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她這女兒,來了婆娜彎性格到是開朗不少,怎么本事不見長?縮在她身后,還越活越回去了?明明在季老夫人那兒挺沉穩懂事的?怎么…… 哎。 白姨娘苦笑兩聲,深吸口氣,暫時收回思緒,目光放在滿場洗刷干凈的育珠蚌上,她滿面慎重,“開!”朗聲,她堅定的吐出這個字。 “是。”無數海女齊齊應,手中細薄短刃在陽光下閃爍著凜凜寒光。 —— 婆娜彎碼頭,姚千枝、姚千蔓并霍錦城剛剛下船,就讓姚千葉給堵了個正著。 “我知道你們有正事兒辦……天賜池那邊,我姨娘正在看著開蚌,還不知如今結果如何,你們是歇歇,還是現在就去看?”截住人,姚千葉滿面堆笑的問。 見來接人的是她,姚千枝和姚千蔓對視一眼,彼此心思暗轉,面上含笑道:“海上一直飄著,到不覺得累,還是先做正事吧。” “嗯,那你們隨我來吧。”姚千葉仿佛毫不驚訝她們的選擇,轉身帶她們往山上滑道方向走。 姚千枝和姚千蔓默默跟著,無心說話,坐上滑車,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她們一路到了山頂,還未至天賜池旁,就聽見無數女子驚呼喜喝,“成了,成了!我們成功了!” 那聲音,響徹婆娜彎,驚動飛鳥無數。 作者有話要說: 收獲的季節 第七十一章 轉過山道, 姚千枝幾人來到天賜池旁,入目, 就是遍地的油布和滿坑滿谷的珍珠。 大如佛珠, 小如黃豆, 個個圓潤光澤,在陽光的照顧下, 泛著暈色柔和的光。 純白、米白、淡粉、淺紫、隱約還夾雜著刺眼的金光, 數都數不過來。 “竟然……真的成功了。”姚千蔓站定, 深深吸著氣喃喃, 只覺眼前一片眩暈。 沒有女人不愛首飾。而珍珠是首飾中的首飾——古代貴女的最佳奢侈品,驟然看見這么多, 姚千蔓都有種合身往上撲的欲.望。 ——別動,放著我來, 都是我的!! 死死壓制著胸口沖動, 姚千蔓閉上眼睛,死死抓著三meimei的袖子。 “這么多……往哪賣啊?”霍錦城站在原地, 同樣目瞪口呆,忍不住喃喃自語。 身為男子, 他到不是像姚千蔓那么激動,想的問題更為實際。 按自家主公所言及大刀寨的失敗經驗, 一個成功的育珠蚌起碼會生產出十到二十顆珍珠,而天賜湖旁圍出了十個養殖池,每個里面起碼放了一千五百枚育珠蚌…… 哪怕除卻殘次品,只有半余成功, 那得有多少? 最少數萬枚。 怎么賣?往哪賣?這么多,大晉開國兩百余年都沒出產這么多珍珠吧?冒然大批量售出,不得把珍珠市場擠黃了啊? 霍錦城在欣喜萬分之余,不免如此想著。 “不通海貿是不行了,單眼前這些北方就吃不下,更別說還要擴大規矩,兩年后還有一批呢。”姚千枝便低頭琢磨,“得往全國散了,或許,想想辦法,通通胡商,走走邊貿,我聽說胡人貴女們對晉國珍品同樣喜愛,珍珠不比食鹽,滿可給她們嘛……” 喃喃著,她基本是自言自語,到是眼見她們到來,滿身是臭水急匆匆趕來請安的白姨娘目光一閃,若有所思。 —— 婆娜彎,巧手的海女們忙碌了足有三天時間,拆解出珍珠將近二十萬,當然,霍錦城的預言沒有成功,這將近二十萬的珍珠里,只有約莫十分之一能用,剩下九成俱是散碎、或是奇形怪狀的廢珠…… 這般廢珠,被姚千枝下令磨成珍珠粉,預備傾銷大晉各地——算是內銷了。 余者能用的一成里,多純白米白,九成都是小珠,按郭五娘常年海女的經驗,散賣大概在十至三百兩之間,雖然價錢不高,無奈量多,真要都賣出去,那就是一筆天文數字。 ——百余萬兩。 打土豪都沒那么甚! 剩下最少的,自然是最好的,擇擇撿撿出三百對純白大珠,三百對渾圓紫珠,三百對亮眼粉珠,均都有成人指肚大小,單這九百對珠子,就是價值連城。 