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
“是你是我的皇后,我才變得現在這樣。”朱翊鈞說,“如果是別人成為我的皇后,我也許就是那種模式上的仁君。” “內閣勢力強,朕如果犟不過,也許早就放棄對抗,反正我在宮里,大門一關,外面是風是雨,和我無光。”朱翊鈞說,“朕是天下第一人,就要有天下第一人的任性。” “皇帝還是不容易當的。”王容與說,“就是看史書圍觀都能感覺其中心驚rou跳,何況是身在其中。” “在閨中也看過不少賢后的故事,當時就覺得,賢后非一般人能當,當陛下的皇后,我一開始也是沖著賢后去的,后來果然覺得賢后不好當,我還是適合自私一點,我就做不了賢后。” “但是陛下堅持住了,還是一個明君。”王容與看著朱翊鈞說,“朝堂中人對陛下的忠心,民間對陛下的稱贊,這些都是真心的。” “我崇拜著陛下。” “重點是陛下當皇帝這么好,這么稱職,竟然當丈夫,當父親也是這樣的好。” “別人也許不會拿陛下去和三皇五帝,秦皇漢武去比肩,但是在我心里,陛下是開天辟地有史以來,最好的皇帝。” 第二百九十二章 朱翊鈞喜氣洋洋的舉著一封信回臨仙殿,對王容與笑說,“永年伯來信了。” 王容與聞言起身,但是接過朱翊鈞手里的東西,一看,還是折子的封皮。不由好笑,“這是爹上的折子,怎么就叫來信了。” “到底是他們到遼東的第一封文書,也是報平安了,我一看到就想著拿過來給你看。”朱翊鈞說。 “折子說的是國家大事,我先看不合適。”王容與說,“陛下看吧,看了,告訴我。” 朱翊鈞拆開封皮來看,一目十行的看過,然后笑著拿給王容與看,“你看這最后一句,臣在遼東,祈望陛下娘娘太子公主們一切安好。” “他惦記著你呢。” 王容與探頭看了,然后展顏笑,“遼東可一切都好?” “折子上說建州已成一塊,讓我多加注意。”朱翊鈞不以為意的說。 “建州已成一塊,怎么陛下也不緊張的樣子。”王容與好奇的問。 “建州不是鐵板一塊,女真族是建州最大的民族部落,但是女真本身是劃分了各種勢力,并不團結,再加上還有其他民族部落和女真的矛盾,只有在其中縱橫捭闔,就能控制局勢。這可是遼東總兵,李成梁的拿手好戲。”朱翊鈞說,“再說了,得到朝廷認可的女真首領,才能在建州掌握更大的話語權,都要上趕著巴結朝廷,不足為懼。” 王容與說,“父親這樣建言,肯定也是哪里引起注意了。” 朱翊鈞看著折子,“他說了一個叫努爾哈赤的人,這個人我有印象,之前他的外祖,父親,在部落爭斗中被殺死,他還上了折子來問朝廷,為何要殺他的祖父父親。這不是說笑話嗎,他祖上也是建州衛指揮使,建州衛的事向來是自己解決,只有出界了,朝廷才會出兵教訓。” “努爾哈赤?”王容與問。 “是努爾哈赤,怎么了?”朱翊鈞問。 托電視劇的父,歷史很不好的王容與還是記得努爾哈赤,皇太極的爹,皇太極是順治的爹,順治,順治就入關稱帝了呀,王容與面色發白,原來,歷史已經進行到這種程度了嗎。 “怎么突然臉色不好?”朱翊鈞關切的問。 王容與看著他,認真考慮了一下如果她跟朱翊鈞說,她做夢夢到努爾哈赤的兒孫推翻了他的政權,他會信嗎? 隨即扯嘴笑一下,恐怕陛下馬上就讓人去請大師到宮里來給她驅邪了。 也許陛下也會派人去殺了努爾哈赤。 但是殺了努爾哈赤就能解決問題嗎?沒有其他哈赤能一統關外,然后劍指中原。 政權的更迭,一定是哪里出了大問題。龐然大物一定是內里都腐朽了才會被外力一破就碎了。 王容與呼氣平穩一下自己的心神,然后問朱翊鈞,“努爾哈赤為什么要問朝廷殺了他的祖父,父親,不是說是女真內部爭斗才死的嗎?” “建州衛,給錢就是娘,不給錢翻眼就是白眼狼,關外苦寒,屢掠邊境,當時李成梁率大軍出擊,覺昌安,塔克世為大軍向導時,戰亂中被殺。”