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跟打開了什么奇妙機關的人偶一樣。 宋衍便抱住了她,將整個人的重量都放在謝毓身上,腦袋枕著她的肩膀。 “別生氣了,好不好?” 微暖的氣息刮過謝毓的耳朵,因為已經有段時間不用藥,宋衍身上苦味不再,只有淡淡的清茶的味道。 謝毓想表現得無動于衷,但最終還是紅透了耳根。 她咬緊了嘴唇,不說話。 宋衍:“若是你再不理本宮,本宮也要跟你興師問罪了。” 謝毓:“奴婢可沒有做過什么虧心事兒。” “這可說不定。”宋衍湊得更近了,讓謝毓整個人都紅成了只煮熟的大蝦,“比如——” “你這丫頭,是不是把過去關于本宮的事都忘了?” 謝毓:“……” 她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別說,還真是。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在得知真相的時候,這么激動了。 “那不是我那個時候還小嘛……”謝毓瞬間忘記了自己還在生氣,小聲地辯解道,“七八歲的小孩子,能記得什么東西。” 等一下。 她眨了眨眼,腦中似乎有什么一閃而過。 謝毓倒吸了一口涼氣,從懷中掏出那個灰色的荷包,驚道:“那這個荷包,莫不是也是殿下送給奴婢的?” 宋衍嘆了口氣,指著荷包上的紋路說:“這種云紋,只有母妃原來的繡娘能繡出來。” 謝毓呆呆地看著那個荷包,情不自禁地說道:“那這個,豈不是就算是定情信物了?” “給七八歲的小孩子定情信物,聽著可真變./態。”宋衍溫柔地笑了一笑,“不過,如果你高興的話,全然可以這么想——” “我們的緣分來自于很久以前。從八年前的那天開始,月老的紅線就已經系在我們的小手指上了。” “阿毓,”宋衍認真地看著她,眼中暗含深情,“本宮無數次感謝母妃將本宮送到那個莊子上養病,這樣,本宮才遇見了你。” “你還記得當初,你跟本宮說了什么嗎?” 謝毓本想搖頭,但她驚奇地發現,似乎是因為一切都被點破,她過去的記憶在慢慢復蘇。 雖然還是支離破碎,但也能串成一個小故事了。 剛刷了新漆的院落里,金雀花盛放。 半大少年來主人的藏書閣借書,在藏書閣前,碰到了正在和侍女踢毽子的小丫頭。 小丫頭鼻子靈,遠遠地聞到了少年身上的藥味,卻也沒有嫌棄,纏著少年一起玩耍。 漸漸地,小丫頭習慣了和少年呆在一起,少年也習慣了看書的時候,旁邊有個呼呼大睡的小丫頭。 少年一般不在做客時喝藥,除了有一次,臨時加了一濟,便借了主人家的藥爐煎藥。 怕苦的小丫頭躲得遠遠地,直到少年將藥全部喝完了,才慢悠悠地蹭過來,瞪著雙大眼睛問:“這個是不是很苦呀?” 少年點頭。 小丫頭又問:“那你要不要吃點點心?甜滋滋的,就不苦了。” 少年搖頭。 小丫頭:“不喜歡吃點心?” 搖頭。 小丫頭:“點心做得不好吃,吃膩了?” 點頭。 “這好辦,”小丫頭一拍爪子,“等我長大了點,我就去學做點心,做給你吃。” “如果我學成了,你能不能說一句——” 謝毓恍惚地看著宋衍,說道:“我說,你能不能說一句,不苦了。” 她的眼睛有點酸澀,又覺得自己多愁善感的樣子丟人,便撲到了宋衍懷里,輕輕地問:“那你還覺得苦嗎?” 宋衍緊緊抱住了她。 “不苦了。” “有你在,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苦了。” 第60章 大結局(一) 謝毓精疲力盡地靠在宮墻的角落里,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眼前因為跑得太猛而一陣陣發黑。 鐘靈刀被她緊緊地攥在手里,幾乎在她布滿厚繭子的掌心里勒出一條深深的紋路。 刀刃上,還殘留著一點點鮮紅的血。 謝毓幾乎要不受控制地跪坐下去,只是靠著堅韌的意志力勉強堅持著。 不愿處,忽然傳來了兵士的聲音——中年壯漢驚喜地跟同伴叫道:“這邊好像還有個人!”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 要說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狀況,還得從前些日子說起—— 九月初十,淮陽公主出嫁。 皇帝給足了淮陽面子,足足給了一百六十八抬嫁妝,最前面一抬業已出了皇城,最末一抬甚至都沒有出淮陽的宮殿。 看上去極盡奢華,足足的□□大國氣派。 