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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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異力和梨魄,不僅天族秘錄有記載,雪域的藏書里也有。兩方各自記錄了對方不知道的,合在一起才是全部吧?!碧戾鷵P了揚眉頭,不太在意地說。秘密如何,異力如何,她都不怎么往心上放了,她的一生很失敗,也沒什么太大的留戀。 “走吧,帶我去找胡純?!碧戾掷鴥鹤幼?,兒子沒有甩開她的手,讓她覺得仿佛又回到他小時候,他可愛地依賴著她??墒撬K究還是長大了,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已不是她這個母親,而是他孩兒的母親了,天妃感慨地一笑。 “娘,到底要怎么救胡純?”雍唯和天妃走出天宮門口,雍唯沒有問天妃為什么不用法術,要一路走出來,他和母親都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想,這一路并不覺得長。 “見了她,我自有辦法。”天妃沒有直接回答,讓雍唯起了些疑心。 炬峰迎面而來,他踏著云,也是一種緩慢的方式。 雍唯注意到他的頭發(fā)很凌亂,平時總是整整齊齊的發(fā)髻全散開了,束發(fā)的小冠也不知去了哪里。 今天似乎是個所有人都沮喪的日子。 炬峰攔住天妃和雍唯,卻沒有說話,他連胡子都沒有刮,下巴上泛起一層青色,看上去簡直老了幾十年。他抖了抖袖子,星砂長劍出現在他手中,他盯著雍唯,陰森森地說:“給你。” 雍唯心里懸著的一塊石頭放下了,看來白光沒事,而且也找到了星砂。他抬手去接長劍,卻被炬峰一反手,用長劍逼住喉嚨。 “炬峰!”天妃有點責備,她深深知道炬峰不可能殺雍唯,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你為什么殺白光?”炬峰盯著雍唯。 雍唯頹然放下了手,突然有了和天帝一樣的感覺,被各種各樣的事情壓垮了,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問。 “她……”雍唯搖晃了一下身體,像瞬間脫力,他要怎么和胡純說呢?胡純又如何面對?“她還是沒躲過?” “躲過什么?你的星砂劍?”炬峰很平靜,森冷的平靜。 “我沒殺她,是她放我走的?!庇何ㄆv不堪,“殺她的是……” “不要說!”炬峰突然瘋了一樣尖叫,這是雍唯從沒看過的失態(tài)。“不要說!”炬峰拿著劍亂揮,周圍的云都被劈碎了,化為小小的數塊,不疾不徐地飄走,沒有帶走任何人的情緒。 “是我,是我想改變帝軌而招攬了辰王,是我,不忍心殺你,激發(fā)了他的反心,是我,不肯吃了你的心,他就逼玲喬吃,玲喬——”炬峰爆發(fā)的情緒,說到這里,像突然用完了,他停下來,一聲都沒有了。 玲喬用星砂劍殺了胡純,嫁禍給雍唯。 一切都仿佛是個圈,他開了個頭,然后就要面對結尾。 “弟弟……”天妃很多年沒有這樣喊炬峰,她把他摟緊懷里,“弟弟……” 她知道炬峰有多痛苦,但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哪有什么話能解痛失所愛的苦呢? 炬峰把頭垂到天妃的肩膀上,輕輕道:“是我的野心,害死了白光……是我,害死了她……” 天妃輕拍他的頭:“你并不是因為野心,我知道,我都知道?!?/br> “我早已知道因果的厲害,可我沒想到,因果于我,竟是這等無情?!