朱翊鈞說。 “朝廷當時也給了他赦書三十道,馬三十匹,封龍虎將軍,后來他也收整舊部,也有朝朝廷進貢。他本人還來過京城。” “雖然朕當時沒有見他。” “既然早有這么一位人物,怎么就讓爹覺得該注意?”王容與皺眉,“難道是京中富貴日子過久了,失去當年的判斷力,一點小動靜就能讓他大驚失色,正兒八經當個大難題。” 王容與故意貶低父親的話,反而讓朱翊鈞若有所失,他看一眼倒扣的折子,“到時候再讓人去看一看。” 王容與也不再說這個,反而讓陛下起疑,“也不知道遼東冷不冷。” “現在這個時候正是遼東最好的時候。”朱翊鈞聞言樂了,“你就是再擔心父親兄長,也不至于在七八月的天氣,擔心他們冷不冷吧。” 王容與面上掛不住,推他,“關心則亂嘛。” 朱翊鈞著人去注意建州衛的事,薊遼總督的折子上寫建州衛對朝廷惟命是從,絕無二心,但是錦衣衛的折子上卻說,努爾哈赤已經統一了大部分的女真,名號一換再換,勢力和威望都如日中天,如今除建州五部外,連長白山也在他勢力范圍下,而還未被收服的只剩下東海和扈倫。 努爾哈赤善謀略,善軍事,選才任賢,不是等閑之輩,也恐其野心不小。 朱翊鈞對著兩份折子扯起嘴角沒有感情的笑一下,著人叫來申時行。 “陛下。”申時行行禮。 “你過來看這兩份折子。”朱翊鈞推上前兩份折子,“看完告訴朕想法。” 申時行上前默默拿起來看了,薊遼總督的折子他是看過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陛下突然對遼東上心,但是薊遼總督的折子在他看來并沒有什么問題。錦衣衛的折子是暗折,他沒看過,但是現在折子上的內容和薊遼總督的折子有本質的相悖。 申時行看完又默默的放回去。 “你覺的如何?”朱翊鈞問。 “臣以為,薊遼總督,要去了解一下,是失職,還是故意說的絕無二心?”申時行說。 “你覺得錦衣衛的折子上是真的?”朱翊鈞問。“努爾哈赤有不臣之心。” “錦衣衛是陛下親信,只忠于陛下一人,調查的內容,當是可信。”申時行說。 “在努爾哈赤之前,并沒有人要統一建州五部,既然已經統一建州五部,那他會只滿足于建州五部嗎?更不要說現在長白山已經在他的掌握中。” “建州其余的民族部落,他可以和單個的女真部落有間隙有爭斗,但是一個強大的只有一個聲音的女真,在建州,將再無對手。” 申時行嘆氣,“臣老實說,臣第一次知道這樣的事,不可避免,后背驚起一身冷汗啊。” 朱翊鈞皺眉,“建州女真如今看,恐怕已經成勢,努爾哈赤必須死。” “朝廷兩次封賞他,他也兩度進京謝恩,竟然無人知道,他已經在建州成了如此大的勢。”朱翊鈞拍桌。 “這些都可按后再提。”申時行皺眉說,“只是努爾哈赤之死,得仔細斟酌才是,若讓女真知道努爾哈赤之死是朝廷之故,恐怕這已成的勢都會沖著朝廷來。” “努爾哈赤難道是用愛去感念各部統一的?”朱翊鈞反問。“他既然要打戰,自然免不了要殺害某人的父親,祖父,難道只準他努爾哈赤為父報仇,不準其他人為父報仇?” “還有,努爾哈赤打戰的錢從哪里來?”朱翊鈞問,“但就建州內部,提供不了這么多,去查,薊遼是誰在給他大開方便之門。” “你只去查有關部門,不要打草驚蛇,把底摸清楚,再一網打盡。”朱翊鈞說。“至于建州,朕讓錦衣衛去辦。” 申時行應是。 “這事,先不用跟其他閣臣說。”朱翊鈞又提醒道,“免得他們說朕小題大做,還要說朕窮兵黷武,要起兵禍。” “朝廷對建州的形勢如此愚鈍,少不得前線瞞報之過。”申時行說,“恐怕其他邊境也要著人去探訪,看究竟是如何一番情形。” 朱翊鈞點頭,擺手讓申時行去辦。 朱翊鈞又仔細的把錦衣衛的折子看了一遍,只五年就統一建州五部,努爾哈赤,你想干什么? 