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陸景宴挑了挑眉頭,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陸忠在王府里失蹤了,能辦到這事兒的人并不多。 畢竟陸忠那個廢物雖然好色,但是自由練武,還經常和上過戰場的兵士訓練,不是別人能輕易鎮壓的,可卻這么失蹤了,首先王爺要懷疑的就是府里的影衛。 王妃的院子也有影衛守護,可他們都效忠于王爺,所以如果真的做了這事兒,必定會頭一個匯報給王妃,府中在這一塊唯一的不可控性,應該就是世子爺這里了。 “無事,我也沒準備要那jian人的命,先讓兄弟們撐一個月再說。況且王爺很快就要忙起來了,也就顧不上他了。”他揮揮手,毫不在意。 陸景宴身邊的影衛,其實都是王爺給的,但是隨著他的年紀增長,這些影衛要么被他收用了,要么被他撤換掉,畢竟都已經跟著他在望京待了那么久,從里到外都換成他自己的人,才足夠安心,否則他也活不到今日了。 他的話很快就應驗了,望京要派人來北齊,并且派的還是去年的狀元爺,年紀輕輕就在大理寺任職。 林寶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已經搬進了陸景宴的后院里,正如世子爺承諾的那般,他從來不曾逾矩,當然這也更方便了宴宴,不用再干那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了。 她卻變得無比繁忙起來,晚上要給宴宴講故事,白天則會被陸景宴招過去,陪著他下棋。 她發現這位世子爺是真的無所事事,竟然有這么多的空閑時間可以浪費,每日不是吃喝玩樂,就是琴棋書畫,看起來生活還挺豐富的,但實際上根本就沒什么正經事兒,全是消遣的東西。 當然林寶姝跟世子爺之間,也變得熟識起來,不再是一見面互懟,又或者敵對的狀態。 相反因為林寶姝了解他一切的生活習慣,反而逐漸摸索出了相處的規律,讓一直很難搞的世子爺,在她面前也會變得平易近人。 最先察覺到這點的是陸景宴身邊的小廝松柏,世子爺總會莫名其妙的發脾氣,特別在他剛睡醒的時候,無論是午睡,還是清晨蘇醒過來,任何一丁點的不滿意地方,都會被無限的擴大,然后就被擺在了臉上,讓周圍伺候的人都察覺到他的壞脾氣。 今天也不例外,不知道又是什么地方讓他不滿意了,他梳洗過后就坐在輪椅上,滿臉不高興,室內的氣氛有些壓抑,誰都不敢往前湊。 倒是林寶姝恰好過來了,讓人拿棋盤過來,準備跟他下棋,結果瞧見陸景宴板著一張臉,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頭。 她剛來那會兒,還會因為他這副動不動陰陽怪氣的狀態而生氣,后來摸準了他的脈之后,就看明白了,他這是有些起床氣,但是又克制著自己的性格,所以才會造成這種不愛搭理人的狀態。 其實那些下人對于世子爺這樣的性格,還挺慶幸的,主子不高興只是憋在心里,并沒有對他們進行打罵,過會兒說不定就自己想清楚了。 “這又是怎么了?首先申明,太難找的地方我可看不見,犄角旮旯的肯定不行。” 她邊說邊抬頭在四周看了看,很快就起身,將花瓶最漂亮的那面花紋轉過來,直直地對著他。 陸景宴明顯松了一口氣,林寶姝瞧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 瞧瞧這廝的強迫癥有多么嚴重,不過還不等她坐回來,就聽見他道:“還有一處。” 林寶姝又仔細找了找,卻依然毫無發現。 “找不到,我也不猜了,趕緊開始吧,下完我要回去了。”林寶姝擺擺手,在這方面陸景宴真的特別執拗又幼稚,甚至她都懷疑宴宴提前跟他切換了。 “桌上的糕點誰上的,我說了我不愛吃百合糕,怎么又把這個上來了?” 他喜歡吃芙蓉糕,不過兩種糕點顏色有些接近,應該是哪個粗心的下人上錯了,就導致世子爺糾結了半晌,卻因為剛睡醒,不怎么愿意開口。 直到現在被林寶姝引著才說了出來,立刻就有小丫鬟上去將糕點撤換了過來,世子爺才總算不再板著臉了,而是露出幾分輕松的神情。 林寶姝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這位爺可真是逗。 當然據她所知,六年前的陸景宴,還是非常喜歡百合糕的,至于為什么現在口味變化這么大,應該是跟昭陽公主有關。 昭陽不太喜歡百合糕,她當時嫌棄這個香味太重了,吃在嘴里怪怪的,沒想到現在世子爺倒是也跟她同一個毛病了。 兩個人這一盤棋還沒下完,王妃那邊就已經派了人來,說是望京派人過來了。 “派了誰來?” “去年的狀元郎,尹國公之子尹燃尹大人。”傳話的丫鬟很快就回了一句。 登時林寶姝的臉上就露出了幾分淡淡的笑容,這還是個熟人。 