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節(jié)
池月倒吸一口涼氣,“可是那些人為什么要給你下藥?” “權(quán)隊說,這是范維交代的。他們抓我回去,是想等范維回來——不過,他們沒能等到。” 在他們把人囚禁在房間里的時候,范維正尾隨喬東陽和池月去月亮塢,然后遇上沙塵暴,范維招來打手,想收拾喬東陽和池月,自己再趁亂逃走,結(jié)果他被權(quán)少騰堵個正著,沒來得及回去享受他的獵物,就被抓去了派出所。 “權(quán)隊抓住了其中一個。就是擄走我的人。”王雪芽低著頭,聲音軟軟的,細(xì)細(xì)的,像是處于某種情緒崩潰的邊緣,“權(quán)隊說,那人交代,沒等到范維回來,他們就知道出事了。為了保全自己,把我和鄭哥關(guān)在房間里,拍了很多那種……不雅的照片和視頻,準(zhǔn)備用來威脅我們。他們一人備份一份,分頭逃走,那人還威脅權(quán)隊——如果不放他出去,他的那個伙伴就會公布那些視頻和照片。” 她頓了頓,目光楚楚地盯住池月。 “聽權(quán)隊的意思,鄭哥……非常害怕這個。” 鄭西元是個做傳媒的商人,非常清楚輿論的影響力。在他的角度,不一定只是顧及自己的臉面,還得顧及公司的聲譽。 “那你呢,怎么樣?” 池月看著王雪芽。 從她的眼中,看到的全是狼狽。 “我不知道。我能怎么辦呢?” 池月輕輕一嘆:“權(quán)隊還說什么了嗎?” “說他會全力追查,爭取不讓視頻和照片外泄……” 池月點頭,“那就相信他。” 王雪芽沒有吭聲。 信息社會,傳播的速度……讓她不寒而栗,不敢做那么美好的設(shè)想。 “還有。”池月看著她迷茫的雙眼,掌心輕輕扼住她的肩膀,“小烏鴉,你要記住:就算視頻外泄也沒什么關(guān)系。你是受害者。你沒什么可羞恥的,該羞恥的是他們。你也不必害怕任何人的口水和評頭論足,你就是你,以前的你和現(xiàn)在的你,不會有改變。” 王雪芽捂臉。 痛苦讓她肩膀都抽了起來。 “我活該!我不怪別人,只怪自己太傻。在同一個男人手上栽了兩次,還一次比一次摔得狠!你說我是個什么笨蛋?月光光,我是個什么笨蛋啊!” “別這樣。小烏鴉,別這樣,人都會犯錯的。不要責(zé)怪自己,也不要渴望得到別人的慈悲。如果要別人放過你,你首先得放過自己,接受自己所有的不足和缺點——跨過這道坎兒,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池月絮絮地說,猛灌雞湯。 王雪芽聽著,垂著頭,默默抽泣。 池月讓她靠在了床頭,“別再難過了。咱們交給權(quán)隊處理就行。他是個很厲害的警官,一定會解決好的。”池月輕聲說著,像在哄孩子,唱催眠曲,“小烏鴉,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閉上眼睛睡會兒,好嗎?” “你要走了嗎?” “我不走。我會在這里陪你。” 王雪芽重重點頭,“不要告訴我爸爸和mama,他們會氣死的……” “不告訴。一定不告訴。” 大半個晚上,池月都守著王雪芽。她并沒有睡熟,時而驚醒,時而昏沉,每次醒來就告訴池月,她做的夢。 ——那個不太真實的夢。 然后她絮絮地說:“如果那個人不是他,而是別人……月光光,我也許,就活不下去了。” ~~ 這一年,是王雪芽生命中最絕望的一年,也是她人生最大的轉(zhuǎn)折點。 住院三天,池月每天陪著她。王雪芽看上去還算平靜,只是很少說話,漸漸的,正常交流都成了大問題,王父王母愁得飯都吃不下,池月私底下詢問了做心理醫(yī)生的同學(xué)。同學(xué)告訴她,這是典型的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反應(yīng),只要家人朋友多一些安慰和陪伴,她就會慢慢好起來。 池月更不敢離開。 說起來,這真是一筆糊涂賬。 至今為止,這個傷害她的人是誰,她都弄不清楚。 臆測有時比真相更煎熬。 在這三天里,兩個人的角色似乎進行了互換。王雪芽不怎么說話,池月就承擔(dān)了聊天的主力,像王雪芽從前對她那樣,不需要她的回應(yīng),只是一個人訴說。為了湊夠聊天語言,池月完成這輩子最長的一次傾訴,出身、家境,學(xué)業(yè)、遭遇,以及她在每一個人生轉(zhuǎn)折點做出的選擇。 王雪芽很少回應(yīng),但都有認(rèn)真聽。 到出院那天,池月認(rèn)為她的情緒已經(jīng)平靜了很多。 “咱們?nèi)ツ睦铮炕丶遥窟€是去公司?”池月和王父王母一樣哄著她。 王雪芽嘴皮動了動,望向池月:“你……不是該去度蜜月嗎?月光光,你不要管我了。你去和喬師兄度蜜月吧。” 虧欠感讓她雙眼通紅,情緒也不怎么好。 “沒關(guān)系。我把日子推后了。等你好起來再說。”池月眨個眼睛,“你比蜜月重要。比我男人都重要。” 