王容與看著天色,“陛下還沒有過來嗎?”奇怪了,這個時間早就該過來了。 “陛下還在勤政殿呢。”顧言晞說,“陛下身邊的內監先前過來只會了一聲,陛下今日政務繁忙,中間申閣老進去待了好一會,估計不會很快過來。” 王容與點頭表示了解。“那讓太子和常壽先吃吧,我等陛下過來再一起用膳。” 王容與看著常壽和太子一人用了一碗飯,吃了不少菜后,拿走太子意猶未竟的小勺子,“吃的還沒有撒的多,也那么起勁。” “母后,太子吃飯太邋遢了,我不想和他坐在一起吃了。”常壽語帶嫌棄的說。 “太子才剛學吃飯,自然沒有那么數量,你當初也是這樣的,母后和大jiejie可沒有嫌你。”王容與笑說,“大jiejie當初耐心教你吃飯,你也能耐心教太子吃飯嗎?” 常壽看一眼太子,“我覺得太子沒有我聰明,肯定很難教。” 太子像是知道jiejie再說他不好的話,突然沖著她吐舌頭。 “只要老師教的好,再笨的徒弟也能出師的。”王容與笑說,她讓人把太子抱下去整理,再問一遍,確定陛下沒有那么快過來,王容與說,“我們散步著去給皇祖母請安。” 太子才學會走路,正在興頭上,只有放在地上,蹭蹭蹭的就往前走,一氣能走好遠,常壽就不行,走兩步就覺得累,要讓人抱,王容與讓她去牽太子的手,兩個人一起慢慢走。 兩宮太后在宮里分住,到了行宮,卻是住在一塊,東西配殿,主殿空著,只有陛下太子來了,她們就一起在主殿見了,許是再沒有旁人能說話,兩人如今也能坐著聊天,又恢復成從前兩人仿佛沒有間隙的一樣。 太后都喜歡太子,圓滾滾rou嘟嘟的太子,實在討喜,王容與陪坐在一邊,看著她們逗弄太子,常壽依偎在王容與身邊,她有母后,頗有點同情太子得去陪皇祖母們玩傻乎乎的游戲。 以后還是要對太子弟弟好一點。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朱翊鈞總不愿意在王容與面前展現憂心的一面,建州的事到底也不是已經兵臨城下的緊張感,以至于王容與完全看不出來朱翊鈞到底有沒有關注建州的事。 也不好過問,自己抓心撓肺。 不然就是問朱翊鈞,“父親有來折子嗎?” “才來多久啊。”朱翊鈞笑說,“不是讓你寫了信一并讓錦衣衛送了過去,要是那邊有回信,也會讓錦衣衛帶回來的。” “父親那么板正的人,才不會讓錦衣衛送家信呢。”王容與說,“父親其實從前不是這樣的,他可是能屈能伸的,好像當上國公以后,反而一板一眼,一點口舌都不想留給別人。” “他也是為了你。”朱翊鈞說。“不過永年伯如此自勉,也是好事,太子以后有這么省心的外家,更是好事。” 王容與笑,“但是我作為爹的女兒,也會心疼爹,想讓他活的輕松一點。” “那我給永年伯再擇一個嬌妻?”朱翊鈞問。 王容與氣的錘他一下,“你有沒有正經。” “你看,雖然有兒子媳婦隨侍,但是永年伯身邊沒有近身伺候的也不好,丫頭自然有,但若是抬舉了丫頭,不也不體面嗎?” “當然,如果你爹真要抬舉丫頭,我到時候給丫頭一個出身。”朱翊鈞說。 王容與哭笑不得,“多謝陛下掛念了,但是真的不用。” “你不是男人。”朱翊鈞偏頭笑說。 王容與看他,“那我要是走在陛下前頭,陛下就馬上要立一個新皇后咯。” “我不是為了招你說這些才說這些的。”朱翊鈞無奈求饒說,“朕說過,朕此生只有你一個皇后,之前你沒生下太子,我也想過,我身前不管,但是我死后大皇子登基,要封他母妃為后我就攔不住了,我就留到密旨,至少,不讓他把他母妃和我埋到一起。” “我們的陵宮里,只有我和你。” “陛下還想的這么多。”王容與又感動又好笑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