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宋衍的確不能在這種大太陽下久站。雖然氣,但他不會傻到用自己身體開玩笑,于是點了頭。 謝安的屋子很符合一個讀過書但沒什么大才的形象,角落處放著一盤棋,書架上有些書,旁邊多寶閣上放這些不是特別貴的瓶子和擺件。 宋衍手里捧了杯茶,也不喝,只是靜靜地盯著里面的茶葉梗出神。 過了許久,直到謝安耐不住,喊了一聲“殿下”,他才開口說道:“你可還記得從前的‘大謝氏’和‘小謝氏’?” 謝安愣了一下,雖說心中疑惑,但還是答道:"草民幼時似乎聽聞過一些,大約是祖上分成了兩支,我們這支被稱作‘大謝氏’,而謝仲他們家被稱作‘小謝氏’。" 宋衍忽然嘲諷地笑了一聲。 他說道:“你錯了。從前,謝仲那一支才是‘大謝氏’。” 在謝安有些震驚的眼神中,他繼續說道:“說‘從前’不大準確——他們現在還是大謝氏,只是因為小謝氏近年來人比較多,還出了一個貴妃,而大謝氏這邊人口凋零,才不怎么這樣叫了。” “但是,謝毓她的的確確是從前那位謝相,也是金陵謝氏的嫡支后代。” 金陵謝氏在開國前就存在了,是最老牌的世家,只是后來分崩離析,現在很多人多不知道罷了。 謝安的嘴唇微微顫抖。他原來也不能理解為何被選上的是謝毓,而不是他家中的女孩子,但現在卻是沒有一絲奇怪了。 就算已經破落了,但硬要說起來,謝毓其實勉強還能算是個“世家貴女”。 ——那他兩個孫女的做法,便顯得更為愚蠢了。 謝安苦笑了一聲,說道:“殿下,我那兩個孫女不懂事,您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只是......” 他低下頭,本來保養的不錯的臉忽然像是老了十歲:“求您留她們一命。” 宋衍蓋上了茶蓋,瓷器碰撞,發出“鏘”的一聲。 “第一,那個紅菱的賣身契給我。” “第二,在萬事終了之前,本宮希望你的兩個孫女能‘一心向佛’。” 作者有話要說: 我錯了qaq今天特別忙我十一點才終于坐在了電腦前瘋狂碼字。結果也就......出來這么點。 聽說斷更會讓小天使拋棄作者,嗚嗚嗚不要呀大家不要走!【爾康手】 明天!補償雙更!好不好! ————分割線———— 可能有些東西說得不大清楚,蠢作者在這里再解釋一下嗷! 以前大謝氏一直是謝毓這一支,小謝氏才是貴妃那一支,只是近年來小謝氏起來了,所以不大以大小相稱。 又,小謝氏的分家,也就是莊子上那戶,其實就是個普通地主,家里三代就出了個縣令,現在罷官回來了。 所以阿毓其實是傳說中的......落魄貴族? 第51章 定勝糕(九) 特別好的大夫都在金陵城內,但是紅菱已經見了紅,身體又不是很好,顯然拖不起那一兩個時辰的,于是謝容的丫頭便從最近的醫館請了個大夫來。 雖然只是個城外醫館的大夫,但不過是看個小產,還是沒什么大問題的。 那大夫看上去已經過了花甲之年,須發全都已經花白,背微微佝僂著,被丫頭領著進了廂房。 謝毓有些坐立難安,想過去看一看,但眼見著那兩個小謝氏分家的姑娘在她面前都能擠眉弄眼地打眼色,她和謝母一走,不知道會不會又弄出什么鬼點子來,便還是留下來鎮著場子。 她斜斜地看了那兩個姑娘一眼,忽然對著謝王氏笑了一下,說道:“老太太,您考慮得如何了?” 謝王氏一噎。她見謝毓那么久沒說話,還以為她想想,還是就這么算了——畢竟這么小一個姑娘,諒她也沒有多狠辣的心腸。 沒想到謝毓和她想象的不同,是個跟石頭般硬的硬茬。 謝王氏說道:“我想著,這兩個丫頭今天確實過分——我自然會罰她們半年的月錢,再禁足上一個月。” 