講這陳遠新去南方做的一些事,還有南方如今的形勢。 她卻越看臉越陰沉, 雖然信上說的模糊, 但她基本可以斷定, 最近父親受阻就是這個人所為。這是他自己做的,還是陸衍授意的? 她想不出源頭,索性不再去想,總之只要這個人出事,任陸衍有什么目的也無法達成。 她一邊想, 一邊隨手把書信放回原處, 自己拿了一本《山海經(jīng)》假作看著。 過了會兒,陸衍走出來:“我等會兒要出去一趟,你不是挺喜歡吃永樂坊那家櫻桃畢羅嗎?我回來帶一份給你。”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自然地調(diào)開, 不敢看她, 腦海里不由得又浮現(xiàn)出昨晚的一幕幕。 所以說沒有被侍寢宮女服侍過, 自己胡亂看了幾本避火圖的壞處就在這了, 他也沒顧得上什么前.戲不前.戲,當時就要橫沖直闖,把她疼的眼淚差點飚出來,說什么都不肯讓他動一動,兩人糾纏一時,他就這么...完事了, 末了末了誰都沒大展雄風成。他現(xiàn)在簡直沒臉見人! 還有個問題,他昨晚上那樣到底算不算圓.房,可書上說的,行完周工之禮了不都會有落紅嗎?若是沒有,他明明又...到底算不算圓成了呢? 陸衍現(xiàn)在瞧見她就想到昨晚的尷尬,恨不得擋著臉離去,偏偏還要維持風度,故作鎮(zhèn)定地站在遠處。昨晚上雖說十分烏龍,但那短短幾瞬的滋味有極其美妙,他一邊尷尬,一邊又忍不住回味。 沈辛夷心思壓根沒在吃上,隨口道:“行啊,早去早回。” 陸衍竭力繃著臉嗯了聲,悶頭出了書房,沈辛夷也不好留這兒了,跟在他身后出去。 她一回到屋里便坐立難安,從衣柜里取出一只塵封已久的箱子,上面的鎖盤是數(shù)列,她先按了三下,再把數(shù)字調(diào)整到正確的位置,再往左擰兩下,往右擰三下,終于把箱子打開。箱子上面放著的是一些珍本古籍,她直接伸手到最下層,把一沓信紙和琉璃瓶子裝著的濃墨取出來。 信紙和濃墨都是特制的,信紙底部還有小小暗記,她拿出自己常用的狼嚎筆,在信紙上寫了三字‘戒備陳遠’。 她把這四個字左右看了看,又覺著不妥,干脆把這張信紙燒了,重新寫下‘誅殺陳遠,提防太子’八個大字,命人取來了一盆冰塊,她隔上一層托盤,把信紙往其上一鎮(zhèn),等到字跡漸漸消失,她才把信紙疊好,小心放到一個看起來,其實卻加密過的荷包里。 做完這一切,她長出了口氣,她喚來張媼,神色鄭重:“阿姆,你把這個交給大哥,這上面有極重要的事,你讓他先不要看,直接轉(zhuǎn)交給。”不管是她出府還是她哥進府都十分不便,要是平白把人叫來,徒惹人生疑,只得把信兒先傳出去,由沈桂旗代為轉(zhuǎn)交到家里。 張媼問也不問,當即點了點頭:“是。” 沈辛夷心里難免忐忑,陸衍黃昏才歸,表情已經(jīng)比上午正常許多,他一手拎著油紙包的櫻桃畢羅,一手拿了只錦匣,漫不經(jīng)心:“宮里做了新樣子的宮花,太后讓我拿給你。”其實這些宮花主要是給公主們的,他覺著她應(yīng)該會喜歡,硬是頂著公主們的白眼,搶了幾只最好看的過來。因此話雖說的漫不經(jīng)心,眼底卻帶了幾分期待。 自從他祭拜過母親之后,他已經(jīng)明了了自己的心意,昨晚上雖然烏龍,但兩人也算肌膚相親過了,他待她自然更為不同,畢竟她已經(jīng)是自己的人了。 沈辛夷打開盒子看了眼,里面裝了好幾朵,雨過天晴色,朱槿色,丁香色等等,每個都十分別致漂亮。她又瞅瞅那櫻桃畢羅,心里不由得有些復雜。 她寫信的時候真沒感覺有什么,于公兩家各成一派,她這也說不上背叛什么的,難道陸衍就沒有坑過她了嗎,要是沒有,干嘛派人去給她爹下絆子?于私她上回救了齊王妃,按說陸衍還欠她個人情呢,現(xiàn)在也是該還人情的時候了。于公于私,她都覺得自己十分占理,不知道突然冒起的慚愧是從何而來。 她心不在焉地瞧著宮花,陸衍不由問道:“你覺著如何?” 沈辛夷這才回過神,隨口道:“好看著呢。”她為了顯得自己很清白,胡亂往頭上插了幾朵:“好看不?” 陸衍:“...” 