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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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聞言也呆住了,怔怔的流下兩行清淚,若是這樣,寶釵說的果然是真的,而且這么快就應驗,孩子是保不住了!雖然平兒拿了帖子去請大夫,可是這大正月的,能不能來,何時能來還不一定呢。 薛寶釵聞言揮開眾人,一邊探脈,一邊從懷里其實是從空間之中取出一套銀針,針刺王熙鳳的腹部幾處大xue,一邊下針一邊對黛玉說道:“顰兒,我說你寫,按這個方子讓他們下去速速煎一碗藥來!” 黛玉連忙磨墨執筆,寶釵一邊刺xue一邊將藥方一氣說出來,就像已經開過無數遍了一樣,不像其他大夫那樣要左思右想,斟酌一番,黛玉也是下筆如飛。現在大夫還沒請來,只能用寶釵的法子先試一試。賈老太太命人速速下去煎藥。 這個功夫,老太太縱使是傷心,也不能在病人面前哭,王夫人邢夫人李紈等人接到消息,不論在干什么也都趕了過來??赐跷貘P這情況都覺得恐怕不太好。 黛玉問道:“二嫂子什么時候能醒?” 寶釵說道:“我剛剛并不是下針救醒她,而是試圖保住幼兒,她這段時間積勞成疾,好不容易睡個沉沉的安穩覺,就讓她睡吧,叫醒來干嘛。” 王夫人,邢夫人等剛進來不久,還沒知道具體情況,見氣氛肅穆,特別是老太太臉色很沉,也不敢直接探問寶釵。聞寶釵此言,老太太已經又站了起來,問道:“寶丫頭,你是說鳳丫頭的孩子可能保???”可是剛剛都見了紅了呀,她活到快八十歲這一輩子也算是見多識廣,但是還沒聽過已經流了血,孩子仍能保住的。 老太太不是只擔心這一個孩子的問題,寶釵之前的話她也聽到了,說的竟然都對的上,所以致使老太太對她的話深信不疑,老太太怕的是沒了這個之后,王熙鳳再也不能懷孕。 寶釵說道:“這次十有八九沒問題,不過若是她日后不注意,那也難說?!?/br> 賈老太太聞言,在旁邊一直念阿彌陀佛。 寶釵心中想到:平日里也不見是個多誠懇的信徒,一有事兒就臨時抱佛腳。 寶釵所開的方子,上面的藥材都十分常見,只不過藥的劑量下的挺重,賈府之中都有庫存,所以藥很快就煎好了。但是王熙鳳的牙關咬緊,丫鬟無論如何也不能將藥喂進去,反而流了她一脖子。賈老太太怒道:“沒用的東西!要你們有什么用,關鍵時刻總是毛手毛腳,還不快快躲開!” 寶釵接過藥碗,觸手覺得溫度適中,便略微扶起王熙鳳,一手輕捏她的下顎,將那藥一次性大半碗倒入她口中,同時另一只手在她的食道處向下一順,那藥汁兒就被引導入腹,如此兩次,一碗藥就喂完了。 王熙鳳喝了藥,神色似安穩了一些,眉頭不再緊鎖,沉沉的睡了過去,這時屋內眾人才算松了一口氣。 賈老太太眉頭這才略微舒展,“還是寶丫頭有辦法,今日要是沒你在這,我都沒有了主心骨。” 等到大夫被請過來,看過病人之后,與寶釵說的八九不離十,只不過更要嚴重一些,說沒把握能保住孩子,奶奶日后如何也要看她的造化。 賈母又命人給他看了之前王熙鳳所服藥的藥方,這大夫是京城中有名的婦科圣手,仔細看了藥方,剛開始時說道:“胡鬧!這是誰開出的藥方?” 這話說得賈母,王夫人等人心中一驚,寶釵黛玉等這些姑娘們,都在大夫來了之后回避出去了。 那大夫自己品了品之后,又仔細診了診王熙鳳的脈象,又對著寶釵的那張藥方愁眉緊鎖了半晌,才說道:“也只能如此,這大夫用藥大膽,確有奇效,博聞強志,是老夫所不能及呀!” 