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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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為止,是的。”青牙很心機地回答。 雍唯不給面子的嗤了一聲,表示不太相信。 “你挑吧。”雍唯悻悻地一揮手,陰霧散盡,無數奇珍異寶都懸停在半空,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繚亂。 “剛才飛出來的東西是這些?”青牙瞪大眼睛,癡迷地看著空中的寶物,露出貪婪之色。這不怪他,這里的每一樣都是世間難求的法寶奇珍。 “好一些的都出來了,沒出來的……也不值的可惜。”雍唯挑了一把劍,有點不滿意,“都比不上星砂。”不知道白光能不能找到星砂劍,他用慣了的星砂若落入炬峰手里,只怕還有要回來的可能,若被辰王拿去,就得費一番手腳了。 “神主……”青牙從對寶物的本能貪戀中清醒,詢問地看著雍唯,為什么突然大方的讓他挑選寶物? “解救胡純的方法……我并不清楚。”雍唯垂下眼,這是他內心最無力的部分,“或許天族秘錄里會有所記載,天族秘錄藏在天宮,我想翻閱,恐怕只能答應天帝的要求。” 雍唯沒說下去,青牙也沉默。 天帝逼迫雍唯的那一幕,六界像樣點的神魔都親眼目睹了。雍唯想救胡純,方法只有一個,就是答應天帝去修復量天尺,修復帝軌。 “需要很久么?”青牙沉重地問。 六界的毀壞程度,就是量天尺的毀壞程度,到底要修多久,恐怕是個漫長的數字。 “幸而火眼也受了損毀,熱度下降,修復量天尺成為可能,所需……至少百年。” 百年,若按神仙的壽命論,并不算長。可這是怎樣的百年?他在深冥的地下千尺苦苦煎熬,胡純失去意識,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瘋狂地屠戮六界,咪咪無人照管……這一百年,或許每一刻都很艱辛。 “咪咪……我就托付給你了。” 雍唯低聲說,非常挫敗,這茫茫塵世,能托付咪咪的唯一人選,竟然只剩青牙。 在胡純用青霄鐲召喚河水的時候,他就選中了青牙。這種信任來自很玄妙的方面,當初他信任風引,似乎是錯了,可風引的確沒有危害咪咪的意思,在最后關頭,風引也用生命保護了咪咪。他對青牙,也有這種本能的判斷。 青牙皺眉,似乎有些為難。 雍唯雖然失望,但他真的可以理解青牙。青牙和咪咪無親無故,卻要承擔這個極重的負累。 “我只怕——”青牙深深吸一口氣。 雍唯心里已經琢磨起他的第二個人選了,他的母親。天妃娘娘之所以不合適,是她的心機遠遠不足以應付天帝,辰王和炬峰的任何一人。若咪咪落如這三人手中,那就是威脅他和胡純的不二砝碼。 “我只怕能力不足以保護咪咪。”青牙說,隨即臉色一凜,莊嚴道,“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會保護她到最后一刻。” 雍唯的心一松,竟有些感激。 “所以要你挑選法寶!”雍唯慷慨說,“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咪咪!” 青牙重重點頭。 第56章 無謂 雍唯跟著青牙來到目的地。 “她在這里?”雍唯抬眼看著未被損壞的高山,山上還有蔥蘢的樹木。 “那天胡純從天霜雪域一路飛馳,我悄悄跟著她,追到這里。”青牙也在往山頂看,這座山看上去平凡無奇,卻在六界崩毀中安然無恙,似乎很不簡單。 雍唯長長嘆了一口氣,有了一種宿命感,胡純在失去意識后,竟然會選擇逃向祭殿山,冥冥中也是定數。當初他只是知道祭殿是屬于上一位擁有異力之人的,帶著一知半解的同病相憐把胡純領到了這里。從辰王那里知道了祭殿的來歷,他,胡純和祭殿之間,如何算不得宿命? “我先上去,如果情況還好,我再發信號喊你上來。”雍唯說,無論如何不能冒然帶著咪咪涉險。 “好。”