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二姐,是我,我是錦城啊!!”霍錦城抬袖子狠狠在臉上抹了兩下,帶下一層浮粉,輪廓漸漸清楚…… 霍錦繡愣愣看著,“錦城……你,你來接我嗎?爹娘讓我們團圓了?我解脫了嗎?”她喃喃,好半晌,突然反應過來,合身撲上前,拉住他的肩膀,哆嗦著摸他的臉,“二弟,二弟啊!你沒死啊?你還活著呢,那爹呢,娘呢?大姐呢?你,你……”嗚嗚咽咽,她面頰扭曲,臉部肌rou都在抽搐。 “二姐,只是我,是云止救了我,爹、娘和大姐,他們都,都……”霍錦城泣不成聲。 霍錦繡便悲聲,“我的天爺啊……” 兩姐弟抱著,哭成一團。 “咳,咳,你們,進里間說吧,速度快點。”一旁,守在門邊觀察情況,姚千枝輕聲提醒。 霍錦城便收了淚,拉著他jiejie,抹頭進了里間小屋。 好幾年,此間事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想要逃走得霍錦繡配合,自然需要他來調解。 兩姐弟進了里屋,嗡嗡敘敘小聲說話,姚千枝沒仔細聽,端著杯酒倚在窗邊,有一眼沒一眼的往外看,就聽樓下突然一陣喧嘩,凝目一瞧,瞬間頓住了。 就在樓下堂中,從外而來走進數十個人,余者都做下人打扮自不必提,姚千枝一眼就叨中了那為首的。 一身大紅色的凌羅袍,長眉若柳,身如玉樹,面如中秋月,色如春曉花,煙灰色的眸子轉盼多情,真真是天生的韻味,數不盡的風情,聚天地鐘靈寵愛一身。 自來此地,什么云止、南寅、錦城、姜熙……俱都是各得其色的美男人,然而,便是他們全加在一塊兒,都不及樓下這人的風采。 到不是相貌不及,就是那種感覺,他不一樣。 樓下,那美男子在下人的簇擁中款步姍姍走進來,堂中一應,不拘是妓.女還是客人紛紛回頭,驚艷萬分,有幾個許是認識這人的,還起身說了兩句話。 那美男子婉轉含笑,眉目含情,私語幾句,客們人紛紛神魂顛倒,姚千枝在二樓屋里,都能聽見酒杯落地的清脆響聲。 “嚯,這作派,真勾人啊。”她長眉微挑,嘖嘖有聲。 一旁,做小廝打扮的姚青椒同樣驚艷,滿眼癡迷,嘴張的老大。到是胡雪兒輕‘嘶’一聲,面現驚駭欣喜。 發現她神色不對,姚千枝轉頭望她,“怎么了?”她問。 胡雪兒微頓,猶豫開口,“這人好眼熟,仿佛是我認識的人……” “你認識?那他是誰呀,長的這么好看?”姚青椒聽見這話,忙轉頭問。 “認識。”胡雪兒點頭,見姚千枝目光投過來,似是鼓勵她接著說,便又道:“這人,單看臉好像是胡皎,跟我們一樣,都是被扔了的半胡,不過,六年前,他有一天突然不見了,我們四處找他都沒找見,最后聽說是讓過往行商抓走了……” “他打小長的就好看,我們附近在沒有比他更出色的,讓商人抓走估計就是賣了,他那模樣好歹能留下條命,不用凍餓死,我們在四里八鄉打聽,各處樓子門口蹲著,找了半年多沒找到,貍兒和逆子估摸他是讓賣遠了,就……”沒在接著找。 “到沒成想,今天能在燕京看見他。”還這么風光。 胡雪兒低聲,瞧著樓下那美男子被一眾客人簇擁,眾星拱月的模樣,心里百味陳雜。 曾經,他們這些胡兒都是有一天過一天,哪死哪埋。無論落草當土匪,還是入哪家哪戶做胡姬小么兒,甚至進青樓相公館……都不算最糟糕的處境。 反正,還活著,能吃飽穿暖,多活一天算一天。 眼前,她幼時抱團兒苦熬的好友已是仆從如云。身邊人熱情客氣,入目均是笑臉兒。哪怕一看身份就有問題,估摸是個‘當紅的’,然,只論往昔,這已經是她們這些胡兒能到達的頂峰了。 如果,沒有姚大人的話…… 目光投向姚千枝,胡雪兒緊緊咬著唇,微微帶著乞求神色,卻沒開口。 胡兒們,自被大人收到手下,雖然得欲生欲死的cao練,天天累的半死不活,甚至要提刀上陣,跨馬沙場,不知何時掉了腦袋,但,那不一樣。 