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
“現在回想,當初怎么想的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朱翊鈞自己說起來也搞笑,“我還想過,畢竟人死萬事休,就是留下密旨,也抵不住新皇一意孤行,所以還想著,得在臨死前,還對所有大臣也說一遍,這樣,新皇若再執意,那就是太不孝了。” “陛下想的真多。”王容與說。“那樣,恭妃多可憐啊。” “我顧不上他可憐啊。”朱翊鈞說,“我得先顧你啊。” 王容與看著他的眼睛,“我也許有一天會溺死在陛下說的話里。” “不喜歡嗎?”朱翊鈞笑問。 “太喜歡了。”王容與說,“陛下要一直這樣愛我。” “不會一直這樣愛你。”朱翊鈞說,“要一天比一天更愛你。” 王容與笑了出身,“這種話不能多了,一天一句就夠了,不然陛下把我心喂大了,之后會越來越難滿足,感動,陛下就會覺得累了。” “說幾句話的功夫倒是不費勁。”朱翊鈞說,“不比你給朕準備的驚喜。” 王容與笑,“原來陛下是要提醒我,很久沒有給陛下準備驚喜了。” “你也累。”朱翊鈞說,“常壽,太子都是你還要費心的年紀。朕能理解。” 王容與輕輕抱他一下,本想說點軟和話黏糊黏糊。 然后太子的哭聲已經先一步進殿了,王容與歉意的松開環抱的手,對著外面問道,“太子怎么了?” “奴婢們疏忽,太子和常壽公主玩球的時候磕了一下。”無慮抱著哭泣的太子進來,把太子送到王容與懷里,就跪下請罪道。 “磕到哪了?”王容與先檢查一下,頭上身上都很干凈,她給太子拍拍哭嗝,“哭的這么大聲,卻沒眼淚,這是在哭假的吧。玩球玩不過jiejie,現在哭著耍賴吧。” “還是叫太醫過來看一眼。”朱翊鈞淡淡的說。 “已經派人去請了,現在應該過來了。”無慮說。 常壽此時也氣呼呼的進來,“母后,我再也不想陪太子玩了,太子耍賴。” “常壽,先給父皇母后請安。”王容與輕聲提醒。 常壽板正的給父皇,母后請安,然后依偎在朱翊鈞身邊,朱翊鈞低頭問她,“太子怎么耍賴了?” “說好一人玩一下的,他玩了不給我,我等他玩了三下,我才拿過來,他還過來搶,搶不過我,摔到地上,就哇哇大哭。”常壽扁嘴,委屈的不得了,眼眶里還泛起淚花,“把我都嚇著了。” “那這是太子不對。”朱翊鈞說,“明明說好了一人玩一下,怎么能耍賴呢,何況常壽作為jiejie還讓太子多玩了兩下才拿走,太子怎么還能來搶呢。” 常壽抽搭著看著朱翊鈞,“一人玩一下是我說的,也許太子沒明白我的意思,畢竟他還是不會說話的寶寶。”常壽還是有些害怕的,“太子不會摔壞了吧。” 這個時候太醫進來,請安后把太子從頭到腳的檢查了一遍,并沒有什么問題,太子哭累了也自然聽了,黑眼珠子瞅瞅母后,又瞅瞅邊上的父皇,太醫既然說了沒事,王容與點點他的鼻子,“沒什么事也哭的這么嚇人,母后要給你講狼來了的故事了。” “也許是摔的疼了。”常壽說。 “摔疼了也不能哭這么久啊,還是一個小男子漢呢。你兩個jiejie加起來都沒有你能哭。”王容與無奈說。 太子白哭一陣,什么都沒落著,落了一頓數落,母后也沒有抱著他哄,把他放在一邊,一個人躺著沒意思,過會又眼巴巴的湊到常壽面前,“姐,姐。” 小孩子也就是一下子氣性,常壽才說了不和太子玩了,此時太子湊過來,她也沒拉著臉,繼續和太子玩了起來。 朱翊鈞在一邊看著全過程,對王容與說,“太子真的和榮昌和常壽的性子都不一樣?” “榮昌和常壽都乖的很,不知道太子調皮像誰。” “男孩子和女孩子本身的差異吧。”王容與說,“只有榮昌和常壽長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大皇子和三皇子,陛下只是偶爾過問一下,自然不知道小男孩的成長過程是多調皮,你要是拿太子去和榮昌常壽比較,那你以后想不通的地方還很多呢。” 