本娣逡恍Γ局鄙眢w,瞬間風遁而去。 “希望殺了辰王和玲喬,能稍解他的悲痛?!碧戾恼Z氣還是很淡然。 雍唯皺眉看了母親一眼,今天似乎所有人都不對勁,母親過分的平靜了。 雍唯帶著天妃走進祭殿的時候,胡純仍舊在打坐,只是身上拖著重重的枷鎖。 胡純睜眼看見天妃,有些閃縮,她不怕雍唯看見自己這個樣子,卻怕婆婆看見。 “你先出去吧,雍唯?!碧戾粗?,憐憫地皺了皺眉頭。 “娘,你要告訴我,你到底打算怎么做!”雍唯有了不好的預感。 天妃瞪了他一眼,“我有話要和胡純說,你先出去?!?/br> 雍唯半信半疑,走出了祭殿。 剛出門,他就聞到一股血腥味,炬峰風遁而來,衣袍上全是血跡。 炬峰也不說話,把染滿血污的星砂劍扔在雍唯腳邊,匆匆走進祭殿里去。 雍唯知道這些血是辰王和玲喬的,頓時連一直喜愛的星砂劍都有點不想要了,于是他沒有撿,急急追著炬峰而去。 天妃正面對面和胡純盤膝而坐,像在進行什么儀式。 炬峰徑直走過去,推開天妃,用力一拍胸膛,吐出了自己的內丹。炬峰修為精純,內丹金光閃閃,一旦脫離炬峰的身體,像被胡純吸去一樣,直奔胡純,被胡純吞了進去。 胡純覺得像是吞下了一團火,痛苦得打起滾來,雍唯趕緊上前按住她,禁錮般把她抱在懷里。 胡純臉色慘白,渾身汗如雨下,骨頭都咔咔作響。 炬峰失去內丹,頹然跌落在地,天妃哭著抱起他,罵他:“你怎么這么傻??!這是我的事,要你出什么頭!” 炬峰平靜地躺在jiejie的懷里,微微笑了:“jiejie,你知道嗎,一旦失去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br> “弟弟……”天妃的眼淚掉在炬峰臉上,她怎么會不明白呢,她剛才打算把自己的內丹給胡純,也是如此平靜。 雍唯看著炬峰緊握的手松懈下來,心中劇痛:“舅舅!” “好久,好久沒聽你這樣叫我了。”炬峰閉起眼,“幫我修好量天尺吧,終究我是犯下的血債?!?/br> “好!”雍唯一諾無辭。 “人說……無欲則無求……”炬峰氣若游絲,已到了死亡的邊緣,“無求,也就無謂了。” 第57章 你我 雍唯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年,地下千尺是感覺不到時間的。*** 當量天尺再度運行,他震驚地發(fā)現了異樣,過去無時無刻不在發(fā)生的損耗,竟然消失了。 這種改變并不是他能力所能達到,一定有什么變了,才讓量天尺隨之改變。 雍唯從火眼騰空而出的時候,外面正是清晨,太陽剛從地平線升起,陽光里全是清新和希望。 火眼上的珈冥山沒有被修復,還是一堆猙獰的廢墟。一塊位置顯眼的石頭上刻著:我和咪咪在天霜雪域。字不太好看,是胡純的手筆。 雍唯一笑。 他突然并不怎么著急了,雖然在火眼中的時時刻刻他都很想念胡純和咪咪。但是,全新的世界就在他面前,他想看。 他駕起云,慢悠悠地飛過城鎮(zhèn),鄉(xiāng)村,碧綠的山巒,清澈的江河。人們很認真地生活著,山脈也恢復了生機,河流在蜿蜒的河道里流淌,天空很明凈,白云很純潔。這是他熟悉的世界,好像從沒被毀滅過。 一隊仙侍飛過,看見炬峰并不認識,但還是禮貌地停住,向他施禮問好。 “六界大亂距今,已經多少年了?”炬峰問。 領頭的仙侍并不奇怪,當初一場浩劫,很多神仙都閉了關,不知人間幾何的,他們時常碰到。 “已經七十年了。” “七十年?”雍唯有些驚訝,七十年就能把六界恢復成這般光景? “天帝夙興夜寐,籌劃安排,又得眾多仙魔支持,所以六界的重建極其順利?!毕墒萄笱笞缘茫烛湴??!氨热缥业?,專門負責查看諸山花草,如有稀疏枯槁,就用楊枝甘露救活它們?!?/br> 雍唯點了點頭,仙侍們也仰頭挺胸地揚長而去。 