謝毓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謝王氏,沒管那兩個已經臉色不善的姑娘,輕飄飄的說道:“老太太,我方才沒說,不代表我就不介意了——我可是陛下親封的七品女官,而你身上可是沒有浩命的,按律法,你該自稱一句‘民婦’才是。” 沒等謝王氏說什么,她便繼續道:“你這兩個孫女,可不僅僅是想害我的婚事——你也知道,若是她們真做成了,我會怎么樣。” 謝王氏當然知道。像謝毓這樣的身份若是進宮前跟人私通,珍貴妃定然不會放過她,若是嚴重點,那可是要命的大罪。 她看著謝毓,不怎么明顯地撇了撇嘴。她在這金陵城外居安一隅,坐井觀天久了,竟也覺得自己是什么厲害人物了,現在眼見謝毓這副樣子,心里不大爽快,語氣不是很好地說道:“那你還想怎樣?” 謝毓看上去很是認真的想了一會兒,隨后開口道:“這個小的,算是從犯,輕輕罰過也就是了,至于這個大的——” 她甜蜜地朝謝容笑了笑:“容jiejie,我記得你今年已經十七了吧?” 那“容jiejie”三個字,被她這么甜膩膩的叫出來,像是暗含了致命的毒, 謝容的嘴唇顫了顫。 她是家中長女,很是得寵,父母不舍得她早嫁,才留到了現在。 不過再留她就要變成老姑娘了,聽爹娘的意思,已經準備開始議親。 “你想干什么?”她驚慌地道,謝毓不會無緣無故問她的年齡,事實上,她已經猜出對方想做什么了—— “三年。”謝毓說道,“三年內,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她都不能和人訂親。” 她看上去很是愉快地吃了一塊放在旁邊的小點心,隨即被那里面幾乎要溢出來的油腥味沖得皺了皺鼻子,不動聲色地用帕子遮著嘴掩飾過去了:“我已經手下留情了,畢竟——” “如果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她,也不是不能做到。” 整間房內一片靜謐。 連謝母都有些震驚地看著她——之前謝毓還在家的時候,她還看不出來,但在宮里呆了那么久之后,謝毓的心確實是硬了不少了。 甚至還學會了些紅麗人獨有的手段。 謝容又急又怕,“騰”地站了起來,沒敢去核謝毓對峙,只是撲到謝王氏旁邊,眼淚簌簌留下:“祖母,您不能讓她這么做——三年后就是二十歲,那還怎么嫁的出去啊?” 謝王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心道還不是你自己作的,不過謝容到底是她的長孫女,心里還是有些偏向的,正想開口偏幫—— “你祖母當然能這么做。” 謝王氏震驚地盯著門口。平日里喜歡怡花弄草,和和氣氣的謝安,此時滿面通紅地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有些氣喘吁吁地站在謝容面前,死死地看著她。 謝容有些害怕地叫了聲“祖父”,話音未落,就被謝安打了個巴掌。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臉,說道:“祖父,連您也幫著那個賤人?” “小小年紀的嘴里就不干不凈!”謝安扭了扭頭,直接讓小廝將她壓在了地上,說道,“還不跟女官道歉?” 謝容震驚地看著他,眼睛瞪得老大,嘴唇閉得死緊,良久也沒有發出一個聲來。 倒是她那個庶妹,終于理解了狀況似的,怨恨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重重地跪倒地上,朝著謝毓用力地磕了幾個頭:“女官恕罪,我,不是,民女絕沒有要害女官的意思.民女不過是個庶女,這事本就牽扯不到我——是容jiejie她妒忌您進了宮去,硬是拉著民女說這些......” 狗咬狗,一嘴毛。 