更別說白姨娘親自殖下的數十枚河蚌中,還產出了十八顆龍眼大的金珠,串成璉子,非皇室不敢受用,端是傾國之寶。 前提是——這些都能賣出去。 ……其實不太好賣。 坐在婆娜彎養殖基地里,面對著堆滿屋子價值連城的珍寶,姚千枝、姚千蔓、霍錦城相顧無語。 屋里的氣氛沉默而激昂,飄著股子詭譎。 “怎么辦呢?”沉默了好半晌兒,姚千蔓仿佛終于從潤光華彩的珍珠們中拔出了心思,腦筋開始轉動,“內銷……”沒有銷路,“像千枝你說的走海商,感覺有些太危險,不大穩當啊……”她們沒人走過海路,外洋是什么情況誰都不知道?就連南寅那批海盜,都沒正經當過商人,一直是搶搶搶…… 銷賊臟跟做買賣完全不一樣,接觸的層面都不同,“出海商是條路,卻不能當成根本看,還是得想辦法往內銷……” “還有關外,胡人缺鹽缺茶缺一切,胡地貴女們的奢華亦不讓大晉,珍珠雖比不得寶石得她們喜愛,到底還是奢侈品,只是,這批珍珠實在太多,咱們沒有信得過的商人啊……”姚千蔓垂頭細細斟酌著。 做為姚家軍的內務大總管,她對地方財政是非常看重的,為了銷鹽長年跟各路商人們打交道,姚千蔓那是北方出了名的女財神,卡稅卡的那叫一個嚴,無論海商還是邊貿,她都算熟悉,充、澤兩州的大商們,亦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多多少少有點面子情兒,但…… “還是信不過。”她抿著唇,眉間微蹙,左右為難。 一旁,霍錦城同樣茫然,著實是,在沒想到會有這么多。 那是珍珠啊!每一顆都需生人入海,說不得用命來填,珍貴無比……卻原來,還能用‘萬’這個單位來形容嗎? 滿屋滿地的珍珠,一盒子一盒子的裝,都那么大,都那么圓,霍錦城清楚記得他大嫂曾有一套鑲十八顆珍珠的頭面,是壓箱底的老嫁妝,愛如珍寶,幾輩祖傳,非入皇宮大宴不戴…… 那十八顆珠子,仔細對比起來,還不如自家主公挑出來的三百對白珠…… 世代書香地,滿府富貴門,霍家沒落敗前,亦是燕京頂尖頂的世間,霍錦城發誓,他真是第一次,看珍珠看的眼發暈。 “……別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喃喃著,還沒從震驚的情緒出掙脫出來。 姚千蔓就看了他一眼,默默別過頭。 真是……她還是個女人呢,面對奢侈品都這么快回過神來,什么名門貴公子,燕京溫玉?真是吃過見過的人?? 哼哼! 霍錦城:…… 讓你失望了真是對不起呀。 “行了行了。”見他二人被珍珠刺激的有點失態,姚千枝率先開口,招招手,將他二人的注意力集中回來,她沉吟半晌,突然道:“我決定親上燕京一趟。” “什么??”霍錦城一愣,不敢置信的喊。 “去燕京。”姚千枝著定,斜睨他一眼,點指道:“帶著你。” “燕,燕京……”霍錦城喃喃,目光瞬間變的迷蒙。 “對啊,我當初答應了你,要前往救你家人,如今,晚歸晚些,好歹承諾總要兌現的。”姚千枝含笑。 “我,我……”霍錦城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感激中帶著幾分驚懼。 近鄉情怯,自霍家滅族已數年有余,他得離燕京,逃將出來,家中嫡姐淪落教司訪,是生是死,或生不如死……平時不敢想,救不得便罷,現今,自家主主要兌現諾言,帶他回燕京…… 他,他…… 霍錦城垂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恨嗎?還是懼? 在姚家軍做事,幫著主公造.反,他是在報仇血恨,為霍家平反嗎?父親一世忠君,真的會認同他的想法?