他看著她滿頭五顏六色的花,眼睛險些沒辣瞎了,頓了下才默然道:“你嘗嘗那櫻桃畢羅吧。” 沈辛夷兩輩子頭一次干間諜的差事,聽他這么一說,拿起桌上的櫻桃畢羅就吃了起來,到最后險沒把自己噎死。 陸衍給她遞了一盞清茶,順手幫她拍著背,面露狐疑:“你今晚上究竟怎么了?” 沈辛夷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痛定思痛:“咱們今晚上分房睡吧。”她都擔心自己說夢話露出些什么。 陸衍先是一怔,繼而恍然,而然思維往邪路上岔了,她這是在...害羞?做完那事之后覺著無法面對他?他硬生把自己腦補出滿心的柔情蜜意來,緩和了神色:“好。” 他又想了想:“其實也沒有什么,你...放寬心。” 沈辛夷給他這話說的更要胡思亂想了,他干嘛勸自己放寬心?難道他知道了?她點了點頭,含糊道:“好,我這就放。” 兩人又跨服聊了一會天,實在聊不下去了,這才各自安置睡下。 ...... 陸衍最近早出晚歸的,什么時候出入都不定,譬如今日,他趕了個大早出門,邊往外走邊和手下將士魏毅說話:“魏將軍最近和嫂夫人如何啊?” 魏毅被問的摸不著頭腦,不過他是個實在人,便笑道:“挺好的,她一向賢惠,又給我生兒育女的,哪都挑不出錯兒來。” 陸衍又跟他東拉西扯了幾句,又拿出萬年當年牌‘我有個朋友’:“我有一位友人,他馬上就要成婚,只是他婚前沒受用過通房妾侍,對周公之禮不算太熟,又不好問長輩,只好托了人來私下問我,我婚事如何將軍你也清楚,所以我只好把這個難題交給你了。” 這事兒永遠是男人最感興趣的事情之一,魏毅嘿嘿一笑,低聲跟他這樣那樣,那樣這樣說了一番,最后道:“這樣才算真的成了,您讓你朋友別信避火圖上畫的,都不靠譜,哪有女子第一次會痛快的?” 陸衍仿佛被打開了新世紀的大門,面色不動聲色:“哦?” 魏毅說到這個有些歉疚:“我第一次沒摸到門路,壓根沒進去,后面找到關(guān)竅了,發(fā)性弄了幾回,她...”第二天早上就沒下的來床,他差點把這話說出來,幸好發(fā)覺跟太子說這個不合適,及時管住了自己。 陸衍神色變幻,他,他跟魏毅第一次的情況差不多,沈辛夷也沒什么異狀,看來這房...還真沒圓成。 魏毅又嘿嘿道:“不過殿下天賦異稟,以后肯定能大展雄風。” 陸衍:“...”感覺自己心口被扎了一刀,他生怕魏毅還要再說,忙轉(zhuǎn)了話頭,淡淡道:“將軍和嫂夫人和睦就好,只是公事上也勞你多上心,別懈怠了。”他難道還不如魏毅? 兩人出來辦事,不想驚動其他人,因此走的是側(cè)邊角門,身后也沒跟著仆從。陸衍正在懷疑人生的時候,忽的角門一開,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險些撞上二人。 這人就是幫沈辛夷傳話的,他一大早就接著采買的由頭,盡職盡責地幫沈辛夷去給沈桂旗傳話,本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才出門就遇見正主了,他慌得臉忙跪下。 魏毅還以為是手腳不干凈的小賊,一把把他拽起來拎到陸衍面前:“跪下!” 陸衍借著淺薄的晨光看清了他的臉,他隱約記著這人好像是沈家?guī)淼钠蛷摹苡浀檬且驗檫@人跑腿幫她買了根玉釵,那釵子她戴起來特別好看。 他瞇起眼:“你是做什么的?見著我慌什么?” 那人努力鎮(zhèn)定下來,可還是被他的威儀嚇得輕顫,他咽了口吐沫:“奴才是負責采買的,得趕早去買東西,您...奴才是第一次見您,慌了手腳,是在該死。”說完就砰砰磕頭。 陸衍保持著不緊不慢地語調(diào):“負責采買的?那你就去忙吧。” 那人定力跟陸衍這種千年狐貍沒法比,盡管努力繃著,眼底還是放松了一下,顯然是松了口氣。陸衍沒放過他這個細微的表情,對著魏毅使了個眼色。 那人轉(zhuǎn)身要走,被魏毅一把拎起來,他是搜查的老手,上下一搜就摸出來一只荷包,他呈上來給陸衍:“殿下,這...” 這實在不能怪傳信這人,他實在是時運不濟,也不是專門搞情報工作的,正好就撞到陸衍手里了。 陸衍心頭掠過一絲極不祥的預感,也不準備出門,面色更加淡漠:“拖下去,審問。” ...... 