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小丫頭撅了撅嘴,回頭望了望城門,還是往他那方向去了。 余下的時日,姜荺娘在薛府里就安分得不能再安分了。 一直到婚禮之前,她都不曾再令人cao心過。 這日天不亮時,姜荺娘便被人推醒。 她半闔著眼,一群丫鬟便擠進屋來端捧盂硬是將她從床上挖起來,擁著她拾掇。 她雖是頭一回嫁人,可這些伺候的人卻都是熟有經驗之人。 來給她開臉的婆子也是先前給薛桂琬開過臉的全福之人。 她常年為這些辦親人家行事,生得一副慈眉善目樣子,笑容溫和,叫人見之親切。 姜荺娘閉上眼,那彩線絞在臉上便有種刺痛感。 她想象著臉上發紅破皮的樣子,待拿來鏡子照過,見除了白嫩許多,并無其他不好,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接著上妝梳發,她這邊敷著粉,那邊丫鬟們擺出一摞的發飾簪鈿,將姜荺娘看著都覺得繁復。 在她換上禮服之前,薛老太太竟還抽著空,過來看了她一眼。 因這會兒忙得兵荒馬亂,她倆竟都顧不上傷感。 薛老太太只打量著她是否妥帖,而后才驀地問了她一句:“你想明白了嗎?” 姜荺娘眼睫顫了顫,似領會了老太太的意思,抬起臉來,笑回她道:“想明白了。” 薛老太太撫了撫她的頭,道:“我是個固執的老婆子,有時也會撞在一堵墻上鉆牛角尖,不知道拐彎,但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學你母親,也不要學我……” 姜荺娘覺得眼里有了些濕意,薛老太太便道:“大喜日子,我竟特意跑來與你說這些,真是老糊涂了,你往后必然一生順遂的,薛家永遠都會護著你的。” 姜荺娘握著她的手,察覺出她手指的顫巍便知道她心里是真心為著自己憂喜。 她一直都很清楚,薛老太太在她身上寄予的不僅僅是對她這外孫女的感情,還有與她母親的那份愧疚與悔意。 因時辰緊湊,薛老太太很快便又離開,下人終于將那頭飾衣物捧來,呈現在姜荺娘的面前。 姜荺娘轉過身去張開雙臂,那禮服便一重一重往她身上壓來。 鞭炮聲響起,正是迎親吉時,新郎官至。 姜荺娘便回憶著婆子交代的流程。 然而真等她出去了,實則處處都有人攙扶指點,該做的步驟,倒是一點也沒差錯。 離了薛府,進了瑾王府里,入了洞房。 待那喜帕被人挑起,姜荺娘才見著莊錦虞的樣子。 他今日亦是一身大紅,二人穿著一般顏色,在這屋里頭就結下了極親密的關系。 有人喂了姜荺娘吃了個餃子,又笑問她一句:“生不生?” 姜荺娘知道這意思,便低聲道了一句“生”。 眾人露出促狹的笑來,待他二人又飲過合巹酒后,這才算是禮成。 直到深夜,姜荺娘正睡得熟,忽然被人推醒來。 丫鬟低聲提醒她道:“王妃,殿下來了。” 姜荺娘這才發覺自己竟瞌睡了許久。 她這時已經卸了妝,洗過了澡,穿著紅色綢裙,見莊錦虞進屋來,怕他飲醉了忙要上前去照應。 偏莊錦虞好似沒看見她一般,徑直進了內室去洗沐。 伺候的丫鬟有些尷尬地退出房去避開這一幕,只覺得這主子仿佛不太討喜。 姜荺娘沒趣地往床上爬去,將被子鋪開來,兀自往里睡了。 片刻莊錦虞回來,沒聲息地上了榻,二人仿佛再扮啞巴一樣,誰也不與誰說話。 姜荺娘心里頭暗暗嘆了口氣,心里有些想不明白。 她往日里也沒少氣他,怎么這回他卻氣得這樣長久,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忘了。 姜荺娘想橫豎今日都累了一天,倒不如今晚先好好歇歇,待緩幾日再去哄他就是了…… 她這樣想著,竟就心安理得地閉眼睡了。 莊錦虞等了一會兒都不見她主動與自己說話。 待他轉眼一瞧,險些就沒把他氣笑。 上回在他懷里撒嬌認錯,信誓旦旦說會改的難道不是她? 洞房花燭夜,最重要的一個步驟都沒進展,她竟也還能睡著。 說她在乎著他,真不是誆鬼的? 就在姜荺娘放松一整日緊繃著的神經要入睡時,身上驀地一沉,恍若鬼壓床般。 她哼了一聲,險些被壓斷了氣。 她沒開口,莊錦虞就先與她道:“想與我認錯是么?” 姜荺娘忙不迭點頭,一副有氣出沒氣進的樣子。 