二姐,還有二姐,全世上,他唯一的嫡脈親人,世家貴女,一世榮華,淪落教司訪,她,她還活著嗎? 上回云止來時便隱瞞提起,二姐處境并不好,性命到還保存。如今,惶惶已過年余,二姐是依然掙扎在泥譚地獄里,還是熬不住早早見了爹娘? 想起這些,霍錦城的身子止不住發抖,以往做夢都想讓主公早去燕京,現在突然她提起,如他所愿,但,但…… “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不日咱們就要起程。”姚千枝憐惜的看了他兩眼,叮囑道:“燕京路遙,大晉四處流民匪起,沿路途中肯定不太平,我預備著就帶個百余人便罷,你做后勤,還是要多準備的。” “哦?!哦!”責任壓在肩頭,霍錦城深吸口氣,從無邊思海出掙脫出來,俯身低聲,“屬下尊主公言,先行告退。” “嗯,下去吧。”姚千枝便點頭。 “諾。”霍錦城返身,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屬,屬下多謝主公,此恩此德,永世難忘。”他眼角有些微潤,喃喃兩句,大步離開。 看著他急匆匆,腳步還有些踉蹌的背影,姚千枝嘆了口氣,沒說什么,一旁,姚千蔓目光閃爍,突然開口,“你此回上京……單純就是為了霍錦城?” 她怎么有點不信呢? 的確,霍家女眷確實很可憐,承諾的事亦該做到,但專挑這個時候,怎么感覺點…… “你說呢?”姚千枝斜睨她,挑了挑眉。 “嗯……”姚千蔓不可置否。 “姚家軍偏居一隅,發展歸發展,確實不引人注意,然而終歸離中原腹地太遠,大晉具體什么國情,我不過耳聞,并未親眼見過。”姚千枝展眉,看了眼窗外,明月高懸,星光璀璨,“……南方黃升,燕京朝廷……這大晉國境中的林林總總,我總要親眼看看的。” 她想要這片土地,坐那萬萬人之上的位置,便總要親眼去看,親耳去聽,“況且……” “況且什么?”姚千蔓雙目炯炯,閃爍著耀眼的光。 “況且……我這總兵位還沒坐穩呢。沒有朝廷承認,小皇帝大印,澤州還沒執掌明白,怎好放眼四邊……北方有四個州呢,我尚未得其一,自然要越發‘上進’,親至燕京面圣了……”姚千枝眨了眨眼睛,壞笑道:“更別說,燕京多人才啊,那些個屢中不第的,同進士當不了官兒的如江如海,咱們姚家軍不挑,說不定能擇出一個半個愿意跟來的呢?” “且,咱們手里那十八顆金珠,除了皇族外,等閑誰敢要?到不如獻上去,不拘是小皇帝還是太后戴了,上形下效,眼下這些珍珠不就有銷路了嗎?” “所以,霍家是個由頭?”姚千蔓挑眉。 “不能這么說嘛,答應人家的事肯定要做,不過早早晚晚的,此回恰好一勺燴了。”姚千枝兩手一攤,似笑非笑。 “要官要人,要錢要路……千枝,這一遭不容易,你千萬要謹慎,不可焦急行事啊。”姚千蔓沉吟半晌,穩定住激動的情緒,千叮萬囑。 “你放心,我自然醒得。”姚千枝便笑著應。 兩姐妹坐在屋中你一言我一語,就著商路前程仔細思量,好半個時辰的功夫,正在姚千蔓提出幾個比較靠譜的商人,想探探關外情況的時候,外間,突然有人敲門。 “叩叩叩……” 兩姐妹互望一眼,這個時候了,月上柳梢……“誰?”姚千蔓提聲問。 “大姑娘,是妾身白氏。”門外,女子柔軟的聲音傳來。 白姨娘?姚千蔓滿頭霧水,側目瞧著姚千枝,一臉疑問。 姚千枝微微垂眸,目光閃爍,心里有些想法,到不敢著定,只是起身來至門邊,打開門閂,“進吧。”她把人讓了進來。 白姨娘沒回話,小步過門檻,隨后垂著臉兒站在屋中央。 一根素銀釵壓起頭發,她穿著身淡藍的衣裳,上下短打,雖有幾分簡陋陳舊,到顯得干練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