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節
喬東陽沒有過多猜測,淡淡道:“有事及時聯系。” “嗯?!眴陶缯f完沒有掛電話,遲疑一下,問:“你小媽今天會出庭,到時候,你多照顧一下她的情緒。她不容易?!?/br> 他不知道董珊和喬東陽在一起。 于是那帶著關切的聲音,就以外放的形式傳入了董珊的耳朵。 喬東陽看了董珊一眼,池月也是。 但是董珊面無表情,就像沒有聽見一樣。 喬東陽臉色微微沉下,“知道了。” …… 汽車里再次沉寂下來。 董珊還穿著昨天那套衣服,燙得平整,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讓她看上去一絲不茍,沒有情緒起伏和波瀾。可是,喬東陽電話一掛,池月仍然發現了她眼里的濕意。 她眼圈是紅的。 近二十年的情感糾纏,蔓藤一樣纏在她身,即使全力掙扎,一時半會恐也難以解脫。 這樣的她,讓池月想到了沙漠里跋涉的旅人。 踏遍黃沙,不一定能找到一個出路。 董珊這一生太不容易了,池月有想過,如果這些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會怎么做。答應是肯定的,她不是會為別人犧牲得如此徹底的人。董珊身上有愛有善良,是一個真正的好人??蛇z憾地是,這個世界其實一直在默默欺負那種單純而善良的人。男人也是。越是好的女人,越容易被辜負。 “快到了!” 喬東陽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池月長松一口氣,輕輕去扶董珊。 “董珊,睡著了嗎?” “沒有?!倍旱卮?。 這一路行來,她半闔著眼,一聲未吭。 池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手觸到她的身體,這才發現她一身冰冷,不由吃了一驚。 “你冷怎么也不說?。傋寙號|陽開個空調就好了。我那邊有衣服的,我的衣服,你可以穿……” “不冷?!倍撼笭?,“沒那么嚴重。只是年紀大了,可能沒那么容易暖和了?!?/br> 聽她聲音帶了笑,池月松一口氣,“你哪里就老了。又美又年輕好不好?你要是不說,誰看得出你的年紀?” 四十多歲的女性,只要保養得好,壓根兒不顯年紀,董珊本就是天生麗質的美人胚子,和池月走在一起,要不是她打扮得過余成熟,說是姐妹完全沒有問題。 董珊一笑,不多言語。 今天這個案子與她的關系大,池月很照顧她的情緒,一直挽著她的手。 而喬東陽這個連劇本的醋都要吃的人,毫無意見,乖乖走在后面。 董珊是一審的證人,被法庭通知到庭。但是池月和池雁并沒有接到通知。王律師說,二審只是對一審的案卷進行審查,如果二審法庭認為案件認定事實不清,就會通知到證人。否則,一審時已經留有證詞,如無意外,就不會再通知。 為難董珊了。 一個噩夢,多年不能醒。 希望今天是個結束吧! 陽光很好,法庭的玻璃門被照射得亮晶晶的,那光線仿佛可以直達人心最陰暗的角落,讓人陡然松氣。 庭審一開始,喬瑞安就被法警帶上了法庭。 庭上光線很強,他那只可以視物的眼睛瞇了瞇,另一只沒有動靜,形象怪異得仿佛從幽暗空間里走出來的恐怖幽靈,單看那表情,遍體生寒。 喬瑞安舔了舔唇,恨恨地掃視著旁聽席的喬東陽,一直走到被告席。 池月注意到,他今天不止戴了手銬,還有腳鐐。 法警對他地看管也十分緊張。 看來這貨在里面是不怎么消停的,大家都防著他鬧事—— 隨著庭審的展開,喬瑞安干過的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再次翻呈在眼前,如一塊陳年的腐rou再次被翻開,內里是看得見的膿血和傷口,彌漫著一股子腥臭的氣味兒,聽得人毛孔張開,身體緊繃。 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少女,成了這個惡魔口中的獵物。 可是他…… 被告席上的惡魔,一直在冷笑。 喬瑞安的臉上看不到悔意,看不到一絲憐憫。 “我沒有。我是被誣陷的?!?/br> 這是他對法官的反復陳述,沒有新意,不慌不忙。 到了這一步,他始終在為自己的罪行辯解,不肯認罪。 被指強丨jian的案子,他一律聲稱是和當事人兩情相悅,是在彼此認可的基礎上發生的關系。人家女孩兒圖他的錢,圖他長得帥。