就算要拼命,就算朝不保夕,可他們有了以往從來沒有過的東西,那就是——尊嚴。 他們敢出現在人前,無需避在陰暗角落,沒人能看見他們就踢一腳,視他們如狗豬。 胡皎——她的好友,如今哪怕萬人追棒,錦衣玉食,她還是希望他能和她們一樣,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挺胸抬頭。因為,她實在太明白,她那好友是個什么脾氣的人。 眼前這樣的日子,他應該是生不如死的。 只瞧他,雖然滿面笑色,然眸底深色俱是死灰,便能明白了。 “大人……”終歸沒忍住,胡雪兒開口。 “今天是肯定不成。”姚千枝望了她一眼,她知道胡雪兒是什么意思,微微擰起眉頭,她眸光暗沉,仿佛思索著什么,好半晌兒,“先查查他吧。” “探明白他處境在說……”看他那張臉,那風光的勁兒,仿佛用的著啊。 救一救到是無妨。 “不急的,不急的。”胡雪兒眼泛淚光,忙點頭應是。 這一旁,三人看著樓下盛宴,美男子寬擺大袖移步往二樓來了,越走近看的越清楚,白皙如玉,煙灰眸光如霧,紅唇微抿,簡直迷的她們眼花繚亂,心臟‘呯呯’直跳,像要跳出腔子似的。 面色不覺得發紅,額間微微流汗,看美男看的入迷,姚千枝連霍錦城走到她身邊都沒注意到。 “主公,走了!”扶著霍錦繡靠近,霍錦城伸手拽自家主公。 姚千枝微驚轉頭,“嗯?!” “我喊你好幾遍了。”霍錦城面無表情的說。 姚千枝,“……” “勸好了,能成了?”姚千枝輕咳兩聲,轉移話題。 “這,這位大人,我離開會不會影響錦城?昔日云都尉亦曾想救我出來,結果讓韓家發現,到害了他一場,如今……若因救我害了你們,那,那我真是死不足惜了。”霍錦繡臉色慘白,雙眼紅腫不堪,口中這般說著,眼底卻泄一絲,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火焰。 “無妨,我早就安排好了,不礙事的。”姚千枝便笑著安慰,隨后問霍錦城,“都跟霍jiejie交待清楚了?” “嗯。”霍錦城點頭。 “那成,霍jiejie,咱們就按計劃行事,過兩天我們在來,您在忍忍。”姚千枝就道。 霍錦繡在無不從,只叮囑道:“我不急,不急,你們千萬謹慎莫要莽撞,能來就來,實在來不了,我,我不礙的。”她低低的道。 淚水順著臉頰往下趟。 霍錦城看著就覺得心如刀割,“二姐你放心,我們一定來救你。”他連連保證。 “我信,我信的。”霍錦繡趕緊抬手抹淚,拼命擠出笑臉。 商定了事,瞧那唱曲兒的歌女仿佛快醒了,胡雪兒趕緊往她領口灑了點酒,幾人匆匆道別,姚千枝領頭就要離開,出門前,霍錦繡踮著腳兒追上來,拽著霍錦城,“你想法子看看暖兒,我聽說她過的不大好……” 暖兒——霍家大jiejie留下的孩子,如今還在其夫家。 “我知道了。”霍錦城連忙應聲。 一句做罷,霍錦繡站在門邊,看著他們推門離開,邁臺階下樓。回廊里,鴇mama迎上前急急問了什么,那位姚大人則笑瞇瞇掏出銀子打賞,說了幾句,隨后,甩袖而走。 屋里,圓桌上,唱曲兒的歌妓呻.吟一聲,幽幽轉醒,捂著脖子,嬌呼兩聲,“哎呦?好疼……”霍錦繡聽見,趕緊用袖子抹了把臉,兩步走到她身邊,按住她肩膀,“你這怎么回事?灌了兩杯貓尿竟然還倒了,怎么叫都不醒,好在這回貴人性子好,我求了幾句便饒了你,但凡換個脾氣差點的,咱們倆都沒得好下場。” “我,我醉了?”那歌妓驚惶疑惑,“這,這不能吧?我酒量挺好的,在說,這醉了怎么還脖子疼……” “誰知道?許是這回酒烈吧。”霍錦繡抿了抿唇,抬手指,“莫說這些了,我求了那幾位貴人,莫跟鴇mama告狀,人家雖然答應了,到失了興致,甩袖走了。你還是趕緊想想怎么在鴇mama面前搪塞過去吧!” “哦?哦!