一路上都安排了樂師吹拉彈唱,都是喜慶的樂曲,還有小內侍朝著路兩邊撒金錁子——就算是先前不知道宮里頭還有這么一位公主的百姓,此時也跟過了年一樣高興,恨不得淮陽多出嫁幾次,好讓他們多撿幾個金錁子。 淮陽頭上蓋著大紅蓋頭,一動不動地坐在轎子里。旁邊耶律王子已經上了馬,正側著頭跟出來送行的太子爺說著什么。 謝毓雖說能出宮,但此時也只能遠遠地看著,只能瞧見太子爺似乎看了淮陽一眼,然后后者略微點了下頭。 不知道是答應了什么,或者說,是確認了什么。 謝毓沒有想到,那大概就是之后被稱為“七日之亂”的宮變的最開始的預兆。 * 淮陽出嫁后的第二天,契丹最后一批上供送到,其中有一匹“靈獅”,據說有一身潔白如雪的皮毛,是極為少見的神物。 皇帝便帶著晉王和太子去看個新奇。 這幾天晉王比之前得寵得多。大約是因為□□的禮部尚書最近被貶謫,胡相一派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連帶著晉王也得了不少青眼,因而這種在皇家算得上“溫馨”的活動,也被叫上了。 沒想到,那頭靈獅忽然發狂,用來關它的籠子又不夠結實,站在最前方的皇帝被它抓傷了腹部,昏迷不醒。 據說說不是晉王當場斬殺了那野獸,怕是其他人也得遭殃。 ...... “你信這話嗎?” 珍貴妃將一盞清茶捧起。素白的纖纖玉指在上面敲了兩下,然后,在謝毓驚訝的眼神中,她將那茶水直接往前一潑。 鑲了金邊的地磚上,茶水像是被撒了片片金子,在不多的日光下閃閃發亮。 “娘娘指哪句?”謝毓垂著眼簾,吹散了些茶沫,慢慢地飲了一口,說道,“是‘靈獅忽然發狂’,還是‘晉王斬獅救人’?” “你倒是聰明。” 珍貴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說道:“本宮兩句都不信。” “依本宮看,大約是宋越那猢猻用了什么法子,讓獅子發狂——最大可能是用的藥,他砍殺獅子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自保。” 謝毓說:“但奴婢不明白,晉王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現在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是太子殿下,若是皇上有任何不測,對他有害無利。”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皺了皺眉。 珍貴妃用眼神制止了要上來收拾的大宮女,說道:"晉王,還有胡相,都不是傻子。" “他們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最壞的可能性就是——” 珍貴妃頓住了,沒有再繼續之前的話題,反而轉向謝毓,說道:“你可知道本宮這次找你來,是為了什么?” 珍貴妃一般并不會專門找謝毓說事,謝毓入宮以來,甚至都沒怎么好好跟這位娘娘說過幾次話。 謝毓搖了搖頭,說:“奴婢不知。” 珍貴妃無奈地談了口氣,說道:“衍兒的事情,一直以來都多謝你上心了。” 她看了眼眼前的少女。年輕得女孩眼神澄澈,里面的意思一看便知——驚訝,疑惑,和一點點歡喜。 很討人喜歡的眼神,跟她這種從小學著將自己掩蓋起來的“大家閨秀”一點都不一樣。 珍貴妃伸手,握住了謝毓的手腕,溫和地說:“傷口好全了?” 謝毓下意識地說了句“是”,隨即才猛地反應過來。 她悚然一驚。 “本宮沒什么其他意思。”珍貴妃收回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謝毓足以到,就算是珍貴妃這般美人,臉上也有了些淡淡的細紋了。 “你放心,衍兒不知道此事。”珍貴妃說,“東宮里有本宮的人,不過是本宮讓人將你熬好的藥渣去拿給大夫看了下罷了。” “每天兩次血,虧你舍得。” 謝毓不大自在地將頭發撩起,正想說些什么——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珍貴妃猛地站了起來,目光銳利地看向外面,臉上少見地有些慌亂。 “怎么回事?” 外面的小宮女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因為慌亂,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娘娘,晉王、晉王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