他竟十分欣慰,聲稱要丟棄一切責任的父親,還是振作了起來,把六界很好的修復了。他沒有浪費歲月,父親也沒有。 天霜雪域當初就沒有遭到毀損,現在更是出類拔萃的美麗和仙氣蒸騰。 雍唯站在門外看,這里也算是真正被神偏愛的地方。*** 胡純帶著咪咪突然出現,應該是感應到了他。 見面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沉默了,有太多話,一下子涌上來,卻一句都沒有了。 雍唯看著胡純,她已恢復了素昔容貌,黑發(fā)柔順,美貌嬌俏。 站在她身邊的咪咪也長成了少女,毛耳朵不見了,非常漂亮,和胡純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像姐妹。 “爹爹?”咪咪試探地叫了一聲,分別得太久了,她已經記不清爹爹的樣子。 “嗯?!庇何ㄒ幌伦有α耍犨溥浣羞@一聲,十分滿足。 咪咪撲進他的懷里,又哭又笑,“爹爹,你終于回來了!我和娘,奶奶,都盼死了!” 胡純默默地流眼淚,沒有上前,這些年,大家各有各的苦,驟然相見,都有些云里霧里,像做夢。 “走吧?!庇何ㄒ皇掷溥?,一手拉著胡純,“我要先去見見娘?!?/br> 因為都失去了至親和摯友,胡純帶著咪咪和天妃一起住在天霜雪域,在難以消減的痛苦中相依為命。 雍唯對天妃說了量天尺的變化,天妃還沒說話,咪咪先高興地叫起來。 “爹爹!就是說以后你再也不用去修量天尺了?” 雍唯不確定地點點頭,“依目前的情況而言,的確如此?!?/br> 天妃長長地嘆了口氣,幽幽道:“我終于明白,雪域藏書里最后的那句話了,以愛獻祭。” 以愛獻祭? 雍唯和胡純都皺眉,不太懂。 “藏書里說,天族的異力是感應量天尺而生的,維持量天尺運行的是梨魄,造成損耗的,還是梨魄。究竟雪域和量天尺有什么關聯,這恐怕永遠成謎了。想要治愈成魔之人,需要至親以內丹相救,等于是一命換一命?!?/br> 雍唯凝神不語,他有些明白了。 每次異力需要輪回,天族就必須迎娶雪域少女,而生下的孩子,就會繼承異力。 這個繼承異力的人,如果真摯地愛了某個女人,就會造成一個極易魔化的伴神。想拯救自己兒子的摯愛,就需要天族的父親,或者雪域的母親獻出生命。可是以往的幾代人,都沒人能夠做到,雍唯猜想,這些繼承異力的人,不是變得冷心冷性,不斷誅殺自己的愛人,就是如胥堇一樣,干脆一死報復。 量天尺一直在等一次獻祭。 “應該是結束了,”雍唯垂眼,“量天尺不需要再修復,那感應而生的異力,也不會再輪回傳承了?!?/br> 天妃頹然一笑,“這次算是僥幸吧?!?/br> “天族或者雪域,應該在上古的時候得罪了量天尺?!焙儞u頭,這哪是考驗,這分明是報復。 天妃和雍唯一笑,或許胡純無心說中了真相。 “青牙如何?”雍唯有點好奇。 “哦,他呀?!边溥淦沧欤敛豢蜌獾厝⌒η嘌?,“天帝要封個神職給他,還在他哥哥赤嬰位列之上呢,他不去,他非要落地成妖,雖然算地仙,但大家都叫他嘉嶺妖王?!?/br> “這種老底你就不要掀了!”胡純不高興了,她的好友只剩青牙,不能被咪咪這樣詆毀,“他這是瀟灑,有骨氣!妖王怎么了,妖王多逍遙自在?。 ?/br> 胡純說完,看見雍唯沉下了臉,這么多年了,這位過氣神主怎么還這么小心眼???“他已經娶妻生子啦!兒子沒有遺傳到他家的毛病,長得還挺快的呢?!焙兛桃獾亟忉屃艘幌隆?/br> “嗯?!庇何ǖ哪樕徍推饋怼?/br> 夜半,胡純醒來,發(fā)現雍唯并沒有睡在身邊。 她起身,果見雍唯披著衣服,站在露臺上,默默看著星空。胡純走過去,站在他身邊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