陸景宴沒吭聲,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她的神情,當然她緩和的面容上,帶著隱隱的雀躍,也沒能瞞過他的雙眼。 就見他將棋子放回棋盒里,臉上帶出幾分冷笑來:“這么高興?這位尹公子跟你什么關系?” 林寶姝抬頭,挑了挑眉:“沒什么特別的關系,只不過是尹公子在望京出名已久,猛然聽到自己熟悉的名字,所以有些高興罷了,感覺離回家很近了。” 她也沒瞞著他,兩個人都沉默了片刻,尹燃此次前來,恐怕是有要事,否則皇上不會派這樣一個有真才實學的青年才俊過來,而且還是朝廷命官,明顯是身上肩負著比較重要的任務前來。 林寶姝去了王妃處請安的時候,尹燃已經和王爺去了前院,他肯定不會在后院久留的。 “我打聽了一下,這位尹大人是要帶一部分秀女走,聽說好幾位京官上奏折,因為自家姑娘去了北地當秀女,但是有部分秀女北齊并沒有收用,反而當個閑人養在后院,他們思女心切,懇請皇上讓北齊把這部分秀女放回去。等到以后選秀也這樣,若是挑不中的還是放回望京。” 王妃讓她坐下,直接開門見山的道。 林寶姝的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實際上秀女能否回望京,皇上根本就不在乎,畢竟往屆選秀,死在后宮里的女人實在太多了,幾乎都能鋪出一條血路來。 況且之前并沒有這種舊例,如果幾個秀女就能安撫好北齊王,朝廷也不愿節外生枝。 本來如今朝廷就有些勢弱,正是希望和平的時候,若是北齊利用這個當借口,發兵造反怎么辦。 所以現在皇上派了尹燃前來,這其中必定是林丞相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就為了能讓林寶姝混在其中回到望京來,再次擁有林家的勢力保護。 “林丞相為了你也是殫精竭慮了,否則往屆那些秀女留下,從來不曾有哪位大臣說是思女心切,今年卻是一窩蜂都想起來了,也是可笑。” 王妃自然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每年望京送秀女進北地的時候,王妃總會想起自己當年的遭遇,當然她當年不是秀女,是王爺厚顏無恥強搶的她,但是看到從故鄉來的這些小姑娘的時候,她依然會忍不住多想。 “還請王妃助我一臂之力,我有必須要完成的夙愿!”林寶姝立刻俯身給她行了一禮,鄭重地懇求道。 王妃看著她,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當年我寫信求你姑姑多多照顧景宴,她明明前有朝臣罵她禍國妖姬,后有皇后和一眾后宮女人虎視眈眈,卻依然竭盡所能的保護了景宴,讓他從一個孤立無援任人拿捏的質子,變成有尊嚴的北齊世子。這個天大的恩情,我一直沒辦法還,如今是時候了。” 王妃親自將她攙扶起來,握住了她的手,無比認真地許諾。 “況且你與景宴什么都沒有,只不過日日陪他下棋而已,他應該干不出什么死皮賴臉的事兒來。”王妃邊說邊拍了拍她的手背,明顯是讓她安心。 林寶姝輕舒了一口氣,像這種名單,王爺肯定不會管的,多半都是交給王妃,畢竟是后宅之事。 只要她把王妃說通了,那就沒有什么問題了。 至于陸景宴那邊,估摸著宴宴會比較難搞,可她已經打定了注意,先不告訴他,反正跑了再說,其他的事情她可管不著。 吃了這顆定心丸之后,林寶姝和王妃共用了午膳,等她往回走的時候,青荷卻悄悄塞給她一張字條。 “奴婢之前遇到了尹大人身邊的小廝,說了兩句話。” 實際上那個小廝不小心撞到她,還沖她道了歉,等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青荷的掌心里就抓著這張字條。 第24章 出爾反爾 林寶姝展開一看,是約了她相見。 在定下的時辰內,她趕到了紙條上寫的地方,這是后花園處的一個池塘邊,因為靠近角落,外加此刻天氣變冷,池子里的荷花都已經敗了,成了一片慘景,所以并沒有什么人走動,的確是一個相約見面的好地方,并不怕被人發現。 尹燃已在等候,他手中拿著一本書,倒是擺的一副好模樣,見到林寶姝前來,彼此見了禮。 “許久不見,林姑娘,不知可否一切安好?” 尹燃性格偏冷靜自持,更是望京里世家教養出來的貴公子典范,永遠都不會失禮,同時又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很好,不知尹公子有何見教?”對于這樣的人,林寶姝自然不會落下話柄。 說起來當初想給她說親的人選中,這位尹公子可是排在頭名,足見他最近幾年在望京之中風頭有多盛。 “是林丞相不放心你,特地要我轉交一封信給你。”尹燃邊說邊從衣袖里掏出一封信來。 