對池雁和池月的說辭,他的解釋是池雁是個瘋子,那件事是一個精神病人在她meimei的授意下臆想出來的惡行,不足以采信。 而池月的證詞在他嘴里更是變得滑稽可笑。 他認為池月是喬東陽的女朋友,他們就是要整死她。 至于其他幾項指控,他在吉丘縣的所作所為,被他全盤否認,一律推到了他的父親喬正元的頭上。 “我說的全部都是實話,法官大人,我不可能連我親爹都害吧?我如果說謊,我完全可以拉別人墊背,何必把我爸扯進來?” 他每次都叫嚷得厲害, 可他,似乎并不懼怕。 甚至比一審時還要坦然。 董珊出庭了。 在庭上,她又一次揭開傷疤,重復說起那個陽光明媚的中午,那個改變她人生的屈辱時刻。 陳述的時候,她不看喬東陽,也不看喬瑞安,表情淡定而慎重,每一個細節都描述得很清楚,輕描淡寫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她一說完,當即遭到喬瑞安一連串的嘲笑,“二嬸,你是人老了健忘,還是故意混淆黑白?我和你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很清楚。” 喬瑞安面對法官,抬高下巴,大聲說:“在那天被喬東陽撞見之前,我和董珊早就看對了眼兒,暗度陳倉好多次了。董珊嫌棄我二叔年紀大,不中用,背著家里人就對我拋媚眼,我那時血氣方剛,一時把持不住,才中了這女人的套兒?!?/br> 董珊瞪大眼,看著他,臉上褪去血色。 喬瑞安見狀,冷笑,“咱倆好的時候,你也是心肝寶貝的喚我,背地里罵那個老不死的。一轉頭被你繼子撞見,眼看事情敗露,你就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兒,把責怪全推在我頭上,害得我被喬東陽弄瞎了眼,害了我一輩子啊。你這個女人,太惡毒了!我要是你,早就一頭撞死,怎么好厚著臉皮到法庭上來胡說八道?” 董珊臉色蒼白,握緊的雙手不停發抖, 喬瑞安也是咬牙切齒,“董珊,事到如今,你還要裝嗎?” 董珊緊緊咬住嘴唇,雙眼通紅,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直到嘴里嘗到了血腥味兒,她才狼狽地吐出幾個字。 “無恥!你無恥!” “我無恥?。课也粺o恥,那時候誰來滿足你?” “你……你……你會下地獄的,你滿嘴胡言亂語……” “我是不是胡言亂語法官大人自然會有決斷,你說我是強迫你的,那你拿出證據來啊?二嬸,別張嘴就誣人清白,你這種女人,會為了錢出賣自己的身體嫁給大你一輪都不止的男人,還有什么事是你干不出來的?我看最無恥的人,就是你!” “喬瑞安!”董珊指著他,兩只眼珠子快要瞪出來,恨不得沖過去掐死他。 王律師輕輕掃她一眼,“冷靜!” 董珊咽一口唾沫,艱難地坐回去,“法官大人,我的話說完了。請求法庭給我一個公道!” 中途休庭。 等待的過程里,喬正崇的電話再次打過來。 “東子。你大伯……沒了。” 沒了? 喬東陽怔住,“什么意思?” 喬正崇:“他在看守所突發疾病,送到醫院沒搶救過來,去了?!?/br> “???” 這樣的時候。過世了? “什么???” “現在醫院的結論是猝死,具體病因需要進一步的解剖驗尸……但是這個需要家屬簽字。喬瑞賢和你大伯母都表示,不愿意大伯身體受到破壞,還在猶豫……” 喬東陽皺眉蹙起。 “就由著他這么不明不白的死?” “你大伯身體一直不太好,在看守所關押這么久,狀態更差,管教說,他常常整夜不睡,在監舍里走來走去……猝死可能跟他的身體情況有關?!?/br> 喬東陽沉默不語。 嘆口氣,喬正崇又說:“你大伯在被警方提審時,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這個對喬瑞安很有利……” “承認?” “嗯,他把所有事情都認下來。說是自己干的,或者是他教唆喬瑞安干的?,F在的情況很尷尬,死無對證,就看法庭會不會采信了。” 喬瑞安的罪行,除了強丨jian,就是殺人。 如果殺人不成立,被喬正元頂了鍋,那么單獨的幾個強丨jian案子,證據都不夠硬—— 事情突然起變,喬東陽眉目變得陰涼而低壓。 “你現在在哪兒?” “還在這邊?!?/br> “還過來嗎?” “可能來不及,你大伯母還在這邊鬧呢,要起訴看守所。對了,你那邊情況怎么樣?” 喬東陽抬頭看一眼莊重的法庭,“很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