朱翊鈞偏頭,“我自己就是個小男孩長大的。” “陛下小時候乖嗎?”王容與問。“難道三個孩子乖巧都是像陛下,只調皮像我?” “我小時候自然是很乖巧的。”朱翊鈞說,“我當時的日子可沒有太子這么舒服。” 王容與捏捏朱翊鈞的手,不想讓他再回憶童年,朱翊鈞也不多想,就順勢說,“總讓常壽陪著太子玩也不行,要不然去臣子家找幾個差不多歲數的進來陪太子。” “一歲多的孩子?”王容與問。 朱翊鈞搖頭,“起碼也得三歲吧。” “是啊,所以等到太子三歲時,陛下再找太子伴讀吧。”王容與說,“現在三歲的孩子進宮陪一歲多的太子,我可不想太子從小就是被人縱著,就讓他再和常壽玩兩年,正好姐弟之間也能學會互相謙讓,日后才不會長成一個驕縱讓人不喜的人。” “太子伴讀自然是要縱著太子的。”朱翊鈞說。“不管太子幾歲進宮,都是一樣的。” “但是太子長大些到底能懂事些。”王容與說,“太子現在什么都不懂。太子伴讀也都是大臣家的孩子,也是各家的心肝寶貝rou,你是太子,高人一定,也不能作踐別人啊。” “但若再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怎么辦?”朱翊鈞問,“今天是沒有受傷,萬一哪天受傷了,后悔可來不及了?” “陛下說反了吧,你說太子是跟體弱力氣小的jiejie玩耍會意外傷害的可能大些,還是和三歲的哥哥們玩耍發生的意外傷害的可能大些?”王容與說,“陛下總不會想著,三歲的孩子,就會忠君愛國,一點小脾氣都沒有吧?” “再說,常壽平常憊懶的動,我還想她給太子多玩耍一下,多運動一下才好。”王容與說。 朱翊鈞沉思一下,“既如此,那就太子和常壽玩耍時,在多派幾個人在邊上看著,不要傷著哪。” 今年夏季多雨,還多是陣雨,突然一陣風來,豆大的雨珠就扎在地上,也許躲雨的人還沒跑進屋檐下,雨又停了,不過彩虹倒是常見,也是美景。 王容與擔心多雨會不會耽誤莊稼的收成,見著朱翊鈞從早到晚的泡在勤政殿,知道是各處的災情不斷,她不能分憂,只好讓行宮以及后宮各處都縮減開支,應援災情。 王雅量在行宮護衛,王容與也經常把他叫來聊天,兄妹兩在開闊處的亭子里喝茶聊天,像是回到小時候。 “這個我一定要寫到信里,讓大哥二哥好好羨慕我一番才是。”王雅量嘚瑟的說。 “大哥二哥有信回來嗎?”王容與問,“我寫了信讓錦衣衛帶過去,但是父親他們沒有回信。” “父親如何會用錦衣衛傳家信。”王雅量說,“也許這次家信回來,就有寫給娘娘的信。”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七月開始下的雨連綿不絕,朱翊鈞泡在勤政殿的時間越來越長,王容與尋思著就說,“左右再有十天就八月了,今天這個天氣,就早點回宮吧。” “不然大臣們在下雨天跑來跑去的也不太好。行宮到底不比宮里。” 朱翊鈞對王容與的建議自無不可,在王容與的安排下,還是第一次帝后沒有一起回宮,而是陛下奉兩宮太后先回宮,皇后帶著嬪妃,皇嗣隨后再回宮。 原本也是考慮著下雨不方便。 但是沒承想,送走陛下后,就有兩個嬪過來,期期艾艾的對王容與說,想留在行宮,不回宮了。 王容與一愣,“怎么突然想留在行宮?” 周嬪鼓足勇氣說,“皇后娘娘平素里待臣妾們很寬厚,在宮里也生活的好,按說臣妾也不該提出無禮要求,讓娘娘為難。” “宮里出去了許多姐妹,但是臣妾知道嬪位及以上的哪都去不了,只能在宮里,一天天的,從睜眼就盼天黑的這么過著日子。” “娘娘,臣妾絕對沒有怨懟之意。”周嬪不好意思的一笑,然后埋頭說,“行宮地大,比宮里敞亮的多,瞧著寬闊的藍天白云,這心里頭就覺得舒服,所以斗膽來請求娘娘,我們兩就不回宮了,在行宮里住著。” “當然如果不行,也可以,就當臣妾什么都沒說。”周嬪說,她是膽子大的,在她身后的張嬪膽子小,只跟著點頭,周嬪說的就是她想說的。她們兩個都是當日九嬪中兩個,一開始沒弄得贏鄭嬪,后來,后來直接就沒機會了。 