他自己自負是個杏林中的高手,如今卻對另一個大夫的手法和藥方都嘆為觀止,說道:“有了她,你們還叫老夫來干什么!他的手法甚奇,敢于破格用藥,說不定奶奶的這一胎可以保得住。否則,以后子嗣上怕是艱難了。府上已經有這等神醫,還請老夫來多此一舉?!?/br> 王夫人說道:“大夫你有所不知,之前開藥的那位,并不是大夫,而是我們家的姑娘。所以我這侄媳婦,還得請你接手治療。” 大夫一愣道:“姑娘?”他原本以為對藥性如此了解之人,少說也是行醫幾十年,年紀要比他自己大得多的老人。于是他心中有些不信,以為這公府中的太太是在敷衍他,說道:“這位姑娘,我可否見上一見?” 賈母,王夫人對視一眼,王夫人說道:“要不我讓人去請寶姑娘出來?!?/br> 于是寶釵出來親自見這位大夫,相互交流一番,這大夫方信了,藥方是出自她手。專業之人之間的對話,自然聽的賈母,王夫人等人云里霧里。不多一會兒,寶釵與那位大夫對王熙鳳病癥達成了共識,也說服得那位大夫,對治療此癥很有信心。 寶釵說道:“我雖客居在此,就近給她診脈倒是方便,不過到底還是需要一位經驗豐富主治大夫,還請您多盡心吧?!?/br> 于是,那大夫開方擬藥,臨走之前又囑咐道:“這個病多半是病人心性要強,又沒安于保養所致,日后萬萬不可再過度cao勞,否則恐壽數不長。”眾人聽了大夫這話都在心中唏噓,誰能想到一向風風火火的王熙鳳竟然,病來如山倒。 王熙鳳再醒來之后,已經回到了自己家中的床上,已經是第二日的正午了,只覺得有些蔫蔫的,不過到是覺得睡得足足的一通飽覺。 平兒說道:“奶奶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好派人去請寶姑娘來?!?/br> 王熙鳳擺了擺手,說道:“我沒什么,只是睡得太足,沒什么力氣罷了,別去折騰她,我昨日雖然突然就不知道什么了,以她的性格肯定沒少受累?!?/br> 平兒說道:“正是呢,寶姑娘又是給你施針開方子煎藥,又從老太太房里跟過來,看你安置妥了才走。我就是不找她,等忙過了她自己家的事兒也一定會來的?!?/br> 平兒扶她坐起來,說道:“寶姑娘和那候請來的大夫都說了,你這一個月,無論如何是不能下地的了,要臥床靜養,我只拿了濕毛巾給你擦擦手臉,就吃早飯吧,吃了飯還得喝藥呢。”王熙鳳肚子確實餓的咕咕叫了,就著平兒的手,吃了稀飯。一邊聽平兒說她暈倒之后所發生的事兒。 王熙鳳問道:“可是,我這病中告了假,壓在我身上的這一攤子事兒,該誰去管?” 平兒說道:“老太太發話了,讓太太重新管起來,遇到什么事兒都別再讓你cao心,現在是養胎要緊。不過我看太太養尊處優慣了,這么瑣碎的一大攤子,我們身體向來強壯的奶奶都這樣了,她哪能管得起來,不知道要落到誰身上呢?!?/br> 王熙鳳說道:“不管是落到誰身上,我算是想明白了,與其因為這些雜事爭強好勝,要是真把我自己弄垮了,我就算是后悔死也沒處哭去,好在,好在早了這么一步,還沒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要不然你就看著吧,你的好二爺,還能容得下我!我們主仆兩個不都得被他攆回家去!” 果然過了午飯的時刻,薛寶釵就來府中看望王熙鳳。王熙鳳精神已經恢復了不少,斜臥在床上,見到她來了,又要起身接待,說道:“我們家神醫大小姐來了,果然我的健康竟然應在你身上!” 薛寶釵忙上前兩步摁住她,不讓她起身:“怎么,平日里不見你這么多禮,如今躺在床上,反倒客氣起來了。” 