沈辛夷晚上也沒睡安穩(wěn),早早就起來等著消息,約莫等了一兩個時辰,她聽見一陣極重的腳步聲,還有張媼的驚呼和阻攔之聲。 她轉(zhuǎn)過頭,陸衍已經(jīng)踹開門走了進來,雙目微紅,飽含怒意,面色卻出奇的冷,幾乎要把人凍結(jié)。 沈辛夷心下一沉,陸衍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她還是頭一回看見他這么憤怒。她此時反而鎮(zhèn)定下來,問他:“你回來干什么?” 陸衍把手里的荷包重重砸在她腳邊:“自然是來還你的好東西。” 沈辛夷其實從他進來的那刻起就有預感,現(xiàn)在果然開始成真了,她隨手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土:“你就算不高興,也沒必要拿東西撒氣。” 陸衍已經(jīng)把信紙上的文字驗了出來,他一指把信紙按在桌上,無聲迫近,聲音里帶著戾氣:“誅殺陳遠,提防太子?這是你親手寫的?” 他審問那人,查驗字條的時候,其實心里一直是十分抗拒的,他甚至想燒毀字條,放了這人,假裝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然而他不能這么做。 看到上面的字的一刻,他驀然覺著心里一涼,這種涼無法抗拒,很快就傳到了四肢百骸,身上竟無有一處不難受的。 沈辛夷本來還挺慚愧,被他這樣質(zhì)問,竟也無端升起一股火氣:“我哪個字寫錯了?陳遠不是你派去的,那些絆子不是你用的?難道我們不該提防你!或者只要你一出手,我們一家就該坐以待斃,束手等死?” 陸衍的眼神能把人生生凍死,他忽的一笑,笑意帶了自嘲,未達眼底就收了回去:“多謝你提醒我了,我這就提醒陳遠,讓他跟你父親好生斗上一斗。”他本就不該看在沈辛夷的面上,吩咐陳遠按兵不動,現(xiàn)在看來,果真是他的不是。 其實陳遠的死活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她一人而已。他本想把沈辛夷和沈家徹底分開來看,畢竟害了他母后的不是她,跟他明爭暗斗十余年的不是她,她只是他的妻子而已。 他忽然想起不知是誰說的一句話了,不管沈女再怎么得你喜歡,她畢竟還是姓沈。 果然,還是姓沈。 他心頭一堵,像是有無數(shù)根針扎了下來。 沈辛夷臉色微變,隨即又抿了抿唇:“隨便你。”她還不信她阿爺斗不過一個陳遠了,她臉色略沉,又緩和了神色,換了個勸慰的口吻:“如今你身染重疾,就算拿下了江南又能如何?再說我父親和你也并非敵對關(guān)系,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又何必胡亂折騰呢?” 她說完又補了句:“況且我救下齊王妃的時候,你親口說過你欠我一個人情,咱們不妨各退一步,這信我也不去了,你修書一封,讓陳遠不得輕舉妄動,如何?” 陸衍目中帶了涼意,神色卻出奇和緩下來,他甚至微微揚了揚唇,帶了她熟悉的譏誚:“我當真是娶了一位足智多謀的賢妻啊。” 沈辛夷這回終于感覺到他生氣了,可是為什么啊?沒道理啊?兩人本來就是敵對的兩邊,被皇上拉郎配湊到一起的,她干這事兒難道不是情理之中,他這么氣憤干嘛? 要是這封信真的送出去了,陸衍還有理由生氣,可是完全沒送出,他明明是得勝的那個,按照正常套路,不該是他把信扔到她面前,然后對她的智商進行一番全方位嘲諷,最后要打要罰給個處置方式,他有什么氣可生的?這不按正常的流程來啊! 沈辛夷搞不懂他這架勢,只好皮笑rou不笑地道:“是啊,我也覺著我挺賢惠的。” 陸衍閉了閉眼,似要掩去眼底的怒意:“你知道后,直接就給沈修遠去信了?”沒有半分想到他? 沈辛夷隱約感覺到這是個陷阱題,但她卻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么,而且說不是他也不會相信。她頓了下才道:“是。” 