在宮里小透明一樣活著,好在初封品階夠高,除了見不到陛下外,日子過的還算舒適,行宮多好啊,地大人少,景色也好,規矩也松,所以一說要回宮了,兩人湊在一起唉聲嘆氣,都舍不得回去,聊著聊著就說,干脆去求皇后娘娘,讓她們兩留在行宮。 就算不同意,皇后娘娘也不會責罰她們。 果然王容與聽完她說,也只是眉心輕鎖,開口說,“你們要知道,等到我們都回宮,這行宮一下就冷清起來,可不是你們想象的樣子。” “所以我們兩個人有個伴。”周嬪說。 “地方大,人少,其中恐怖之處,沒有親身體會不會了解。”王容與說,“而且如果行宮人少,物資就不會那么及時的送過來,種種不便。” “臣妾吃用的也不多。”周嬪說。 王容與扶額,“好吧,既然你這樣的想留下,那便留下吧,只一條,要是覺得在行宮住的不便了,就回宮來。” “謝皇后娘娘。”周嬪和張嬪喜不自勝的謝恩。 王容與讓顧言晞叫來行宮的總管,“周嬪,張嬪這次要留在行宮休養,不跟本宮一起回宮,并不拘著她們在行宮行動,只是危險地方還是要加強禁衛,勸阻為上,至于其他,更不要懈怠。” 總管應是。 這樣的話讓顧言晞傳話就是,但是王容與這樣親自叫來叮囑一番,總管心里上了秤,自然不敢怠慢。 從臨仙殿里出來總管就親自去了周嬪,張嬪殿里請安,把皇后叮囑的內容說一篇,然后說,娘娘們有什么吩咐盡管讓宮人們來告訴奴才,只要是在嬪位分以內的事,絕無二話。 等客氣送完總管,張嬪對周嬪說,“娘娘待我們真好。” “是啊。”周嬪說,“因為不能把陛下分給我們,所以其他地方她從不吝嗇。” “是個有良心的好人了。”周嬪說。 “陛下會一直這樣喜歡皇后娘娘嗎?”張嬪說,“我希望陛下一直這樣喜歡娘娘,這比陛下喜歡其他的妃子要好。總歸喜歡不到我們頭上,別人,對我們可沒有這樣一份帶著歉意的好。” 王容與回宮那天,朱翊鈞抽空還是從養心殿回了坤寧宮一趟,“容與,辛苦了。” “陛下才是幸苦了。”王容與說,“我聽說回來這五日,陛下都是宿在養心殿,燈火通明的。” “我看了陛下的膳案,這幾日陛下也沒有好好吃飯是不是。”王容與關切的問。 “這各地的災情一波一波的上,頭疼都來不及,哪里有時間好好吃飯和睡覺。”朱翊鈞說。 王容與站到朱翊鈞身后,讓他坐下,手給他按壓著頭部,“煩心事再多,也要一件一件的辦,不好好吃飯休息,怎么有精力去應付那一樁樁的事。” “天老爺要下雨,這個誰也管不了,其余的,都是陛下能管的事,慢慢來吧。” 王容與給朱翊鈞按摩了一下,陰天上了熱菌鍋子,熱騰騰的,里頭加料滿滿,rou圓子鼓囊囊的可愛。 “你不是喜歡吃辣的嗎?”朱翊鈞看著清淡的鍋子說,“弄的紅紅的那種。” “我準備了辣椒油。”王容與笑說,“陛下幾天沒好好吃東西了,不能吃太辣。” 朱翊鈞這幾年被王容與影響的,已經對出現在餐桌上不合季節不和時宜的膳食習慣,夏天不能吃鍋子?想吃就吃,不要怕熱。 王容與和朱翊鈞對坐著用膳,王容與給朱翊鈞布菜,朱翊鈞不知不覺的就吃的有點多,用完膳后,王容與陪著朱翊鈞走一圈,然后讓他枕在自己腿上,按摩,直到睡著。 小睡兩刻鐘,再叫起,“陛下該去養心殿了。” 朱翊鈞被叫起,有些迷茫,“我正睡的好呢。” “陛下已經睡了兩刻鐘,再睡晚上該睡不著了。”王容與說,“養心殿的大臣們也在等陛下呢。” “還是你回來好。”朱翊鈞抓著王容與的手說,“你不在我身邊,哪怕僅僅是五天,我都要亂套了。” “我一直在這呢。”王容與說。 送走朱翊鈞,王容與才歇了回宮后的第一口氣,叫了熱水換了裝,太子早就鬧著要到母后這來,但是被攔著不讓,這會讓進來了,看著王容與的眼神,那委屈的呦。 “太子吃了嗎?”王容與問。 “太子鬧著不肯喝奶,只用了一碗粥。”無慮說。 “既然不肯喝了,就把奶斷了。”王容與說,“去讓膳房炒兩個清淡菜,少油少鹽,配一碗米飯來。再準備點點心,其實現在牙齒長出來,都可以吃硬飯了,粥不頂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