王熙鳳說道:“那可不一樣,你之前是我的表小姐,我是你jiejie,待你差個那么一星半點兒的,你也挑不出我來?!?/br> 寶釵配合的笑道:“現在有什么不同,你又不是我jiejie了,躺在床上就把自己當天仙了?”平兒在一旁撲哧一笑,沒想到寶姑娘也這么促狹,想來是看王熙鳳這個樣子想博她一笑。 王熙鳳也露出笑模樣,丹鳳眼睨著寶釵說道:“現在不一樣了,你是我們母子倆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要禮數周全的待你?!?/br> 薛寶釵說道:“算了吧,我這兒可不興這個。鳳丫頭,這回你知道厲害了吧,只要你當個病人的時候從此聽我的,我保管把你養的白白胖胖,母子平安,你要是不聽我的安排,我就多準備一些苦藥湯子。” 王熙鳳告饒道:“好meimei,自然你說什么是什么,可別真給我熬多了苦藥湯子,你鳳jiejie我最怕這個!” 薛寶釵在這坐了一會兒,不經意的說道:“最近聽說了一個事情,你在床上哪兒都不能去,我就說來給你聽聽當解悶兒了。” 王熙鳳說道:“那敢情好,寶姑娘要給我說故事,我自然是洗耳恭聽?!?/br> 薛寶釵說:“這件故事也不是什么人杜撰的,聽說就發生在前幾天,離咱們不足百里的長安縣。聽說是因這長安縣的節度使一錘子判案,才出來個事故?!?/br> 王熙鳳心中一動,這長安節度使,她是知道的,名喚云光,與賈府頗有聯絡,沒少欠賈府的,而且,王熙鳳前段日子還假托賈璉修書一封,拜托著云老爺斷了一件案子,因此弄了三千兩銀子花。她一聽說寶釵說的這么巧,正是她所認識之人,聽得更仔細了。 “長安府有一對有情人自幼定親,一個是財主家的女兒,一個是長安守備的公子,誰知道又半路殺出一個府太爺的小舅子偏要娶財主家的女兒,財主衡量之后便去守備家退親,守備家不允,這件官司就鬧到了這位云老爺的案頭上?!?/br> 薛寶釵略頓了頓,王熙鳳急道:“之后呢?” 第118章 釵在奩中12 寶釵說道:“這個云老爺不知道怎么想的,叛了財主與守備家退親, 本來男婚女嫁也不是勉強的事, 這件事可以就這么過去了。誰知道, 那財主家的小姐是個烈性的,便一頭撞死了, 守備家的公子念其情深,也殉情而死!本來好好的,可以辦喜事的兩家人, 分別辦起了喪事, 這件事雖然再沒有后續, 那位云老爺也不會因此耽誤什么仕途,可是長安縣內卻是傳的沸沸揚揚, 我們家有個去那兒采辦的管事, 在那呆了一個月, 滿耳朵聽的都是這件事, 便回來講給我聽。” 薛寶釵見王熙鳳有些怔怔的,便說道:“說了這么一會兒的話, 你也累了, 我不打擾你, 還是先回去了。” 王熙鳳讓平兒送走了寶釵之后,連忙問她:“寶姑娘知不知道這是我攬得官司?” 平兒說道:“看起來不像知道的樣子,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奶奶這個時候巴巴的到您床前說這些了。再說, 當時只有咱們幾個知道,他們平日里和玉寶姑娘話都說不上, 哪里會去傳這個信,所以我猜,她是不知道?!?/br> 王熙鳳忖度道:“我看也是,寶丫頭是無意中知道說給我聽的,平兒,你快讓人向從長安府回來的人去打聽打聽,看看是不是真傳的沸沸揚揚了!” 平兒出去了一趟回來,一臉憂色的回來,向王熙鳳微微點了點頭。有些犯怵道:“奶奶,咱們可得警醒些,奶奶身體不適,可別是因為小鬼作祟?!彼f的是那對兒死去男女的鬼魂,“怎么那么巧,那邊剛死了人,奶奶就差點小產,一向健康的身體又倒了下去。” 