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葉蓮燈見不得邢墨被別人吼了,她立刻炸了毛:“吼你個奶奶!扯著個鴨嗓子沖誰都吼,天天吼嗓子不痛嗎?” 高大姐的臭脾氣和葉蓮燈很是相投,一聽還來了勁兒,湊近了她的耳朵更加大聲地吼道:“老娘吼誰關你屁事!滾去倒茶!” 說完,便把她像甩到茶壺旁邊去了。 “就是管你屁事!” 葉蓮燈一腳朝著她的屁股踢過去,高大姐顯然沒有防備,一個趔趄便摔了個狗啃食。高大姐憤憤地爬起來,回頭想要收拾她,卻見葉蓮燈已經換了副溫婉秀敏的笑容給客人們添茶倒水了。 大約未時快過完了的時候,店里才恢復了往日的冷清,過了午膳的點兒,客人們逛街的逛街,午睡的午睡,葉蓮燈三個人才終于有空吃他們的午膳。 “吃這個!”葉蓮燈笑嘻嘻地夾了一塊豆腐到邢墨碗里,然后又夾了一塊到自己的碗里。 邢墨微微一愣,乖乖吃了。 “好吃嗎?”葉蓮燈滿臉期待地問,就好像這豆腐不是邢墨做的而是自己做的。 “嗯,好吃。” “那你再嘗嘗這個。”葉蓮燈又往對面碗里夾了塊rou。 “也好吃。”邢墨笑得很甜,如沐春風。 “好吃個錘子!”看著他們卿卿我我,夾在他們中間的高大姐終于受不了了,筷子一摔,站了起來。 葉蓮燈連忙將高大姐拉下坐著,也夾了一塊rou到她的碗里,無比愧疚地道,“啊高大姐我忘了給你夾了,那高大姐你也吃。” 高大姐還沒開始發泄,葉蓮燈又對邢墨滿心歡喜地笑著說:“邢墨,你有沒有話想對我說呀。” “?”邢墨唇角的笑意短暫地凝固了一下,隨后輕輕一笑,“你想聽什么?我說給你聽就是了。” “比如……” 高大姐忽然翹起蘭花指,表情極其夸張地諷刺道:“比如…燈兒!我喜歡你!” “壞事!”葉蓮燈一掌把高大姐掀翻到了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邢墨唇角微微揚起,悠悠看著她,問:“嗯,想聽什么?” “不行,這樣有什么意思,我一定要你有一天發自內心地說出來。” 葉蓮燈皺眉,平時又冷又橫的她很少有這個表情,忽然出現在她的臉上竟莫名讓人覺得可愛。 邢墨眼底閃過一瞬異樣的光芒,但轉瞬間又被壓了下去。 “好,隨你,怎樣都行。” 邢墨搖頭溫和一笑,夾了一塊麻婆豆腐到她碗里,葉蓮燈心里已經樂開花了。 突然,一只手自下而上重重錘上了桌沿,險些錘翻桌上的飯菜。 “喂喂!老娘還在這兒呢!” “沒事兒呢,我們就當你不在。” “……” 午膳后,邢墨幾個人在談話中無意間提到了山楂,惹起了葉蓮燈一發不可收拾的零嘴兒癮。她往邢墨身上失足一撲,便從他那兒撈出不少錢,一轉眼便溜出去買糖葫蘆了。 客棧內除了一兩個睡得死死的房客,便只剩下邢墨和高大娘二人了。 高大娘坐在柜臺后嗑瓜子兒,一吐一個。 邢墨在喝茶,秋冷,茶盞上的水汽氤氳叆叇,味如甘霖的香氣溢滿客棧。 “五絕花茶好喝不?不給我來點兒嗎?”高大娘這一次說話罕見地沒有用吼,她平常的聲音并不高,反而因為夾雜著磁性而顯得很低沉,“邢副宮主。” 高大姐說話的同時,她輕輕拍了拍手邊的賬簿,客棧的大門便自動關上了,閣樓上也傳來了輕微的落鎖聲——房間被封閉了,看來整間客棧里到處都是機關。 邢墨吹了一口茶,淡淡道:“高先生應當喝過這茶吧,何必問我要,說不定客棧內本就有呢。” 不知何時,他的背上多了一個長長的藍色布袋,內中是魔琴華燈。 高大姐又磕了一顆瓜子,這一次,她嫵媚一笑,然后又大聲吼道:“你小子腦子沒毛病吧!我一介女流,你叫我先生?” 同時,一顆瓜子從她口里噴了出來,飛到了邢墨面前的桌子上,迅速擊穿足有一拳厚的桌子,留下一個深長的洞眼。 邢墨眉頭都沒有抬一下,喝了一口杯中茶,才抬眸淡聲道:“紫竹林的舊主,向來不稱林主而稱高先生,素來做男子裝扮、以男子自居,孤高冷艷,殺伐果決,您如今的妝容再拙劣也掩蓋不了您昔日的絕代風華。” “好,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敷衍的稱贊,你倒是和野丫頭一樣敷衍。現在終于只剩我們倆了,有些話可以敞開說了吧。”她說“野丫頭”的時候,就像是在說“葉丫頭”一樣。 一提到葉蓮燈,邢墨的語氣就微不可查的變了:“高先生,今日燈兒多有得罪了。” “這么久了,她沒猜出我是誰?” “不,燈兒猜到了,早在住進來時便猜到了,從墻上的字畫和客棧內以小藏大的陣法格局她就推了個七七八八。不然,您以為以她的性格,會輕易答應給您當伙計使嗎。” “喲,她親口和你說了?” 邢墨微微變了臉色,“邢墨自認為,有的時候我比她自己還要懂她。” “嘖,能別再我面前說這種rou麻話不!那野丫頭究竟怎么回事,居然裝作不認識我。知道身份是一回事,認不認識又是另外一回事。當年偷了我的紫錦燕魚雕一溜煙兒就跑了,老娘派出去那么多人全都被她打個半死,要不是我抓住了你……”高大姐把腳放在柜臺上,打了個哈欠,懶懶地問到,一雙狹長的眼睛里流光閃爍,忽暗忽明,“還有她的武功,七八年過去了一點長進也沒有。