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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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假沒回去?在這兒住?”兩人從小區出去,沒有直接回宿舍,江堯在路上繞,陶雪川就跟著他繞,行李箱的輪子在路上咯咯噔噔的響。 “喝啤酒么?”江堯在一家小便利店門口停下來。 他們買了兩扎啤酒,用行李箱扛著拉去了附近的公園,江堯爬到自己能爬的最高的地方——廣場舞大媽們得抬頭才能跟他們對視的環形長階梯上,撐著地歪歪扭扭地坐下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折騰個什么勁兒,明明累得倒床上就能睡,還要拉著陶雪川胡顛亂跑。 “江堯,你最好跟我說點兒什么。”陶雪川扣開一罐啤酒拉環,眉毛也沒抬地灌了一口,“編也得編出來,我今天也挺糟心,你不編點兒故事可留不住我。” “有道理。”江堯點點頭,也拉開罐啤酒,組織著語言邊想邊說:“如果你男朋友,無意間害死了一個人……” 陶雪川嗆了口酒。 “哎。”江堯給他順順背,咧嘴一樂,“我說如果。” “然后呢?”陶雪川抹抹嘴,看著江堯問。 “然后什么?”江堯反問他。 “為什么會發生這件事,前因后果,失手殺人也總得有原因。”陶雪川說。 “你的第一反應是想知道這個?”江堯問。 “你的前提不是男朋友么,”陶雪川正視著他,“又不是陌生人,總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打電話讓警察把他抓起來。” 江堯跟他對視著。 你什么都不懂。 宋琪猩紅的眼睛又在對他說這句話。 “啊——”江堯拖著嗓子喊了一聲,攥著酒瓶子往后躺倒在硌人的臺階上。 今天陳獵雪說宋琪做得已經足夠了,江堯其實沒能真正感受到他的意思。 因為見證宋琪這八年的人不是他。 八年前眼睜睜看著縱康死掉無力回天的人不是他。 耗盡全力想救贖他人救贖自己救贖過去的人不是他。 “贖罪”這兩個字對他這個聽者而言只是一個詞,對于宋琪來說卻是實實在在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一分鐘又一分鐘的整整八年。 八年啊。 宋琪的八年就這么坍塌了。 而非得到了真正見證坍塌的那一刻,江堯才明白陳獵雪口中“他做得已經足夠了”是什么意思。 在這之前,他就像陶雪川說得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因為自己情緒上單方面的無法接受,差點兒把宋琪整個人都全盤否定。 還把他跟江湖海那個狗東西放在一塊兒比。 還想把人家的老干媽也帶走。 現在再想想宋琪回來看見他還在家時猛地亮起來的眼睛,在樓道里對他沒說完的話,江堯心肝脾肺腎都擰著疼。 他打開微信,想給宋琪發消息,看到的是下午他拒接宋琪四個電話以后,宋琪發給他的“腿疼么”。 “cao。”江堯使勁閉了一下眼。 疼。 疼死了。 你肯定也疼死了吧。 “班長啊。”重新睜開眼,江堯看著黑沉沉的天輕聲嘟囔。 天上沒有星星,耳朵里是熱情奔放的廣場舞曲,手里是苦得冒泡的啤酒,一切都毫無關聯又格格不入。 “我他媽好像真失戀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闇魔噯花花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單引笙、為機靈烈火撓頭、rebus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松鼠取不好名字、愛喝可樂的咸魚er 2個;27047910、一只古月、不會游泳的鴨子、丁霽哥哥、未未未未未曦、敷衍牌壓路機、meadow、sunflower.、糖糖ing、鐘一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阿芷、墨箋箋、咸魚大俠 10瓶;sunflower. 8瓶;逢涼野性的撒野 7瓶;靜竹難書莫凝凌 5瓶;禾口丁勾 4瓶;33670188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3章 “cao丨你媽的!長不長眼!趕著送命去啊!” 身后有人在喊。 宋琪沒回頭, 他不知道自己闖了幾個紅燈,可能有三個, 可能四個,他沒記。 他連路都沒記, 只是往前開, 往有路的地方開,往能開的地方開。 罵人者的尾音淹沒在呼嘯的風和此起彼伏的喇叭里, 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被摩托發動機的巨大轟鳴傾軋而過, 像被斬斷的波浪一樣追著他。 不知道開了多久,嘈雜的波浪徹底斬斷了, 宋琪聽見了真正的波聲。 他看見了大橋, 看見夜晚的河灘上張牙舞爪拱起的水浪。 “你看他瘦得跟面條似的, 可不就是面條么。” 二碗擰著身子扭了兩下, 假裝自己是根柔軟的面條。 宋琪手腕一抖, 車速緩緩降下來, 想聽清耳朵邊響起的聲音—— 宋哥,今天吃什么。 哥, 晚上吃什么。 今天吃啥啊哥! 我覺得我都餓瘦了。 你沒發現宋哥是個節都過,尤其過年前后, 儀式感滿滿的。 什么時候去買豬蹄啊哥! 你還吃么宋哥,不吃我就給你打掃了。 哥。 宋哥! 開摩托回去啊哥? 哥! 又不是我拿掉的,我又沒…… 我餓,哥。 車身一顛, 摩托前輪從河灘石塊上碾過,剮蹭著傾斜下去。 “砰!”的一聲,宋琪的意識在失衡狀態下被拉了回來,他放松油門,被甩出去的同時提了提胳膊,上臂代替腦袋撞在雜草叢生的河灘上。 撞得有點兒狠,宋琪覺出了點兒天旋地轉的意思。 哥。 琪琪。 宋哥。 宋琪。 他死了。 來不及了。 節哀。 再去看他一眼吧。 你不配。 因,因為下午,宋哥罵,罵,罵…… 他說他想攢錢租個大點兒的房子,把你和你媽都接過去照顧,他說這是他最開心的一個年,他終于有家了。 二,二碗他,不,不,不,不行…… 我只是覺得你不配。 …… 宋琪保持著姿勢在河灘上躺了好一陣兒,他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還是昏迷的,耳朵里的聲音很擁擠,八年前與八年后交織成一張網,他被籠在里面,八年前陷進泥里,八年后泡在水里。 嘩啦啦的河濤聲由遠及近,重新灌回耳朵里,宋琪睜眼看著半空中的大橋上車來車往,從胸腔里又深又緩地呼出一口氣,動動發麻的胳膊欠身坐起來。 膝蓋和胳膊都擦爛了,翻出鮮紅的rou,手臂上三個關節是重災區,外套擦爛得很規整,側面一整排破了皮的紅杠。 轉了一下,骨頭應該沒事,只有肌rou被撕拉扯拽著,每一根神經都一跳一跳地發著燙。 摩托橫躺著摔在幾米外的地上,還在“突突”的轟著,宋琪用了點兒力氣才把它扶起來,車尾巴的側翼護桿磕斷了,油箱側面也被刮得花里胡哨。 宋琪蹲下來久久地看著車,再低頭看著自己這一身鬣狗啃過似的痕跡,莫名有點兒想笑。 這回真是稀巴爛啊。 一股由心底擴散開的倦怠與脫力,順著滿身經絡骨骼,發著麻地席卷到他每一根手指尖。 手機一直在震動,他掏出來關機,從胸口的兜里摸出煙來點上叼著。 河灘上有風,宋琪耐心地點了三次,點完后悶了一口,揚手用力地把煙盒跟手機甩進了河堤里。 沒有聲音。 明明用了最大的力氣,卻連個響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