王熙鳳一直很享受那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倚仗權勢能做別人不能做之事的那種滿足感, 她濫用權勢,行賄受賄,拆人婚姻,導致一對青年男女的自盡,腰包里yingying地落下了三千兩白銀,她從來不信什么是陰司地獄報應的,但是這次,她就算是仍然不信死了的人能過來害她,也被萍兒說得毛骨悚然。 王夫人果然在管了幾天家之后,就覺得事情太多,精神不濟,她過來看了看王熙鳳,看她依然是一副起不來床的樣子,也沒法說這個時候讓她兼管,于是就找到自己的大兒媳李紈,她知道李紈素日里太過好性兒,怕彈壓不住那幫老油條般的管事人,于是便讓她裁決不了,有些猶豫的依然拿回自己這里。李紈針織女工相夫教子這些還可以,在是非對錯上也能明辨,只性格太過死板,性子又真是太軟,所以仍然有好些事要煩勞王夫人,導致王夫人一日都不得閑。 平兒將一包銀子取回來給王熙鳳說道:“奶奶,這是上個月的利錢銀子,現在我們不管家里事,手里也摸不到本錢銀子了,旺兒家的問,下個月還照樣發不發?” 王熙鳳帶著云錦鑲著綠松石的手抹額,這幾日閑下來,臉頰上反倒長了些rou,說道:“不發了,既然大家每月的開銷到不了我手,難道要我拿自己手中的錢出去放貸不成!告訴旺兒家的把之前的都往回收一收,把之前欠我的利錢本錢都收回來,我暫時要收手不干了。” 平兒說道:“也好,你正應該安心養胎,旁的事兒,都放在一邊。” 原來王熙鳳行管家大全時,將每月從官中支領下來的用度以及所有下人的月錢銀子,少說也要一千多兩。每次她先按下不發,而是拿出去放高利貸,等收回了本錢,在給下人們發工錢,她從中能大撈一筆。她與賈璉的開銷很大,用得到錢的地方多著呢,又沒有其他的收入,只憑每月那月例的一二十兩,都不夠請客吃一頓酒的,所以她自然想著法兒的賺錢來補家用上的虧空,不然這個時候她就得該去當嫁妝了。 這是正值正月,學房中放年假,閨閣中忌針線,都是閑暇的時節,賈家的族學自然也不開放,因寶釵對賈環素日里與對寶玉無異,他在家中姐妹中不怎么受人待見,都不愿意和他玩兒,便跑到薛姨媽這邊湊趣。 寶釵手中執著一部閑書,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時不時的再看一眼一旁的幾個丫鬟的游戲,翡翠,琥珀,蜜蠟,碧璽正在倆倆的下著圍棋。賈環過來看了,不由得嘖舌道:“還是寶jiejie這里夠斯文?!?/br> 賈環還不到十歲,寶釵見到是他小臉蛋兒被外面的風吹得通紅,說道:“你就這么光腦袋跑過來了?跟著你的人呢,數九寒天也沒人讓你戴個帽子!”說完,讓他靠近炭盆的位置烤烤火,又命人去上姜糖茶。 賈環說道:“我又不是誰的心肝寶貝兒,吹一兩下風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寶jiejie不知道,我皮實著呢。”不過還是依言走到碳盆邊兒,烤一烤凍得僵硬的手,又喝了一碗暖暖的姜糖茶,覺得驅走了在外面沾染的所有寒氣。 賈環說道:“大正月里,別處都是擲色子賭錢玩兒的,只有你們這里,竟然是在看書下棋?!?/br> 翡翠一聽賈環這話,說到大家都在玩贏錢的,很是羨慕,便說道:“三爺說是怎么玩兒的,我們幾個陪你玩就是了?!睂氣O這里來了客人,她們這些做丫鬟的本來也不可能繼續旁若無人的玩兒下棋了。 