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薇拉伊萬諾夫娜
薇拉·伊萬諾夫娜穿著紅城特有的黑金作戰服,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她低著頭,背著手,步履矯健,金色的長發隨著她的步幅輕輕抖動,那發絲上閃爍的柔和迷人的光澤任誰都想去撫摸親吻。可是,與柔順的金發格格不入的是她堅毅的五官和肌rou發達的四肢。她的眼眶深凹,顴骨突出,鼻梁高挺,灰色的眸子嵌于其上更添一抹陰郁,兩片薄薄的粉唇總是緊抿著,心煩時眉頭便蹙了,一道豎紋就堂而皇之地盤踞在眉心處。她此時便是這樣一副嚴肅的表情,讓人絕不敢打擾她的沉思。她的腰肢纖細,然而其他地方的肌rou都發達緊實,早年的軍旅生活賜予了她這份力量。她不但力量過人,而且還精于散打和格斗。她曾在野外訓練中徒手擊退一只棕熊,如有人不信,便去瞧瞧她的那雙手。那雙手手掌寬厚,指節粗大,手背上滿是傷疤,指腹結滿老繭。每當她低頭看到自己的雙手,她便倍感榮耀。即便早已退伍,她還是每天堅持軍隊的作息和訓練。想必,她作為紅城領事所體現出來的那種嚴謹的作風和剛強的毅力就得益于此。毫無疑問,她是一個極富魅力的女人。 薇拉在房間內來回不停地踱步,從她愈加急促的步伐和眉間愈深的皺紋可以想見事態的緊急。 門開了。薇拉趕緊轉身朝門口望去,眼里閃爍著欣喜的光芒。但當她看到來人時,眼里的光亮旋即黯淡下去。 “本,原來是你。”她的聲音毫無感情,比機器還要冷漠。 本站在門外,沖她點了點頭。“何先生馬上就出來。” “嗯。”薇拉用鼻子哼了一聲。 本正要返回,薇拉突然喊住了他,把他叫到跟前,壓低聲音問道:“何先生知道馬戲團的事嗎?” 本搖了搖頭。 薇拉接著問:“他現在狀態如何?可以告訴他嗎?” 本點了點頭。 薇拉揮揮手,讓他走了。她雙臂交叉抱于胸前,陷入了深深的擔憂之中,臉上又現出了那副嚴肅的表情。 良久,身后的門又打開了。這時,從門口傳來一陣拖沓的腳步聲,伴隨著一陣輕微的喘息聲。 “何先生!”薇拉立即走向門口,絲毫不掩飾她雀躍的心情。 “薇拉,你幸苦了。”何澤漁輕輕地說。 薇拉淺笑一聲,攙起他的手臂。“何先生,你感覺怎么樣?” “棒極了,年輕的感覺真好啊!”何澤漁行動不太便利,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的,就像一個剛學走路的孩子。“這次的受體還比較健康,樂觀地估計可以用個二三十年。到那時候,說不定人機的界限就可以打破,人類終于可以和機器一樣不死不滅。” “希望那一天趕緊到來,這樣你就不用再承受換腦手術的痛苦了,你也再不用受制于那些不爭氣的受體了。你上次用的那具克隆軀體到最后全身癌變,讓你受盡了折磨……”薇拉說到這里已是哽咽落淚,一雙灰色的眼眸更是泛起淚花。她永遠知道在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 何澤漁動情地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說:“好了,好了,我現在不是好得很嗎?要不是為了上演一出苦rou計給那個臭石頭看,我何必忍受那么久。哎!經過了那幾天的病痛,我才更加珍惜健康。” “臭石頭?”薇拉眨著眼睛問,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水。“你說的是王大衛吧?” 何澤漁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王大衛要不是看到我那副快死的慘樣,能那么痛快地答應追查‘獵影’嗎?他這個人啊,我最了解了。他自以為是正義的化身,做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實際上就是一根筋,換句話說就是愚蠢。當年要不是有我幫他打理公司,就憑他,早就被競爭對手打回老家去了。哼!這個臭石頭,他現在還能活著還不是拜我所賜,他應該對我心懷感激,成天價的罵罵咧咧、哭哭啼啼,根本不像個男人。要不是我聰明,跟他來這一出,他到現在都轉不過彎來。”何澤漁越說越激動,身子搖晃得越猛烈。薇拉不得不更加用力去攙扶他。 薇拉趕緊把何澤漁扶到房間盡頭的一張椅子上,讓他坐下。椅子后面的墻壁打開了,一個矮小的機器人走了出來。它手里端著營養餐,待走到何澤漁面前,它的兩條腿向彈簧一樣伸長,使它和何澤漁齊平。另有兩只觸手從它四四方方的身體兩側伸出,擺弄著碗勺,準備侍候何澤漁用餐。 薇拉見狀,連忙說:“讓我來吧。” 何澤漁嗔怪道:“這些事情讓它們做就好了,不用你費事。” 