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節
“……你好狠!” 喬東陽瞥她一眼,“瞇著眼睛休息一會兒吧,看把你累得,小臉都瘦一圈了。” “嗯。” 池月知道喬東陽不讓她看劇本其實是因為心疼她,可是她也知道不能太放任自己。這屬于臨時請假離開,本來她在演戲這個行當就“欠著債”,這一耽擱,回去的時候再拖劇組的后腿,給人添麻煩就很討厭了。 她想抓緊時間背臺詞,琢磨劇情,把人物吃透,少浪費別人的時間。 但男女朋友相處得講究個和諧,池月不想太任性。 喬東陽反對,她就依了他。靠在椅背上,很快睡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到家了。 小木屋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隱在青山綠水間,門口是碧綠的菜地,一條小溪穿行而過,屋后的池塘里,她意外地發現有幾只鴨子在撥弄著清波,嘎嘎叫喚出一串鄉村的樂章。 都沒有變。 只不過,少了那些舊友的打擾,這里顯得冷清了許多。 池月頂著冬季的涼風下車,目光沉醉在這一方靜謐里,大門突然打開。 董珊站在門口,微笑著,“你們回來了?” “董姨?”池月好久不見她,有幾分意外的雀躍。 她怎么在這兒? 回頭望一眼面無表情的喬東陽,池月笑著走過去挽起董珊的胳膊,“走,咱們屋里說,外面怪冷的。” 董珊輕笑著看他倆,慣是不愛多話的,由著池月拉拽回屋。 “哇!” 屋子里清幽好聞的香味兒,再一次刷新了池月的認知。 “這肯定不是喬東陽收拾的房子,董姨,你太了不起了。” 她把小木屋拾掇得有一種特殊的生活藝術。 客廳里擺放著鮮花,水果,散發著淡淡的花香,水果香,廚房里有食物的香味,餐桌上有擺放好的糕點和食物,是董珊親手做的,碗筷擺得整整齊齊,餐具鐙亮。還有董珊臉上的笑,有一種“mama香”。 這是一種池月從來沒有過的感受。于鳳愛她,但成長于沙漠地區的于鳳,那份對女兒的愛是粗糙且不會表達的,沒有這么精致的照顧。 池月很開心。 不為自己,是為喬東陽。 她相信喬東陽冰冷的面孔下肯定有一團火。 并非他表現的那么無情。 要不然他也不會允許董珊來做這一切。 池月四處參觀一下,又回來,“董姨,我園子里的花草和蔬菜,都是你幫我照料的啊?” 董珊笑瞇瞇的,“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還有小烏鴉呢。” 哦? 池月掩不住的笑。 王雪芽除了周末,每天都在實驗室里呆著,就算偶爾會過來,哪能有那么多時間照料園子? 董珊的貼心不是第一天感受,但每次都能讓池月打心眼里覺得舒服。 淡淡的,不刻意,相處毫無壓力。 池月跟著董珊去廚房,歪著腦袋湊到她面前,小聲問:“你和喬東陽和好啦?” 董珊一怔。 忽而失笑起來。 “我們又沒吵架。” 池月噗聲,“你知道我的意思。” 董珊手微微一頓,低下頭,“我不知道。不過,我說我來幫你照看園子,他沒有拒絕。” “那就是關系好轉了呀。”池月笑著說:“你都不知道,喬東陽這個人有多擰巴。不是他接受的人,是不可能闖入他的領地的,就像……就是狗,特會護家,特會看院。一旦吠到生人的氣味兒,就嗷嗷個不停。” 哈?! 董珊被她的形容給逗笑了。 瞥一眼外面,她笑:“你小聲點,被他聽到不得了。” “聽到就聽到唄。”池月擠個眼睛,“才不怕他。” 董珊目光有笑,很喜歡他們小兩口這種細致入微又彼此信任的感情,但還是忍不住“mama勸”和“碎碎念”。 “年輕男人面子薄,你跟他兩個人說什么都好,但有外人在,還是不能隨心所欲……” “您又不是外人。”池月喜歡董珊親昵的眼神。 私心里,已經把她當成自己未來的婆婆了。 她真誠地建議:“董姨,我覺得喬東陽心里已經接受你了。不過,就像你說的,年輕男人面子薄,嗯,而喬東陽的面子呢,就像三歲小孩那么薄。