這,可不是當初的她。” “燈兒這些年遇到了不少事。”邢墨的聲音沉了下去。 “還有,我瞧你們關系似乎像以前一樣好,可又總覺得怪怪的,怎么,她莫不是失去了記憶,順帶把你給忘了?” 邢墨手指摩挲著杯盞的邊緣,眸光染上了墨黯,他垂眸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像是透過它們看到了經年前的虛無。他沉默好半晌,才低聲道,聲音低冷若寒霜:“不是。” “那是為何?” “這我不能告訴您,也是為您好。” “呵呵,我看是信不過我吧。支開了野丫頭,你也該去干你的正事了吧。” 邢墨微微一笑:“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事。” “呵,陪著她就是你的正事?”高大姐又開始嗑瓜子,但聲音立刻又被打斷“你知道我說的是無雁門和明……” 邢墨忽然動了,他從桌上抽了一根筷子遠遠地擲向了內堂,一個黑衣人應聲倒地。 高大姐冷聲道:“那是我的人。” “他聽到了不該聽的。邢墨還留了一個,先生自己處置吧。” “沒想到你竟然變得這么不顧惜人命。” 邢墨清淺一笑,像夏日荷、秋夜雨,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潤謙和:“和高先生比起來,未必論得上輸贏。” “關于他的事情,我答應過他,不會說的,但我也不會攔著你們,要查自己去查。” “我知道。” 高大姐挑眉:“那你支開她是想問我什么。” “錯了,不是問,是告訴。”邢墨喝光了杯中的茶,緩緩站起身來,清癯瘦弱的身姿立時顯得高大了些許,“我走了,還望高先生不計前嫌照顧著燈兒一下。她若是因為高先生出了什么事,我必是拼了命也要向您討個說法的。” “咦,果真風水輪流轉,當年她因為你說過的話,如今又原封不動地從你嘴里說出來了呀。” “邢墨護短,若是她和高先生動起手來,在下便只有得罪了。” “我看起來像是要害她嗎?” “現在不會,不代表以后不會。” “嘖嘖,果然英雄出于后輩。” “邢墨先謝過高先生了。” “那你不見了,我要怎么和她解釋?” “不必解釋,她能猜到的。” “等等,我一直想問,你小子又發生了什么?怎么就成了擎玉宮的副宮主?我退隱之后就不在怎么過問江湖事,卻還是聽說了不少關于你的駭人傳聞。我記得,你當年還只是嵩云派的一個末流弟子。” “恕我還不能告訴高先生,先生有興趣可以自己去問槐逸。” “當初你可是連打傷人都會自責,如今竟然當著我的面毫不留情地殺了兩個人。”高大姐站了起來,她的語速加快了之后聽起來之后有些刺耳,“究竟發生了什么!什么時候你竟然變成了這幅德行?!” 邢墨走到門口,他輕輕拉開門,門頂上方的墻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震動,掉了些許灰末下來。 “從地獄里爬回來的時候。” 邢墨從容地拍拍身上的灰塵,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可聲線還是那樣清澈悅耳,一如多年前的翩翩少年。 “那你可還信我?我好歹算是你半個師父!” 高大姐凝視著邢墨,似乎是在透過他凝視多年前被他寄予了厚望的少年。 “不,”邢墨推開了門,淡聲道,唇角猶然掛著淺淺的笑意,“我,只相信她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墨墨不是壞人,他三觀正,隱忍強大。他的設定是外表溫潤謙和,實則冷淡疏離,但是對女主,癡情到令人心痛tat 他們的故事后面會細講的~ 第24章 貳拾叁 暗道 長街上,一位老人站在菜攤前和小販討價還價。 “便宜點兒呀,你這蘿卜都壞啦。” “哎喲,大叔,俺可不能再便宜啦。” 老人背著個背簍,背簍里裝了許多紅薯,他艱難地彎下身來想要仔細地挑選地上的蘿卜,背簍一偏,里面的一個大紅薯眼看就要滾落下來。 小販見此,好心提醒道:“哎,大叔,紅薯要掉了。” 話音剛落,似乎有一陣疾風拂過,大叔的頭發瞬間被吹了個亂七八糟,他保持半蹲的姿勢疑惑地問:“掉了哇?” 小販擦了擦眼睛,只見那個剛才還豎著的大紅薯換了個橫臥的姿勢乖乖躺在背簍里。 “沒…沒有。” “剛才有什么東西閃過去了?” “興許是一陣風?”小販在心里嘀咕,說是像風,為何會泛著幽幽蓮香? 可若說是人,他方才也確實看見了一片模糊的白影,但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快? 葉蓮燈嘴里叼著一根糖葫蘆飛速掠過長街,她用了最快的速度,快得像一陣風,飛若清影,似若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