謝毓沒有去管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是點了點頭,微笑著看著謝安:“老太爺倒是個明白人。” 謝安朝她拱了拱手,說道:“女官大駕,草民遲迎了。” 他一點沒有將謝毓當做原來那個小丫頭的意思,正經八百地對她說道:“草民孫女頑劣,竟然犯下如此打錯,向女官道歉也無甚大用,罰是不能輕的。” 他扭頭,目光銳利地看向謝容:“容丫頭,今日你就回去收拾收拾,去旁邊明月庵帶發修行三年,議親的事情,便不要想了。” “至于凝丫頭。”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禁足三月,將《女則》抄上百遍,我親自檢查。” 謝容身子一晃,癱軟了下去。她怎么也沒料到是如此結局。 謝凝這個懲罰則要好上許多,她松了一口氣,跪得更加筆直,且偷偷地朝謝容的反方向移動了些許。 ——她這個嫡姐,大概就要廢在這兒了。 謝安見謝毓沒有繼續發難的意思,臉上的表情稍微和緩了些,正想說什么,外面那大夫正巧走了進來。 大夫見這里面一片狼藉,兩個姑娘一個跪一個癱,暗道了聲大戶人家真是事多,假裝什么都沒看到,說道:“孩子沒保住。” 謝毓早有準備——那個出血量,能保住才怪了——她眉毛皺都沒皺一下,說道:“大人怎么樣?” 大夫環顧一圈,見周圍人都看著她,便知道這才是說得上話的,便湊近了她說道:“那姑娘之前也不知道怎么的,身上都是傷,身體虛的很。好在底子好,我開著了幾副補藥,小月子做好,還養的回來。” 謝毓點了點頭,從荷包里掏出了一把金瓜子,塞給了那大夫。 大夫瞇著眼定睛一瞧,看到了那宮里頭獨有的紋飾,眼底一顫,連忙跪下來,說道“有眼不識泰山”,要將瓜子推回去。 謝毓笑道:“給你你就收著吧,回去熔了,照樣是可以用的。” 這把瓜子熔了,重量可不小。 大夫感恩戴德的謝過了,看著謝毓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一個菩薩似的。 . 這邊廂房里,氣氛卻很是緊張。 紅菱剛將淤血排盡,現下臉色慘白,靠咬著塊參片才略有了一絲血色。 ——那參片,便來自于習慣性隨身帶藥的宋衍。 宋衍冷漠地看著紅菱,像是看塊案板上的rou似的,眼睛里沒什么感情,倒像是在算計著什么。 紅菱不敢看他,只是顫聲道:“殿下,姑娘她......沒受欺負吧?”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一聽到關于謝毓的事,宋衍身上那種懾人的氣勢立馬回消減許多。 他點了點頭,說道:“有本宮在,還沒人能欺負的了她。” 紅菱松了口氣,看向宋衍手中拿著的那張有點發黃的紙,面上露出一絲了然:“那是奴婢的賣身契?” “是。” 像紅菱這種不是貼身奴婢的賣身契都是一并放的,謝安派了小廝去,沒多久就取來了。 謝毓家里待人和善,不出所料,簽的是活契。 ——也就是說,只要錢夠了,不管主家愿不愿意,奴婢便可以自己贖身,成為尋常良民。 宋衍緊緊盯著紅菱的表情,說道:“阿毓現在孤身在宮中,身邊也沒個伺候的人——打水梳妝都要自己干。” 紅菱眼中剎時顯露出了一絲心疼。謝毓雖然老是全大梁亂跑,一個人也能將自己照料的很好,但在紅菱眼中,到底還是那個嬌滴滴的、要伺候的姑娘。 宋衍看上去對紅菱的反應很是滿意。他說道:“你若是愿意,本宮可以讓你進宮去伺候阿毓——總歸你是從小伺候她長大的,本宮隨便找來的人,自然不會有你合適。” 紅菱沒有半分遲疑,甚至有點迫不及待地說道:“奴婢自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