他肯定是不會主動找臺階下的。你啊,合適的時候,得給他遞個梯子。” 緩和關系,總得有人主動。 董珊思考著池月的話,認同地點頭。 然后,一嘆,“可是我和他爸都鬧成這樣了。好像也沒有什么必要。” “怎么沒必要?你是你,他是他。夫妻兩個離婚,難道兒子就不是兒子了嗎?” 董珊一噎。 道理是道理。 可他們情況特殊。 “他本就不是我的兒子。” 董珊說得小聲,語氣里有難言的傷感。 池月輕輕拉住她的手,“董姨,那就得看你是不是把他當兒子,能不能解開他的心結了。” 心結? 董珊沉默片刻,“我知道他介意什么。” …… 三個吃飯,只有兩個人說話。喬東陽一直沉默,偶爾抬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似乎嗅到空氣里的味道有些不對,皺了皺眉頭,早早下了餐桌。 飯后,池月朝董珊擠擠眼睛,回房間去洗澡。 董珊收拾好碗筷,在廚房里走來走去,坐立不安地糾結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結果走出去就碰到喬東陽。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喬東陽高高地站在那里,目光凝視著他。 記憶里還是初見時那個小小的萌娃。 不過一轉眼。 她老了,那個她曾想用心對待的小小孩子,已經茁壯成長為參天大樹,是大人了,又高又帥,在一個她來不及挽留的瞬間,就把她隔離在他的世界之外。 董珊所有的冷靜優雅,在喬東陽面前全不管用。 “東子……”面對優秀的兒子,她無法做出母親的姿態,手足無措,“其實我很早以前就像和你解釋了。可我做過嘗試,失敗了。你不肯聽我,哪怕一句。” 喬東陽眉頭一動,“我現在聽。” 董珊怔怔看他。 喬東陽,“那邊坐。” 兩個人坐到客廳沙發上。 董珊以前對待喬東陽總是小心翼翼,但沒有換來一個尊重的正視,現在突然被他客氣禮貌的對待,她心里一熱,那種莫名的患得患失感,抓扯著她的心,話沒出口就有些氣緊的感覺。 “東子……” 她稍稍猶豫一下。 “你是不是一直以為我破壞了你父母的感情,插足他們的婚姻,導致他們離婚?你是不是以為我攛掇你父親,讓他把你送到國外念書?你是不是認為你母親的死,是我間接造成的?” 一連問出三個問題,董珊有種大喘氣的感覺。 這些話,壓抑在心里很久了。 幾年?十幾年? 她每次都一個人在腦子里醞釀很久怎么問他,可是面對喬東陽……他一秒的時間都不會給她。 他不罵她,甚至不表現出來對她的恨,他只是忽視她,當她是個透明人。 這種感覺比打罵她一頓更難受,董珊這股子憋屈就一直埋在心里,久而久之,就不想問他了,但那處埋藏的地方腐爛了,外面蒙上一層灰,輕易不肯示人。而今傷口挖開,仍然會痛。 董珊說完,望著喬東陽。 等一個等了十幾年的答案。 “那你,是嗎?”喬東陽聲音有些疲憊,但是沒有情緒。 至少沒有董珊以為的埋怨、責備,以及排斥。 他在認真聽她。 董珊眼窩一熱,突然有些激動,“我不是。我不是那樣的人。” 急切地說出這句為自己辯白的話,她看喬東陽毫無動靜,一臉淡然的樣子,又收了收情緒,“東子,你mama已經過世了,我很不愿意去說一個故去的人的壞話。因為……不論我怎么說,用什么語氣來說,都是在欺負人,會顯得行為可鄙。我是后母,怎么能對兒子說親娘壞話……” 喬東陽看著她,目光陰晴不定。 他不說話,董珊有點緊張。 沉默了一會,她說:“我的那件事,你爸爸為什么會有那么激烈的反應,甚至會條件反射地懷疑是我出軌喬瑞安……其實,我偶爾想想,也能理解他。他曾經受過傷,感情上敏感、脆弱。” 喬東陽瞇起眼。 董珊正視他的眼睛,“你爸爸是個驕傲的人。這一點,你們父子很像。因為驕傲,他一定不肯告訴你,他被拋棄了。你的mama愛上了別人,義無反顧地愛上了,跟人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