她瞧他滿面怒色,心里莫名地也有點不大舒服,她皺眉想了想,突然心里一動,轉(zhuǎn)過頭雙目直視著他:“你我本分彼此良配,成婚半載未有子嗣,你我二人不但無甚情意,反而平添嫌隙,不如你出具和離書一封,從此天南海北,各不相干,你意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的虐男主...嗯~~ 第48章 陸衍被她這番話砸的整個人都僵住了,心頭驀然一痛, 臉色越發(fā)蒼白, 雙目隱隱泛著赤色,他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想走?不可能。”每個字都似乎有千鈞之重。 他又一字一字, 極慢地重復:“無甚情意?“仿佛等著她反駁。 沈辛夷給他滿身的寒意和詭異的語速弄的極其不自在, 不由反問, 本能地感覺有點不對勁:“我說的有錯?我對你沒什么夫妻情意不假,難道你對我有情意?”兩人之間明明都是被逼才成親的。 他薄唇先是抿緊,隨即又松開,冷冷一笑:“你說的沒錯。”他面色森然的簡直讓人害怕:“但世上沒有這么好的事,你以為你想走就能走?” 沈辛夷最初的緊張過后, 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幾分鎮(zhèn)定了, 她皺了皺眉:“你為何這般仇視我們沈家?”她其實隱約知道些當年的舊事,但還是不能相信父親會干出背信棄義,戕害先皇后和太子舅父之事, 所以很想聽聽陸衍到底怎么說。 陸衍面色越發(fā)陰冷:“你現(xiàn)在姓陸。” 沈辛夷:“...”她現(xiàn)在終于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勁了, 陸衍生氣的原因不在這件事本身, 而在于‘她’, 也就是說,他生氣的不是自己的計劃出了岔子,而是在生氣她的通風報信。 他見她良久不語,撂下一句:“跟我來。”他徑直往外走。 沈辛夷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跟在他身后,兩人一前一后進了書房。 陸衍取出只上了年頭的紅木匣, 里面分別裝了些舊物和書信,有男子用的也有女子用的,沈辛夷覺著有些眼熟,仔細一瞧才想起來,她剛嫁給陸衍那會兒無意中打翻過這只匣子,還因此跟他暴發(fā)過一場不大不小的沖突。 他把盒子展開,擺在她面前,淡淡道:“里面裝的是我母親兄長的舊物。” 沈辛夷一怔,他無聲逼近了她,雙目中閃著戾氣:“當年舅父還在的時候,有他護著,也無人敢打母后的主意,后來因為你父親貽誤戰(zhàn)機,使得舅父被生生拖死在戰(zhàn)場。母后聽后大病一場,什么都無心做了,你姑母趁我母后重病之時給她下了藥,他們兄妹二人,一個忘本負義,兩面三刀,一個心如蛇蝎,不知廉恥。現(xiàn)在你知我為何深厭沈家了吧?我確實厭憎,恨不能親手殺之而后快!” 沈辛夷語氣艱澀:“會不會是有什么誤會或者隱情?我阿爺和姑母當年隸屬于齊家,完全沒理由殺害...先皇后,他們?yōu)槭裁?..” 她心里雖有疑惑,但面對著陸衍的目光,有些說不下去。 沈辛夷在原地靜站了片刻:“對不起...”不知是對哪件事說的。 陸衍還是漠然看著她。 沈辛夷實在沒法面對他,尤其是想到晚上可能還要冒著被他一刀捅死的風險,和他同床共枕,她就是在淡定不下來,只好用了平日里最為不齒的遁術(shù),艱難道:“前些日子太后讓我?guī)退瓕懛鸾?jīng),還想帶我去白馬寺住一段時間,讓我把抄好的佛經(jīng)拿到佛前開光,我覺著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她實在說不下去了。 她也是沒法子,她清楚文昌帝目前不會讓兩人和離,就算哪天能和離了,陸衍為了報復她阿爺,死活不松口,她也沒轍,與其兩人火氣上頭互相憎恨,還不如冷處理一段時間,以后...再看,一步一步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