賈環一聽這話,十分高興,看了看寶釵,只見寶釵點點頭道:“你說規則吧,我這幾個丫鬟聰明著呢,小心他們把你兜里的錢都贏去。” 賈環一聽,有些猶豫。寶釵又笑著說道:“我們家出好幾個人,不能讓她們合伙欺負了你去,琥珀去拿兩吊錢來給三爺,你們自己每人拿一吊,今天輸了都算我的,贏了自己放進腰包,這樣就沒有后顧之憂吧!” 這話一出,賈環并幾個丫鬟歡聲雷動,便開始大膽的放心玩兒起來。 一開始,寶釵的丫鬟們不懂玩法,輸給了賈環幾次,后來越玩越順手,特別是琥珀與蜜蠟兩個人,簡直要大殺四方,賈環面前的兩吊錢都輸了整整一吊了,他一看別人面前的,最少的那個碧璽也是一點兒本錢沒輸的,竟然是都有一吊零一二百錢呢,不由得有些著急,就開始耍賴起來,翡翠,琥珀他們本來也沒打算跟這小爺多認真,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他去了,反正也只是打發時間的玩意兒,他到她們家里來自然是陪他玩到高興呢。 寶玉和探春這時正到了,探春向來是心氣兒高的,極為自尊自愛,甚至是因有個姨娘出身的親娘,更是時時小心,處處在意,一見到賈環這個猴樣便氣不打一處來,喝道:“寶jiejie好心讓你在這玩,好你個當爺們兒的,和丫環賭錢都要耍賴,你還要臉不要!” 賈環本來就急的快哭了,被探春這樣一罵,更是直接哭了出來,賈寶玉看到他這個樣子,心里煩的很,也跟著教訓了幾句。 寶釵說道:“這是怎么說的,環兒本來在這玩的好好的,你們兩個一來就把人罵哭了!這就是你們當哥哥jiejie的威風所在?” 翡翠也連忙起身賠不是說道:“是我們幾個哄著三爺在玩兒的,原不怪他要著急,探春姑娘,寶二爺別責怪三爺,他還這么小,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闭f著將他那一吊以外的散碎銅錢都歸到賈環那一邊去,剩下的碧璽,琥珀幾個也是如此,說道:“三爺,快別哭了,將銅錢都收著,我們姐妹幾個本來就默契,原是不應這樣同你玩兒的,換了是誰,就是寶二爺來了也要吃大虧?!?/br> 寶玉一聽,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不再盯著賈環的不是,說道:“什么,你們幾個就算再默契,還能心意相通不成,只要別比劃,別出聲,我就不信像他輸得這么慘!要不我們就來試試!” 寶釵對探春說道:“探丫頭來的正好,快別盯著你環兄弟的那點子毛病了,正好有個花樣,我想讓你幫我掌掌眼呢?!闭f著向賈環一使眼色,直接拉了探春就走。 賈環會意之下,收攏了寶釵給的自己的本錢,一溜煙兒的走了,寶玉想起來再想說他,已經跑出院回府里跟別人玩去了。 探春嘴上不說,心下默默感激寶釵替賈環周全,其實這也就是在替她周全,否則,不說賈環,自己面上過不去,說他說得狠了,趙姨娘那邊不知道又要找自己鬧成什么樣!那對兒母子是臉皮厚又不曉事兒的,最后只會落得探春里外不是人! 探春只覺得這個沒大兩歲的寶jiejie與別人待她更加不同,就連她那從小一起長大的二姐迎春相比之下也要遜色不少。小妹惜春年紀還小,除了自私之外更看不出別的。外來的林jiejie又向來小性兒,嘴上刻薄,專會挑別人的錯處說。 這么一想,家里姐妹簡直沒有一個如意能說話的,一起作伴打發時間也還罷了,若是有什么正經事兒煩心的事兒,哪敢說與她們知道!如此,她待寶釵更加不同。 寶玉那邊兒玩兒了一會兒,想起來問道:“大哥哥不在家嗎?大正月的,他們也放假吧?” 