薇拉不聽他說的,已經拿起了碗勺。碗里盛著一團糊狀的食物,正散發著縷縷熱氣。她用勺子沿著碗邊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送到何澤漁嘴邊。何澤漁正含笑看著她,薇拉嬌笑一聲:“快吃吧!”何澤漁便聽話地吃了起來。 用餐過后,薇拉又拿起手帕替他擦嘴,何澤漁一把握住薇拉的手,熱切地目光使得她的臉龐變得越來越紅。 “薇拉……”何澤漁輕喚著她的名字。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他深知自己的魅力所在。他的臉龐生得十分俊美,劍眉星目,更給他增加了英武的氣質。他現在就在這樣施展他的魅力:他看她的眼神飽含著熱情和期盼,就像春日里的涓涓溪水,讓人沉浸其中無法自拔;那張似有魔力的朱唇輕啟,舌尖抵著皓齒,魅惑人心的聲音低吟著她的名字,“薇——拉”,“薇——拉”……他就像一塊磁鐵,無比強大的磁力深深吸引著她。她感到內心深處傳來了一聲吶喊,那是完全沉淪的、渴望獻身的飛蛾對火的吶喊。她差一點兒就要將自己投入到那寬厚強壯的胸懷里去了,就在理智的冰層快要分崩離析之瞬,一個聲音出現了。 “薇拉,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她趕緊抽出手,朝身后看去。一個體格強壯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他身上的黑金作戰服使她從意亂情迷中清醒了過來。她離開了何澤漁身邊,站在兩人的中間。 何澤漁也正了正身子,眼神微妙地看著來人。“羅爾,你可真是一個忠心耿耿的仆人啊!和你相比,本就差得遠了。” 羅爾是薇拉的戰友,當薇拉繼承領事之位時,他就當起了她的保鏢。他們倆向來形影不離。此時,面對何澤漁的冷嘲熱諷,羅爾只是低著頭,默不作聲,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真是條可憐蟲。”何澤漁在心里鄙夷地說。 “我知道了,羅爾。我跟何先生還有些事情沒談完,你先出去等我。”薇拉又恢復了慣常的冰冷。 羅爾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就出去了。 何澤漁顫巍巍地拿起一杯濃綠色的液體,慢慢地品嘗著。他抬起眼看了看離他兩米遠的薇拉,隨口問了句:“你有事情要和我談嗎?” 薇拉不安地搓揉著雙手,一臉為難。何澤漁盯著她的雙手看了一會兒,心里想:“這雙手實在是沒什么女人味,不過,她的個性很吸引我。” “何先生……”薇拉怯怯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想法。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了?” “就在你做手術的那天晚上,發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薇拉頓了頓,觀察著何澤漁的反應。他還在細細地啜飲著那杯營養汁。 薇拉決定快刀斬亂麻。“是這樣……”她一口氣把馬戲團發生的事故講完了。 哐啷一聲,何澤漁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摔碎了。 “怎么會這樣?”何澤漁喃喃地說。對于戰爭,他并不是沒有準備,而是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他愣了片刻,突然像發瘋一樣叫著本的名字。 本立刻出現在他的面前。何澤漁命令本給他播放這兩日的新聞,畫面上沾滿血污的馬戲團和群情激憤的民眾徹底讓他接受了這則可怕的消息。 “怎么會、怎么會……”他自言自語著,身子又重重地癱倒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著遠方。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重新拾回意識。薇拉關切地注視著他,但他看到的卻是滿眼的同情。他恨恨地說了句:“這臭小子,跟我玩,哼!快把王大衛給我叫來!” 薇拉還想說什么,但是何澤漁讓她先回紅城。“你快回去,組織全城備戰。” “好,祝您健康。”薇拉深知此時不應忤逆何澤漁,便識相地走了。 她走出了何澤漁的辦公室,剛才那副關切的神情立刻變得冷若冰霜。羅爾見她出來了,便順從地跟在她身后。 當他們踏上飛行器時,薇拉還在思忖。“他剛才說的臭小子是指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