謝謝繡jiejie了,我,我琢磨琢磨。”歌妓身子一顫,什么疑惑不解瞬間拋到天邊,在不敢想了。 見她如此,霍錦繡微微嘆了口氣,目光轉向窗外。 —— 燕京這邊,姚千枝忙的飛起,既要琢磨著將霍錦繡偷出來,還得尋妥帖人打聽胡皎的消息,順帶手應付喬家人,四處游走,交際朝臣,還見了萬圣大長公主幾面……尤其,最最關鍵的,她還得把小皇帝和韓太后糊弄住,令其兩人對她保持好印象…… 不過,這還挺容易,韓太后和韓首輔之間有種微妙的對抗感,姚千枝抓住了這點做文章,向她靠攏。韓太后許是想收個自個兒的勢力,許是覺得姚千枝確實不錯,對她還頗為看重,時時招喚進宮。 至于小皇帝,更簡單了,花樣玩具送上,這位怎么哄怎么是! 就在這幾日,姚千枝在燕京漸漸如魚得水,混的幾面開花的時節,遙遠的加庸關外,茫茫草原上,一行商隊騎著馬,狼狽逃竄著。 他們身后,數百余手握長弓,身騎俊馬的胡人,揮舞著狼牙棒,山呼海喝的追趕而來。 箭羽帶著勁風從耳邊飛過,帶著絲絲縷縷的疼痛,頭發在風中飛揚,白珍勒緊韁繩,白馬嘶叫一聲,揚蹄急奔。 靠近商隊領頭藍康身側,她高聲喊,“藍先生,他們馬快,咱們跑不掉的,到了這個地步,干脆就拼命吧,趁著還有一戰之力。” 在拖下去,說不定就把心氣拖沒了。 藍康滿臉是血,眼神透著股絕望,狠狠咬著牙,他回過頭看了眼緊追不舍,如狼似虎的胡人……在左右望望自家疲憊奔命的商隊護衛…… “回頭,打!”他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 見他做了決定,白珍眼睛一亮,高聲喝道:“兒郎們,抄刀子,咱們跟這群雜碎拼了!!” 第八十章 (改錯) 天蒼蒼, 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綠蔭如蓋, 草原茫茫, 碧藍如璽的天空中, 雄鷹展翅穿過白云,畫出一條細線。 烈日陽陽, 清風吹過, 草地歪向一邊, 露出大地上正在廝殺著的人群。 “干他, 干他!躲什么?你到是捅啊!” “狗雜種,老子剁了你!” “殺一個不虧, 殺兩個有賺兒,兄弟們, 別虛啊, 上!沖!” “窩囊廢,跑你個鳥兒。” 大馬金刀, 商隊一眾舉著槍拿著棒,近身貼rou的糾纏著來犯胡人, 兩相打成一團兒。 商隊人數多,算上白珍的護衛足有五百余, 胡人在是兇悍到底人少,商隊三打一,還能戰成平手。 “白姨,咱咋辦?”交戰間隙, 胡逆抹著臉上的血,打馬靠近白珍,咆哮著問。 白珍握緊短槍,指尖捏的發白,鼻端滿是血腥,胡人長箭在耳邊飛過,相處數月,昨日還飲酒交談的朋友今天就喪命當場,斗大頭顱滿地亂滾,不一會兒就讓馬蹄踩成rou泥。 腦漿混和鮮血噴濺在草叢上,一片紅白相間。 臉色慘白,白珍胃里翻江倒海,壓下沖破喉頭的嘔意,她死死咬著牙,“殺,殺!把這人全殺了,一個活口不能留!” “全殲?那咱們的人……”恐怕留不下多少啊?胡逆有些焦急。 揮手短槍打飛筆直而來的長箭,白珍側馬低吼,“知道了那等秘密,沒無聲無息的跑,既被人堵上了,你當還能脫身?” “今次,把這些人全殲便罷,萬一走露了風聲!殺,殺滅,今日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這話說的端是滿腔狠戾,落地有聲,胡逆雖不大明白其中深意,卻聽懂她話中鄭重,不由咬牙喊,“兒郎們,殺,殺,敢后退者家規處置!!” “是!”在場姚家軍齊齊一聲吼,“沖!” 揚鞭打馬,氣勢如宏,面對膀大腰圓,如狼似虎的胡人,竟無半分膽怯之意。 商隊一眾受他們影響,到減了原本且戰且退,隨時準備逃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