看著信封上祖父的親筆,她的臉上多出了幾分笑容,接過信之后,誠懇的向他道謝:“尹公子舟車勞頓,還要勞煩你給我送信,有勞了。” “應該的。”尹燃臉上的神色也舒緩了幾分,聲音變得更加輕柔起來。 兩人都是聰明人,實際上林丞相與林寶姝的書信一直都有的,根本無需尹燃多此一舉,況且就算要尹燃帶信,他也完全可以找個小丫鬟送上便可,無需親自見面。 至于為何要弄得這么麻煩,兩人心知肚明,這是借這封信,讓他們有個私下見面的機會,也是帶有幾分相看的意思。 “此次回京的名單中,有林姑娘的名字,半月后就將返程,林姑娘早些收拾東西也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便回到正題,這是在給她透底。 “好,多謝尹公子提點。” 畢竟這里是北齊王府,不是他們兩家的后院,有諸多顧忌,只是略說了兩句話,便各自分開了,并不敢久留。 兩人分道揚鑣,一左一右的離開了。 懷揣著祖父寫的信,林寶姝的心里稍微有了底,等了這么久,祖父總算是要帶她脫離苦海了。 北齊王府不比望京,對于她來說就是牢籠一樣,處處都是束縛,無論辦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腳。 再加上有陸景宴這個神經病在,白天晚上還要應付兩種性格,要不是她想著能回望京,這個念頭在撐著她,估計她早就要跟他翻臉了,根本不愛伺候他。 說曹cao曹cao到,她心里面□□叨著他的名字,結果一抬頭就看到男人坐在輪椅上,擋在她的必經之路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林寶姝硬著頭皮走上前,他在這里堵著她,證明她方才見尹燃這事兒,他已經知道了。 不過她絲毫不意外,畢竟這個男人的影衛可是多到數不勝數,連王爺都被他的實力蒙在鼓里,至今都沒從他的嘴里撬出陸忠的下落,說不定還沒懷疑到他頭上呢。 “世子爺這是在等我?” “當然,一聽說尹大人約見你,我就趕緊來守著了,生怕你把持不住,給我戴頂綠帽子。”陸景宴沒有隱瞞,相反臉上還帶著幾分調笑的表情。 林寶姝聽到他這么說,立刻丟了個白眼過去,聽聽這說得是人話嗎?簡直可笑極了。 “世子爺說笑了,我還不是你的人,據我所知,這次尹大人來就是要帶我們這些沒被收用的秀女回京。至于我跟尹公子那也不熟,更不可能做出什么糊涂事來,這點您大可放心。”她的語氣有些硬邦邦的,明顯是有些生氣,畢竟他方才那兩句話,著實有些侮辱她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她哪句話刺激到他了,男人的面色一下子冷了下來,目光陰測測的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看起來比她還不高興。 林寶姝被他這副樣子,弄得直皺眉頭,有些不耐地道:“世子爺還有事兒嗎?沒事的話我便告退了。” 她說的話還是客客氣氣的,好似把他當主子一樣,但是其中的語氣,已經像是要把燙手山芋甩了一樣迫不及待。 說完這番話,她轉身就想走,卻被陸景宴給叫住了。 “你想離開北齊?” 林寶姝一聽他這番問話,心里就涌起幾分不詳的預感,立刻轉身道:“當然,我們之前可是說好的。我只是進你的后院躲避而已,等我祖父想出法子來,就放我回望京的。” 她聽見他這句問話,只覺得他要反悔的架勢,同時心底也在懊惱,如果尹燃提前些日子來,她也不會答應陸景宴說進他的后院了,反而撐一撐,等尹燃來了,就直接可以走了,哪里還需要這般橫生枝節。 陸景宴看她這般警惕的架勢,嘴角不由得勾起,臉上露出一抹惡劣的笑容來:“如果我要反悔呢?” 林寶姝的眼皮直跳,果然她那不祥的預感應驗了,讓她一陣陣頭皮發麻。 “反悔?那我真是不明白世子爺的意思了,強留我在府上有何用。你如果是在顧忌宴宴的話,我覺得可能性不大,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我也算看明白了,分明是他被你牽著鼻子走,除了偶爾發瘋之外,他基本上都是受制于你。況且你與他相處多年,早就拿捏住了他的脾性,我才不信你說為了他才留下我的鬼話,所以世子爺也不用拿宴宴來搪塞我。” 她明顯是真惱了,直接冷聲的把心里話說出來,并且堵住了他找借口的可能性。 陸景宴的眉頭高高挑起,顯然對于她這種反應感到不滿,輕哼了一聲,揚起下巴道:“我記得第一天看見你那張臉的時候就說過,你不該長這張臉。既然我能反悔讓你進后院,那自然也會反悔讓你回京,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以為姝寶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