王雪芽閉了閉眼,“我已經(jīng)好了,你看,我沒事的。”說罷,她又回頭去看向沉默的父母,“還有你們。爸媽,你們回家去吧,不用再守著我了。我準(zhǔn)備回去工作。” “工作?”王mama最是緊張:“丫丫啊,你別逞強!都難受成這樣了,還工作什么啊工作?跟爸爸mama回家休息一段時間不好嗎?” 回家是最好的休息。 但今天退縮了,可能就再也站不起來。 “我得工作。”王雪芽微微一笑,“我只是受了點小傷,沒有那么嬌氣的。對不對,月光光?” 接收到她發(fā)來的信號,池月連忙點頭,笑著說:“王叔阿姨,你們放心吧就,小烏鴉我會幫你們照顧的。能工作就是好事嘛。” 唉! 女兒為什么反常,王父王母心里自然有數(shù)。 不過,孩子不愿說,他們也不逼。 再三叮囑吃飯穿衣,他們把王雪芽拜托給池月,訂了回家的票。 池月幫王雪芽辦好出院手續(xù),收拾起她簡單的行李。 這幾天,喬東陽忙著自己的事兒,婚禮一結(jié)束,兩人就成分居夫婦,但是,喬先生知道她要出院,特地派了司機過來接人,這會兒汽車就停在樓下。 今兒吉丘又是一個大晴天。 冬日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明晃晃的刺眼。 兩人剛走出病房,就看到倚在墻根的鄭西元。他一動不動,不知道在這里站了多久,像一塊風(fēng)化的石頭,沒有反應(yīng),沒有意識,直到池月和王雪芽的腳步聲響起,他才受驚般抬起頭。 一雙眼布滿了紅血絲。 看來不好過的人,不止王雪芽一人。 “小烏鴉——”鄭西元勉強笑了笑,再難像往常那般倜儻灑脫,“咱們倆,談?wù)劊俊?/br> “……” 長久的沉默。 此時此地此光景的對視,是王雪芽生命中最尷尬的場面。 “我們……有什么,什么可談?” 結(jié)結(jié)巴巴說出這句話,王雪芽沒什么底氣,瞬間紅了臉。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來個妖精把她收走,或者直接遁地,消失在他眼前。 “呵!”鄭西元的臉色略略蒼白,看得出來沒有睡好。他了解王雪芽的軟弱和包子性格,不再問她,而是看向她旁邊緘默不語的池月:“我想單獨跟小烏鴉聊兩句,可以嗎?” 池月眉頭微皺。 鄭西元那雙被她嫌棄過桃花眼,此刻失了神,明顯的黑眼圈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萎靡不振,哪里還有昔日“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風(fēng)流? 池月抬了抬下巴,像個保護神,“你要談什么?” 鄭西元:“我不會傷害她的。你放心,我有分寸。”停頓一下,他又嘆口氣,“回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他知道這個道理,他也知道她知道這個道路,王雪芽看不明白的事情,池月可以。 “好吧,小烏鴉沒意見,我也沒意見。” 王雪芽沒有明顯的拒絕,她出面說什么都會顯得蒼白,池月一直都知道,在王雪芽和鄭西元的感情問題上,她其實幫不上什么忙,一切都必須由王雪芽自己來解決。 “小烏鴉,我在電梯口等你。就前面。” 池月指了指,拎著行李大步走過去。 時間就此停頓。 王雪芽身體僵直地站在那里。 不抬頭,不看鄭西元,仿佛這樣就可以逃避現(xiàn)實。 “為什么不肯見我?”鄭西元問。 在她住院的時候,鄭西元前往看望過兩次,都被王mama連人帶花攆了出來。 理由是她閨女不肯見他。 這事王雪芽自然是知道的。 “沒什么可見的吧。”王雪芽聲音很小,甚至有點飄,顯得小心翼翼。 鄭西元長嘆一聲,語氣只有擔(dān)心,“那天發(fā)生的事情……” “不。那天什么事都沒有。”王雪芽像只受到驚嚇的兔子,不等鄭西元把話說完,就把他的話截住,把那個即將暴露在空氣里的羞辱堵在他的喉嚨,“鄭哥,我聽權(quán)隊說了……你當(dāng)場就被打暈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我不會怪你的,你不用說什么了。” 那是鄭西元最初接受詢問時候的證詞。 王雪芽相信——這就是真相。 她急切的打斷,就是不想讓他看笑話。 也不想讓他因為這件事對她有補償心理。 “我自作自受,與人無關(guān)。” “小烏鴉,不是這樣的。”鄭西元低低嘆了聲,眼神復(fù)雜的瞄過她因為痛苦而變得通紅的眼睛,“那天權(quán)隊問我的時候,我剛醒過來,有點迷糊,腦子懵,以為是做夢,就沒當(dāng)一回事,后來想起來了………其實,是我。就是我。” 王雪芽訝異地睜大眼。 “真的是你?” 鄭西元沉默片刻,又笑了起來,一如往常的溫和,“小烏鴉,如果你不嫌棄,我愿意承擔(dān)責(zé)任。” 承擔(dān)責(z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