寶釵說道:“放假是放假,他嫌家里冷清也沒什么好玩的,他去西寧候府上了,聽說那邊請了一出好戲,候府的長孫是他同僚,一大早請走了去看呢?!?/br> 探春真心的說道,“薛大哥哥越來越出色了,與同僚關系又融洽,仕途上越走越順,便是薛姨媽和寶jiejie的福氣了。” 寶玉心中有些不自在,他向來最不喜人說什么仕途經濟的,覺得那樣一心鉆營的人,或是不停勸人去經營仕途經濟的,都是落了俗套,便不再答話。 探春心中不無感慨,別看薛家只這么三個人,卻透著欣欣向榮,積極向上的景象。賈府雖然看起來威威赫赫的一大家子人,但是兒孫之中,卻沒有一個能成器的,她是賈府的小姐,就算是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己家里族人的一些情況,她也都知道一些,全都是些不爭氣的紈绔貴族子弟。 寶玉到是聰明乖覺,可是他的心思何時用到在讀書上!探春明知道他可能不愛聽,不過還是說道:“眼見新年伊始,族學中又要上課了吧,寶二哥可好好念書,也博個功名回來,正所謂學而優則仕,你若是有出息,自己立了業,也省了日后總被老爺念叨。” 寶玉聽到這些,果然便有些不大樂意,面上就帶出了一些。寶玉說道:“三meimei,你怎么好好的又來說這些混帳話!” 探春被一句懟了回去,即便是她素來剛強,也覺得面上掛不住,臉上通紅一片,低著頭不說話了。 寶釵淡淡說道:“怎么探春meimei勸你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就成了混賬話,那你從小讀了這么多年的書難道就為了識幾個字,整日家里作詩對聯兒游戲不成?” 寶玉說道:“我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那些讀書只為了寫八股文,通過考試進入官場的,不過是全惑于功名二字的‘國賊祿鬼’罷了?!?/br> 寶釵說道:“自古以來,每一件事物都有它的局限性,雖然科舉考試考的八股文也不能免俗,但是也能為國家選舉人才。那國之重臣,滿朝文武有一半是靠此選拔上來的,難道全都是‘國賊祿鬼’不成,若是全都像你這樣想法,這個國家豈不是要癱瘓了!” 寶玉說道:“國家癱不癱瘓我不知道,不過少了我這一個,準是癱瘓不了的!” 寶釵說道:“寶兄弟,既然說到這兒,咱們不妨就辯上一辯,我不贊同你的觀點,別說少了一個你,就是少了千百個如你一樣的人,國也是攤不了的?只是家卻不同了,你是賈家的長子嫡孫,是這一代的接班人,更是賈蘭賈環的表率。姨夫那一輩人,已經四五十歲了,再升職也有限。但是,你們賈府這一大家子人的榮華富貴,你現在可以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做個富貴閑人,你以為是天上掉下來的嗎,不正是靠姨父他們在外支撐起來的。難道你要看他們老了之后無人接力,等你二三十歲,三四十歲了也要與現在一樣,繼續做個啃老之人不成?” 賈寶玉一怔,說道:“我倒是沒想那么遠,只想過一天算一天罷了?!?/br> 探春有些驚奇,寶jiejie的一番話竟然說得向來頑皮堅持己見,不肯讀書的賈寶玉啞口無言。 寶釵搖搖頭道:“那你就越發是個沒成算的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哪有人能真的過一天算一天,那不過是幼稚孩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