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知道能治!!就是沒銀子!!姚千枝這番話直戳郭五娘的痛處,都顧不得害怕眼前這‘貴人將軍’怎么跟貓兒她家房檐似的啥啥都了解,郭五娘就覺得疼的心臟直抽抽!! 她的老娘啊!!明明能治好,明明能活命,怎么就……“嘶,這,這位女將軍,您想要什么啊?”到底不是個傻子,本身敢下海博命就是有點膽兒,哪怕有親jiejie讓貴人踢死的親例在,郭五娘還是咬著牙出聲。 人家把她家的底摸的透透的,否認親哥哥不是海盜肯定無用,沒直接派官兵捉拿她們,就是有所求。提了老娘的病,必定不是偶然…… “你說我想要什么?”姚千枝就笑了笑。 她喜歡聰明有主見的人,所以才越過郭老娘,郭二姐,直接找郭五娘來談。 “你想抓我哥哥,想問婆娜彎!”郭五娘身子都在抖,臉色慘白,語氣卻著定。 “對,你說的沒錯。”姚千枝根本沒否認的意圖,非常干凈利落的就承認了。 低著頭,她目光炯炯的看著郭五娘,含笑著問她,“所以,你的選擇呢?” 作者有話要說: 比起男主,我更喜歡寫各種各樣的女孩子…… 第五十一章 養活她長大的老娘, 手把手拉扯成人的弟弟,潑辣疼她的jiejie, 憨厚孝順的姐夫……這些人對比個沒怎么相處過, 只少少見過幾面的哥哥…… 有的比嗎? 需要問嗎? 海盜和山賊一樣, 都是按住就能殺頭的大罪,就算家人不知情, 人家官府出面關個一年半載的都是合理, 更何況, 她還是知情的…… “我, 我……”郭五娘顫抖著嘴唇不愿回答。然而,她自己清楚, 答案早就在她心中了。 —— 夜黑風高,烏云遮月, 伸手不見五指。 小漁村外, 郭浪兒穿著黑衣短打,手里拎著諾大包袱, 輕手輕腳的往懸涯邊走。 他看起來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身材高大魁梧, 連鬢絡腮胡子,烏烏鴉鴉長了一臉, 連模樣都看不太清楚了。 一雙小眼睛精光亂閃,他靠著懸涯壁左顧右盼,見夜風習習,四下無人, 微微噓了口氣,腳步無聲一個回轉,來到一處隱在涯后的山洞外。 約莫半人高的洞口,讓幾塊巨石巧妙遮著,底下雜草叢生,等閑不仔細找,還真尋不著。 “五妹,五兒,哥來了!!”站在洞口,郭浪兒眼光微閃,眉頭緊緊擰著,口中低喚,彎腰欲入。 剛把腦袋鉆進去,身子還在外面呢,郭浪兒突然覺得上空陰影籠罩,脖子被大力掐住,痛入骨髓,整個身體騰空而起,他‘飛’著進了石洞。 ‘啪’一聲拍在地上。 “哎呀啊啊啊!!”頭暈腦花,兩眼冒金星,緩了好一會兒,他才痛呼出聲。 “閉嘴!!喊什么喊?這點疼受不住,也叫男爺們。”身后蒲扇般大手捂過來,郭浪兒被迫抬頭,借著昏黃火把的光,他看見洞內站著幾道身影。 為首是個年輕不大的小姑娘,個頭不高,通身氣勢磅礴,令人不敢直視。小姑娘左邊垂頭站著的正是他meimei,兩手在身前緊緊掐著,感覺非常緊張。 小姑娘右邊——紫綃翠紋裙、素絨繡花襖、外罩翠紋織錦羽緞斗篷,素白臉兒,長眉細眼,松松的涵煙芙蓉髻,那身姿,那風韻,他見過呀…… “幕,幕行首!!”郭浪兒驚呼,幾乎是從嘴角縫里擠出這么句話。 他身后,姚天禮緊緊皺了皺眉,捂著他嘴的手越發用力,捏的郭浪兒兩眼直翻白。 !!!放手!!!快放手!!!捂著鼻子啦!!喘不上氣啦!! “你還真出名啊,誰都認識!”姚千枝斜睨著幕三兩,笑著調侃。 “那是,好歹混了這許多年,行首不是白叫的。”幕三兩嘴角微勾,態度自然而灑脫。 半點沒覺得這話是在給她難堪。 姚千枝就喜歡她這樣,往昔不可辯,來昔猶可往,一味追悔過去,觸都不能觸,并不代表釋懷,似幕三兩這樣,直面過往,笑言調侃,這才是真正接受了自己,才能擁抱未來。 “……那個,姚,姚大人,幕姑娘,你們,你們……我哥要死了!!”一旁,郭五娘顫顫微微的開口,帶著股子哭腔。 “咦!?”姚千枝眉頭一挑,收起笑意轉頭望,“咳咳,二叔,你,你松松手,那都翻白眼兒了!!”她指了指郭浪兒。 “嗯。”姚天禮遺憾的放手,照屁股給了他一腳。 郭浪兒狗搶屎般的姿勢,應聲前撲,啃了一下巴的泥。 “你,你們……”滿嘴都是血,牙掉了好幾顆,他捂著臉,眼淚都快下來了。 “五姑娘!”姚千枝垂首瞧了兩眼,到沒直接掐住按‘套路’出牌,而是轉頭望向郭五娘,擺出個‘請’的手勢。 這位姑娘答應她們釣郭浪兒上勾的條件,就是給她個機會,讓她親自勸降,留哥哥一命的。 “多謝大人。”郭五娘動作生疏的福了個禮,幾步走到郭浪兒身前,她跪坐下來,“哥哥……”她突然喚。 “娘生病了,大夫說是富貴病,要天天人參rou桂的吃,否則就是熬日子。她很難受,天天咳嗽,日日昏睡,醒著的功夫還要干活兒……小寶身體不好,大夫說他胎里虧了,要好好的養,要不長不大……二姐嫁了好幾年了,連懷了三胎都沒保住,是長年趕海,寒氣入體,肚子里涼,為了給她治病,姐夫在碼頭給來往商人扛大包,一天干七個時辰,半個月前,累的連人帶包掉進海里,差點沒死了……” “爹病死的時候家里欠著債,債主要咱們家的船,我不給,怕日后沒活路,自個兒駕著進了深海,潛下水撈了顆大白珠,賣了二十兩銀子,還了爹的債,還給二姐置了嫁妝,不過……我撈珠的時候遇見了大魚,差點死在海里。” “我現在大腿上還缺一塊rou,走的快了就跛。”郭五娘垂著頭,卻不看郭浪兒,只是道:“哥哥,我說這些,不是想辯解什么,只是想告訴你,我為啥要這么干!” “你是慣當海盜的,眼前這情況,你應該明白是咋回事,姚大人是旺城里的提督貴人,要打你們婆娜彎的海盜,想讓你當個內應,你要是不愿意,怕死,那把你們婆娜彎的情況說出來也行……” 她絮絮叨叨的說,郭浪兒的面色隨著她的話變幻著,直到此時才受不住似的喊,“五娘,哥不怪你,但哥不會出賣兄弟。”打十四歲出逃當了海盜,如今快二十年,他跟兄弟們的感情,絕對不用說。 “你怪不怪我,我其實不在乎。”郭五娘面不改色,“我確實出賣了你,你恨我是正常的。你是我哥,但我打出生開始就沒見過你,還是這幾年才有接觸,我記得清清楚楚,就四回,第一回 你給我一兩銀子,我覺得你是個yin.棍混子,追了你兩條街,第二回你給了我一包海物兒,解釋了身份,我沒信,把海物兒賣了三兩,第三回你留下了信兒,告訴我有事怎么找你,沒給銀錢,我偷摸問了娘,確認了你確實是我哥……” “第四回 ,我信了姚大人,把你騙出來抓了你。”她語調完全沒有起伏,低頭看了看郭浪兒,她道:“就見了四回,我對你沒啥感情,還不如村里叔伯,出賣你,我也不后悔,你恨我,我無所謂。” 郭浪兒:好想哭!!妹兒啊,你太實在了,哥這心吶,真是瓦涼瓦涼噠! “不過,我你無所謂,娘總是生了你,養你長大吧。你跑的那年十四,不小了,都能成人使喚,養家糊口了!” “那年,大姐死了,你跑了,娘還懷著胎,是一對雙棒兒,知道你的事就早產了,兩個孩子連當晚都沒挺過就咽了氣,娘當時就躺倒了,為了給娘治病,爹下了苦力氣連續三個月飄在海上……后來娘好,爹卻虧了身子,明明正當年,竟然病死了。” “如果你沒跑,哪會發生這些事?”郭五娘面無表情,目光冷漠,“或許,咱家就那么倒霉,還是會這樣,娘還是會早產,爹還是會死,但,要是你這個壯勞力還在家,娘就不用苦苦支撐,熬壞了身體,落得個只能等死的下場。” 這些話,郭五娘說的平平淡淡,然而郭浪兒卻是虎目圓瞪,被戳的痛徹心肺,“我,我……五妹,我……”他緊緊握著拳,掌心都掐出血痕來了。 “姚大人答應我,只要你愿意降,愿意說,就出錢給娘治病,還答應讓小寶進她辦的學堂,不要銀子。我和姐都能在她那兒當差,月月有銀子拿,就連姐夫,都能給安排了。” “相反,你要是硬梗著,我、娘和小寶身為海盜家眷,都會被抓進獄。你也不用恨姚大人,我查過了,律法就是那么規定的,連坐徒一年,時間到是不長,但娘和小寶那個身體肯定是熬不住,至于我,死到不至于,只是大姑娘家家蹲過大獄,基本不會有什么未來了……” “哥,爹娘生你養你,死——你沒給爹燒過一張紙,活——娘沒得過你一日孝,如今,你還要犟著,拖著娘跟你不得好死嗎?”郭五娘跪在郭浪兒身前,垂眸低目,認真看著他。 郭浪兒:…… 啞口無言,心里跟刀攪似的疼。 “我,我……”他臉色慘白,嘴唇發紫,“我說,我什么都說。” 什么都說,就真真什么都好辦。