莊錦虞扯了扯唇角道:“很好……” 姜荺娘見他總算是不氣了,只當是皆大歡喜,正以為他能起來時,他卻驀地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 那力度讓她覺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是洞房花燭的旖、旎之事,而是猛獸撲食的血腥畫面。 第58章 清晨,花葉上凝結的水珠正顆顆搖晃,墜入泥壤。 姜荺娘起身時,特意令丫鬟挑了件高領的衣服,另一頭莊錦虞則是冷眼看著,唇角卻略揚起,好似想到了什么趣事。 丫鬟悄悄瞥向姜荺娘,心想昨日還不成事的樣子,今日就讓王爺高興了,顯然是她們這位王妃有著不可告人的秘技。 這會兒姜荺娘眼底雖有淺淡青影,但眸子里卻隱著瀲滟之色,雪白瑩嫩的脖頸下印著吻痕,顯得異樣觸目驚心。 待一切收拾妥帖,姜荺娘便隨著莊錦虞入宮去見過圣上。 因姜貴妃的事情,姜荺娘一直對皇宮這地方有著陰影。 然而真等她見到了盛錦帝,卻發現對方并未提過半點令人敏感的話,也未過多注視姜荺娘。 僅是與莊錦虞多說了兩句,便叫他二人去拜見太后。 姜荺娘想到那位俞太后,心里又多幾分緊張。 莊錦虞走在她身側,在外待她態度并未很親熱。 仿佛這個王妃是他被逼著娶來的,越是如此冷淡,那些宮人心里反而越發覺得平衡。 原先覺得不公平的事情,當下又隱隱可憐這位瑾王妃,覺得她就是飛上枝頭的反面教材。 看著吧,要不了幾年,這位瑾王身邊就會鮮花無數,美女如云。 至太后宮中,原先姜荺娘做好的心理準備卻都因嬤嬤一句話而全白費了。 “太后身體不適,今日不愿見客。” 那嬤嬤生得一張長臉,瞧著像個刻薄的樣子,可偏偏聲音溫和,讓人感覺不到惡意。 只是她的話里意思卻很清楚明白。 姜荺娘臉色淡了幾分,但卻也都在意料之中。 她很早的時候就聽聞過俞太后的大名,這位太后是出了名的疼愛孫子。 莊錦虞幼年亦是時常接進宮中在她膝下長大。 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這位太后定然是希望莊錦虞有一門極好的親事。 可不管是誰,這個人都不應該會是姜荺娘。 莊錦虞好似也料到了一般,便也帶著姜荺娘回了。 回程馬車上,莊錦虞見她一聲不吭,只語氣清閑問她:“你可是在介意皇祖母的態度?” 姜荺娘道:“怎敢呢,王爺廢了這么大力氣才把我這扶不上墻的爛泥給拘上墻了,皇祖母如今不喜歡我,待往后見著她了,我好好服侍叫她喜歡我就是了。” 莊錦虞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叫她坐過來。 姜荺娘遲疑挪了位置,卻好不防備地被他掐了掐臉。 她驚呼一聲立馬拍開了他的手,眸子里滿是怨念。 “昨日就想掐一掐,真想看看你是不是換人了。”莊錦虞道。 姜荺娘正要發作,偏又忍下,道:“我又能怎樣,你這就覺得我虛偽了,我若直爽起來硬闖進去,只怕你回頭不敢認我。” 莊錦虞挑起唇角道:“她年紀大了,自有我去孝敬,我不會叫你受她的氣。” 這俞太后頭一日就不見自己的孫媳婦,不是嫌棄是什么? 姜荺娘原掂量著這太后在莊錦虞心中的分量,不敢直白說出,這會兒他自己反而說出來了。 “你說這話被旁人聽去了,不怕寒了太后的心?” 她望著他,生怕他話里有陷阱。 莊錦虞道:“你這樣不信我,不怕寒了我的心。” 他捉住她的手,揉捏了幾下,垂眸道:“旁的事情你不必cao心,你只要看好你自己就行了。” 好似與他偷偷摸摸習慣了,姜荺娘被他握著手,總覺得有些拘謹。 她什么話也沒說,知道他這是在警告自己。 只是他也不想想,她都已經是瑾王妃了,這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眼睛都盯著她看,她哪里還敢像婚前那樣。 若是她現在還敢一巴掌蓋到他臉上,只怕她也命不久矣了。 原以為俞太后那邊就這樣不了了之,豈料沒幾日,那邊竟又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