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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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可是祠堂。 她方才還在跟爺娘說事。 寄柔望著列祖列宗的牌位,心神游移不定。 趙瞻尚在淺眠,他在府外總清醒地知道要追逐權(quán)勢,回到她身邊,那些虛幻的東西被拋到腦后,他只要一枕安眠。有時他甚至想,不當(dāng)郡王,也不報仇,但很快他又會自己將這些念頭否定。 也就那一次,寄柔方回京,他太久沒見她,忍不住說出口。 趙瞻昏昏沉沉,憑著武人的直覺,寄柔稍有掙動,他便無意識惺忪地瞇開一線眼皮,收攏手臂。 簡直和蛇一樣。寄柔不敢動了,在心里把他罵地狗血淋頭。 再說了,哪有人跪著睡的。 少年鼻息搔在頸間,水波紋般和軟。寄柔小臉暈開胭脂色,念頭龐雜。害怕先祖注視,氣他故態(tài)萌發(fā),惱自己掙脫不得,又為擁抱羞澀,一顆心跳得迅猛無比。 他身上有她的惡意揣度,也有她的綺念。 旖旎的心思沒持續(xù)多久。 寄柔跪累了。 她小心翼翼地換成坐姿,雙目放空,仰視橫梁,但求趙瞻快點沉眠。 不知過了多久,趙瞻一推就松。 寄柔吃力地放下他,任他躺地上,趙瞻似有所感地擰了眉頭。寄柔見了,面無表情地揉酸疼的膝腿。 事后想來,那讓她不自在的眼神,似乎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和雨日時一樣。 嘖,嘴里還叫阿姐呢。 寄柔心緒微動。于寄柔而言,愛人乃耳目聲色之消閑娛悅,是為悅己,被她所愛之人有何想法,并不重要。 倘若趙瞻另有思慕之人…… 寄柔越想越覺得對。趙瞻已是慕少艾的年紀(jì),又親口說過中意性情野的小娘子,她們趙家,可沒有一個這樣的娘子,就算是她,也再規(guī)矩懂事和順不過。 說不定,那個小娘子和她相像,偏是趙瞻難以求娶之人。民間女子,宗室驕女,或是已成婚的? 寄柔太懂這些,她私底下看過的傳奇故事,聽過的俗講變文,不勝枚舉。這是正事之余的一些小愛好。 寄柔不在意。倘若趙瞻另有思慕之人,就能與她聚散隨意,寄柔便無后顧之憂了。 片刻后,她起身朝祠堂外走,表情生動起來。寄柔打開門,對仆婢說:“快叫人來,郡王在里頭暈了過去?!?/br> 大事不好! 侍婢們匆匆叫人,又是喊仆婢,又是喊大夫。不多時來了健仆,把昏睡的郡王搬回外院的院落,而醫(yī)者把了脈,說郡王勞累過度。 隔日,寄柔派珠云去探望,珠云回來,告訴她郡王已經(jīng)醒了,正在院中虎虎生風(fēng)地練武,面相有些駭人,眼睛底下兩道深青。 寄柔眉心攢起:“郡王昨日這樣么?” 珠云和松盞對看一眼:“像是沒呢。” 松盞想起什么:“郡王之前等在咱們院門外的時候,氣色似乎不太好?!?/br> 當(dāng)時寄柔不肯聽有關(guān)趙瞻的消息,注意到的婢女們也不敢提。 寄柔猶豫要不要去瞧瞧。 她得知道在宮中發(fā)生了什么。 寄柔把珠云留下,要帶松盞出門,趙瞻來了。寄柔讓婢女把趙瞻請進來。 趙瞻昨夜睡了好覺,心神為之一清。本是照例過來趟,沒想過能見人,不意被放入內(nèi)。 寄柔看著他進來,發(fā)覺他氣色是不好,眼下仿佛臥了兩條大黑蟲。 “怎么弄成這樣。” 趙瞻道:“近來沒睡好?!?/br> 他今日精神頭好了許多,且丸藥要好了。老和尚研制的安神丸,制好后需晾一段時間再服,新制的丸藥今日便可晾好。 但,既是寄柔面前,趙瞻語氣虛弱:“很快就好了。阿姐原諒我,我定能好眠。” 仿佛下一刻就要抓她的手撒嬌。 寄柔臉熱,哂笑道:“什么都能扯上我?!?/br> 她自認(rèn)發(fā)現(xiàn)真相,趙瞻話里一套,做另一套,說話漂亮,便宜可沒少占。 寄柔擔(dān)憂,又有些期待,然想象的畫面一個也沒有來。 寄柔一擺話頭:“你昨日又是怎么回事。眼下這兩道,一晚上出不來罷。” 趙瞻:“一點障眼法?!?/br> 趙瞻不欲多談,易容之術(shù),乃他保命手段之一,也能用來做些旁的事。難得進來,趙瞻好似無意地道:“昨日走得急,有件事忘了問,聽聞阿姐這邊走丟了人?!?/br> 寄柔輕嗯,疑惑他怎這般關(guān)心。莫非趙瞻心儀的是男子?可玉生性情溫順,任趕任罵,渾身沒一絲野性。 “你似乎挺關(guān)心他?!?/br> “瞻關(guān)心阿姐?!壁w瞻淡笑,笑容沒有一絲惡意,“怕阿姐沒曲兒聽孤獨,瞻想著,改日送阿姐幾只鳥逗樂?!?/br> 正要問寄柔喜歡鸚鵡還是八哥,下仆來報,有貴人來訪,是寧王,帶著昆侖奴,威風(fēng)凜凜的。人已被請進正堂。 “九皇子?”寄柔微訝,“他來做什么?你說得罪了他,難道他來找你算賬?” 趙瞻思索片刻,道:“我也不知。” 寄柔問:“昨日你入宮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小事她可以不問,可皇子惡意與帝王賞識,都是能撼動異姓王府的根基的大事,寄柔不會在這種事上把耳朵寄柔。 她想了想,又說:“不行,你回來再解釋,先去見寧王。他要是來找麻煩,你以禮相待,若是折辱你,迂回搪塞過去,不可硬碰硬,也不可折腰。我家好歹是圣人金口玉言封的郡王,大晉從一品的爵,哪怕面對圣人,也該立起風(fēng)骨……” 趙瞻拉住她:“我都知道。我何曾讓你失望?!?/br> 方才不,現(xiàn)在又。 寄柔抽手,話因此掐斷。 被她當(dāng)做盾牌用的阿耶的遺言,終于裂開一條縫。 趙瞻起身要走,寄柔忽然喚了句“趙瞻”。 趙瞻回首。 她站起來:“我阿耶的死,與你有關(guān)系么。” 一霎,松盞與珠云噗通跪下,皆是面色慘白,恨不得聾了耳朵,沒聽過這話。 趙瞻一臉莫名。 寄柔嗓音虛幻:“我要聽實話?!?/br> 趙瞻譏笑:“阿姐竟懷疑這種可笑之事。”他眸光剔透,“沒有。” 寄柔喃喃:“這樣?!庇挠淖卮够ǖ噬希硇文婀馓?,神情格外模糊。 “阿弟走罷?!彼f。 趙瞻看不明她情緒,惟見一道窈窕明艷的美人剪影,端坐鮫綃玉欄間,靜姝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