沒罵沒打,連洗腦都沒用上,郭浪兒毫不抵抗的就配合了,把人——包括郭老娘在內一馬拉回旺城,找了個隱避地方安置妥當,尋了間屋兒開始盤問,捉筆記錄…… 一個晚上的功夫,神秘的婆娜彎摘下了面紗,真實的暴露在了眾人面前。 拿著郭浪兒的供詞,耳聽夏崔稟告:這位自發奮勇,愿意當內應……幕三兩不由長嘆一聲,“大人,您這真是厲害了,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要讓郭五娘去勸的?” 一般情況下,抓過海盜不是應該先勸,在打……重復無數遍,不服就皮鞭就鹽水嗎? “不是我讓的,是人家郭五娘自己提出要試試!”姚千枝探頭看著口供,漫不經心的道。 “額……”幕三兩瞇了瞇眼睛,這年頭村姑都這么厲害了,那小話說的,那分寸拿捏的,真是……厲害了,“挺是個人才的。”她由衷的嘆。 “確實是,我已經讓她先進學堂把字認全了,然后調我身邊培養看看。”姚千枝點頭贊同。 幕三兩,“大人您手腳真快啊。”她剛想說過后偷摸把小姑娘要過來,看來來不及了。 一邊談聊,一邊低頭看著供詞,好半晌兒,幕三兩黛眉微微蹙起,“這……有點麻煩吧,是不是不太好打啊?”對打仗,她不太熟悉,但簡單對比她還是會的。 “不是不好打,是憑咱們,根本打不下來。”霍錦城從外間走進來,面沉如水。 姚千枝拿著供詞,單手點指額角,沉吟半晌,她突然道:“咱們回府,把人招齊了商量商量!” 婆娜彎——其實人并不算多,不過萬把,中還有三成女眷老弱。 掐指算算,能充做戰斗力的,頂天七千有余。 姚千枝手下足有三萬壯丁,基本夠五打一的。 然,有些事不能這么算,婆娜彎的都是海軍,是有大船的,而姚千枝那些的,不說是旱鴨子,畢竟臨著晉江,靠著黃海,水里功夫不說多利落,狗刨總是會的,但…… 呵呵,大海不比尋常,旺城碼頭往婆娜彎起碼一天一夜,狗刨兒是不好使的。 刨兒著游到那兒不現實。 至于船嘛……呵呵,姚千枝手里沒有,就算有,沒人會開。 “就算知道地方,了解他們內情,郭浪兒愿意給咱當內應,咱去都去不了,有什么可說的。”提督府內宅,姚千蔓坐在椅上,一臉頹廢。 “謀個海軍,這個思路是沒錯的,充州臨黃海,總有用得上的時候。不過,非要此刻行事,是否有些著急了呀?”霍錦城摸著下巴,進言的很婉轉,“主公,我覺得還是從長計議來得好。” “反正咱們已經發展的很快,先將陸軍培養來得起來比較好。至于海軍,若主公真的想要,咱們滿可尋些小股的,先慢慢打嘛!”那樣的,有幾條漁船就夠了,運氣好些,說不定都不用下海。 “霍師爺說的對,可是,女爺爺打婆娜彎,不是因為想要那個島留著曬鹽養珍珠,別的地方又沒島,有啥可打頭?咱又不缺人。”王狗子撓著頭。 “我的人,到是都會水,水性還都不錯。”苦刺低低的道。 她的人——除了少數女兵,其余都是胡兒。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無論是晉江還是黃海,河鮮海物兒都是不少,大多都值些銀子,天生天養的胡兒們想活命,肯定少不了這一筆。 哪怕只撈著些海菜,海帶什么的,都能填飽肚子。 海邊多漁民海女,想撈鮮物兒,水里功夫就要硬,所以,但凡是在外討生活的胡兒,都能算浪里白條,很有一手。 “光會水不行啊,關鍵得有船!!”姚千蔓就嘆氣,兩手攤開滿面無奈。 “先緩緩。”霍錦城就說。 王花兒焦急的插嘴,“不能緩啊,霍師爺,咱都快沒糧食了!!”三萬多人養活不起,“千葉姑娘那傳信兒來,養珍珠的池子擠的都要下不去腳,鹽湖都快干了!!咱肯定得另尋妥當地方曬鹽,要不然……”好不容易練出的兵,吃不飽肯定跑啊!! 那就白瞎啦!! “那咋辦?咱沒船,橫不能讓人游到婆娜彎吧!!”姚千蔓伸手捂臉,痛苦的不行。 大刀寨的經濟現狀,做為總理財務大總管,她能不知道?她在清楚不過了!!!但凡有辦法,她都恨不得生出翅膀飛到婆娜彎去!! “沒事,咱們沒有船,有人有啊!!”一直默默無聲,坐在上首的姚千枝突然含笑開口,一臉胸有成竹。 “誰有??”眾人齊聲問,眼珠子都放著光。 “加庸關,姜企!”姚千枝就說,擲地有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