青牙點頭,“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確切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我和胡純一直叫這里祭殿山。”雍唯的心里有些凄楚,祭殿山當初一定有個非常美的名字,隨著胥堇和被他所愛的女子死亡,再也沒人知道了。 雍唯輕手輕腳地走進祭殿,處處是他修整過的痕跡,他和胡純相依為命的歲月,驟然回到心頭,覺得十分甜蜜。甜蜜瞬間就散去了,泛起無盡苦澀。 胡純滿頭白發,閉目盤膝坐在滌仙泉邊,她很安靜,也仍舊美貌,卻不知怎的,周身彌漫著一種令人心驚膽戰的魔魅之感。 雍唯站在那里靜靜看她,似乎沒有什么話,適合此刻與胡純說。 胡純慢慢睜開眼睛,眼神是清亮明晰的,顯然有神智,她看著雍唯,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你來了。”她說。 她也找不到任何話,能適合此時此刻。 “你好了?!”雍唯驚喜,笑容從心底迸了出來。 胡純苦笑著搖搖頭,“我一時明白,一時糊涂,大多數時候無法控制自己。” 雍唯的笑容沉下去,臉色灰暗起來。 “我發現,當這副身體渴了,餓了,累了,困了,控制我的力量就會削弱,我就能短暫的清醒,給自己找吃的,找睡的地方。”胡純苦笑,眼淚流過嘴角,苦澀的滋味在嘴里彌漫開來。“所以我就盡量少吃,少睡,這樣能自控的時間就會稍微多一些。” 雍唯說不出話,這種煎熬,是他帶給她的。 “這口泉,也非常奇怪……”胡純看了看滌仙泉,“似乎能延長我清醒的時間。” 雍唯給胡純講了祭殿的來歷,看來這口泉水是那個女子苦心尋找的,為了延緩魔化的時間。更可能因為這口泉,她才把祭殿修在這里。 “原來是這樣。”胡純點了點頭,“我總是怕自己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又做了什么可怕的事,看來這泉水能稍微幫幫我。” “你別擔心。”雍唯看著她,心如刀絞,“我一會兒就去找天帝,他應該知道怎么救你。” 胡純沒有吭聲,雍唯說得云淡風輕,可她到底有沒有辦法救,又要他付出什么代價救,她都不敢細想。 “如果你還可以……”這句話竟然讓雍唯鼻子一酸,“我讓青牙把咪咪抱來見你。” “咪咪!”胡純的眼睛一亮,極度渴望,甚至有些想要起身。幾乎是一瞬間,她又跌坐回去,十分頹喪,“還是……還是……不要見了。”萬一她又瘋了,傷害了咪咪怎么辦?上次她寧可自毀,多么勉強才阻止了自己,她不敢回想。 “沒關系,有我。”雍唯低下頭,他太沒用了!說這話他都羞愧。 “那——”胡純動搖了,畢竟她太想見咪咪了,“你用什么把我綁住,或者用結界把我罩住。” “不必。”雍唯心里堵得喘不上氣。 “我記得你有一副紫金捆仙索,還在不在?”胡純問。 雍唯又痛又笑,“難為你還記得它。” 捆仙索明明在乾坤袋中,雍唯卻沒有拿出來,他怎么能用這個鎖住胡純呢?紫金捆仙索非常沉重,就是用重量來限制被困人的行動。 “拿給我。”胡純擦了擦眼淚,向雍唯伸手,又有了些往日向他撒嬌的樣子。 雍唯不能拒絕,取出捆仙索交到她手中,超乎意料的沉重讓胡純的手往下一墜。 胡純非常滿意,立刻扣住了自己的雙手雙腳,雍唯不忍心看。 青牙看見信號,抱著咪咪來到祭殿的時候,有瞬間怔忡,胡純明明還是清醒的,還是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人。 咪咪也激動起來,向胡純伸著手,掙著要過去,要讓胡純抱。 胡純淚如雨下,高聲說:“別過來!” 雍唯被這句話刺痛,從青牙懷里抱過咪咪,決然走到胡純面前,甚至他有種放棄般的絕望,要死就死,全家人一起死了算了。 胡純像瘋了一樣跳起來,捧著滌仙泉的水猛喝,弄得臉和頭發,身上的衣服,全濕了,十分狼狽。她這才敢抱咪咪,抱住咪咪的瞬間,她止不住哭出聲,心酸的哭泣讓雍唯和青牙都垂下眼,無法面對。 胡純不敢抱咪咪太久,雖然咪咪不肯,還是硬著心腸把咪咪交還給雍唯。 “我這就去找天帝。”雍唯沉著臉說。 胡純并沒抱太大希望,哽咽著把青霄鐲小心翼翼地戴在咪咪手腕上,“我不能再戴著任何法寶了。”胡純想起那天的滔天水禍,不寒而栗。 雍唯也沒再說話,把咪咪交給青牙抱著,出了祭殿。他一刻也不能耽誤了,他必須救胡純出這種苦海。 天宮沒有受到任何毀損,卻顯得非常黯淡,甚至現出了些許陳舊。 很多仙侍都下界去了,畢竟現在六界大亂,處處需要修整解救。 雍唯不確定在哪里能找到天帝,只是記得天帝一有不順心的事情,就會去臨風亭自己待著。 臨風亭建在一個小小崖壁之上,可以透過云海看到人世百態。 天帝果然在這里,桌上橫七豎八的放著空酒瓶,平時穿戴一絲不茍的天帝,頭發散亂,神色萎靡。他看見雍唯走進亭子,并不意外,還了然笑了笑。 “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你要告訴我怎么救胡純。”雍唯冷漠地說,對這個人,他已經毫無情感可言。 天帝又喝了一口酒,所答非所問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非常無情的人?” 雍唯看向亭子外面不吭聲,這還用問么? “我對任何人都無情,妻子,孩子,屬下,萬民。”天帝放下酒杯,醉醺醺地笑起來,“尤其是我自己。可我就是還沒把事情做絕,防備得還不夠徹底,不夠狠毒,才導致六界大亂,生靈涂炭!” 他看著雍唯笑:“你埋怨為什么異力選中了你,讓你受苦,讓你憤怒,可為什么我父親要選中我,選我成為天帝!你們覺得,這就是個好活兒嗎!” 天帝向亭子外的云海大吼,十分失態。 雍唯愣愣地看著他,好像第一次覺得離父親不那么遙遠。 “我!為什么是我!”天帝不解地拍著胸膛,“我提防炬峰,我提防辰王,我提防兒子,我提防兒子的女人,我哪一件做錯了?無情的名聲,我背就背了吧,可為什么,數萬載的基業要毀在我手里!我犧牲了妻子,犧牲了兒子,犧牲了一切,還維持不了六界平安嗎?!” 雍唯皺眉……他竟然覺得,似乎理解了父親。 他覺得承擔異力是痛苦的,可父親承擔天帝的職責,同樣也很煎熬。事情到了現在的地步,回頭想想,似乎還有一種可能,如果父親的殘酷手段都沒有被抵抗和破壞,炬峰無力造反,辰王順利被鏟除,甚至……胡純也默默地被處理掉,六界是否安穩如昔?人間是否繁華依舊呢? 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東西就不同。 如果冷靜地想,站在六界生靈的立場上,炬峰和他,難道不是罪人么? “你,你們!”天帝變了臉,氣急敗壞,“隨便你們吧!我已經失敗至此,我什么都不想管了!對了!我為什么一定要管?” 雍唯抿緊嘴巴,這個人鬧脾氣的時候,終于有了點人味。 “我要看天族秘錄。”雍唯沒忘此行目的。 天帝似乎早有準備,從袖子里甩出一本卷冊,啪的摔在桌上。 雍唯拿起來看,的確如辰王所說,記錄了歷代天族的秘密,其中包括異力的傳承,以及胥堇這里出現的意外。可如何治愈魔化之人,卻絲毫都沒有提及。 雍唯一陣著急和絕望。 “你把我,也當成一種負擔么?”很久沒有與天帝見面的天妃緩緩走進亭子,不知道她什么時候來的,但看神情,一定已經把天帝和雍唯的對話都聽去了。 “對!”天帝今天打算把心里的話都說出來,“是負擔!最大的負擔!因為你,我才知道,不僅我要背負一堆莫名其妙的責任,就連婚姻都要拿出來犧牲,我一無所有!我只剩責任!我只剩冷血!” “原來……”天妃超脫地笑了笑,因為對他已經徹底的失望了,所以他的這番剖白并不令她更加傷心。“你覺得與我成親是犧牲。”天妃拉住兒子的手,向外走了兩步,停下,回頭看了看頹喪的天帝,“我是真的曾經愛過你。” 雍唯被母親拉著走了一段,很茫然,很無助,母親的引領有了無比的力量。 “雍唯,不要緊,我有辦法救胡純。”天妃笑了笑說,很輕松。 “真的?”雍唯大吃一驚,懷疑地看著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