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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蜜愛春嬌(種田)在線閱讀 - 第137節

第137節

    易峋眸色深深,他嗅聞著她身上清甜的奶香味兒,心中的迷茫卻漸漸散去了。

    是的,如果不是當初那件禍事,母親不會暴亡,更不會丟下他。

    寧王這個父親,他是不認的。但母親的仇,卻不能不報。

    易峋定了定神,再度說道:“春嬌,過上幾日,京里或許生出些變故,我大概是不能在家里的。你關起門來過日子,鋪子的生意,顧不上就暫且歇著。”

    錦衣衛收到的線報,這幾日京中恐要驚變。

    皇帝的意思,這一次便要將這些逆賊一網打盡,連帶著朝中的勢力,連根拔起。為免打草驚蛇,親軍十二衛只在暗中布置,明面上依舊如往常一般波瀾不起。

    易峋當然也不能將這些事告訴秦春嬌,一則是軍紀約束,二來也是免她擔心。

    秦春嬌不是個不懂事理的婦人,聽了他這些話,便曉得丈夫任上一定是有要緊的事,便也不多問,只說道:“家里的事,你都放心,我會照看好的。只是,你行事也小心些,不要再像上一次那般莽撞,做事前總得想想,你不是獨身人了,我和晗兒總還在家里等著你回來。”說著,這話音竟忍不住微微顫了一下。

    易峋耳里聽著,心中溫軟,看著那紅馥馥的唇瓣開合著,輕輕嘆息了一聲,情不自禁的覆了上去。

    秦春嬌嚶嚀著,兩條光潔白皙的藕臂便環上了他的脖頸。

    又兩日,一列人馬冒著風雪,疾馳出城,一路到了城西郊外。

    行到近處,兩人翻身下馬,走上前來,正是陳長青與易峋。

    此地是一處空曠荒野,空蕩蕩的站著幾株松柏,樹下便是一座墳塋,矗著一塊墓碑,上刻著寧王妃易蘇氏月嬋之墓。周遭攔著一圈漢白玉的圍欄,墳前坐著兩尊石獅。

    當初,寧王妃過世,便葬在了此處。

    這地兒,倒也算是快風水寶地,還是皇帝親自下旨賜給蘇月嬋的安眠之所。原本,王妃過世,該有規制的墳塋。但蘇月嬋是青年暴斃,頃刻間來不及預備,尸身又不適宜久放。皇帝便下旨將她暫且葬在此處,待將來寧王百年,再行合葬。

    寧王如今尚在,她的墳自然也就沒有遷移。

    此處本該有看墳的人,但今日風大雪緊,天氣寒冷,便躲了烤火去了,并不曾看守在這里。

    跟手的人上來,向兩人一抱拳,問道:“二位大人,就動手么?”

    陳長青看著易峋,說道:“錦衣衛有便宜行事之能,但這到底是你的家事,你來做主。”

    易峋看著那光禿禿的墳塋,碑上蓋著一層積雪,柏樹落光了葉子,石獅子甚而有些裂紋了,可見是許久不曾來人了。

    縱然對那個從未謀面的生身母親,并沒有多少情分,但他心中依舊彌漫起了悲涼,甚而是隱隱的怒氣。

    風雪之中,只聽易峋沉沉說道:“動手罷。”

    陳長青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向那幾個仆從抬手吩咐:“去罷。”

    幾個人便取了鋤鏟,向墳上走去。

    易峋看著那些人在墳前忙碌,半晌便將墳打開了一個口子,烏黑深邃,仿佛一個大口,想要吞噬些什么。

    他不自覺的,握緊了雙拳,看著棺材被吊了起來。

    第160章 終章

    寧王妃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的人面,不由輕輕撫摸著臉頰。

    如花的臉龐依舊明艷,但細紋卻已爬上了眼角,鬢邊似乎也逐漸出現了銀絲,無論怎樣抗拒,歲月還是留下了痕跡。

    寧王妃近來只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爭強斗勝的少女了。

    一絲冷風從窗縫里鉆入,吹在身上,帶來幾分寒意,寧王妃卻似沒有知覺一般,一動不動。

    只聽王嬤嬤的聲音從后頭過來:“窗縫怎么不拿皮子封嚴實了?凍著了娘娘,你們可擔待的起?!一個個懶骨頭發癢,該拿鞭子抽了!”隨著話音,嬤嬤那利落的腳步走到了身后。

    王嬤嬤說道:“娘娘,外頭變天了,這兒冷,還是進里頭去吧。”

    寧王妃沒有接話,只是淡淡問道:“嬤嬤,本宮是不是老了?”

    王嬤嬤連忙陪笑道:“娘娘說哪兒話呢,娘娘才多大歲數敢就說老了?若是娘娘老了,老身還不去曬牙渣骨去了!”她這一聲,引得屋里的丫鬟都笑了,她又說道:“再說了,娘娘這身段臉盤,哪里老了?這走出去,大伙敢當娘娘是沒嫁人的小姑娘呢!”

    一屋子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都點頭稱是,連連奉承。

    寧王妃不笑,一屋子的喧嘩熱鬧,聽在她耳中有如嘲諷。

    她坐著不動,面無神色,似在出神。良久,她便開了一方掛著鎖的紫檀木素面小箱子,自里面取了一塊令牌出來,遞給嬤嬤,低語吩咐了幾句。

    嬤嬤吃了一驚,不由問道:“娘娘,你……”

    寧王妃一臉篤定道:“我打定主意了,去吧。”既然寧王已經是靠不住了,她便只能依靠自己。

    此事若成,她便還有機會。

    王嬤嬤將嘴抿成了一條緊繃的直線,為了她的小姐,她是什么都肯做的。

    應了一聲,她轉身出門而去。

    寧王妃便在屋中枯坐,看著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過得片時,婢女送了一碗雞絲燕窩粥上來,隨口說了一句:“娘娘,外頭又落雪了呢。”

    寧王妃端了碗過去,淡淡說道:“今年的風雪,比往年更多些。”

    正吃著,府中的管家匆匆進來,滿面倉惶道:“娘娘,宮里來人了,傳娘娘進宮去問話。”

    寧王妃頓了頓,將碗放在了一旁,臉上的神色卻還平常,她說道:“知道了,伺候我更衣罷。”

    蘇月娥換了衣裳,穿了皮裘斗篷,走到外頭,果然見那風雪甚緊,天地間一片花白,大片的鵝毛裹在風中,略遠些的地方便都看不清了。

    她嘆了一句:“真是好大的雪。”便下階往外走去。

    宮里傳她去做什么,她大概知道些,但心里卻并不發慌。

    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

    乘著馬車,一路到了宮中。

    進宮方才知曉,帝后竟是在乾清宮等她。

    走到乾清宮門外,朱公公早已候著了,見著她,皮笑rou不笑道:“給王妃請安,皇上皇后都已等候多時了。”說著,便向里面傳報去了。

    寧王妃挺直了腰背,邁過門檻,一步步走的穩健。

    進得正殿,果然見皇帝皇后都在上位坐著。

    易峋與寧王,則各在一旁站立。

    寧王妃不去看他們,上前道了萬福,嘴里一字一句道:“妾身見過皇上、皇后娘娘,不知傳妾身進宮,有何吩咐?”

    她口吻已大不如往日那般恭敬,冰冷生硬。

    皇帝看著她,并沒有言語,皇后便先口道:“大雪里,傳你過來,是為著往年一段舊案。”

    寧王妃沒有說話,寧王卻有些不安。今日下了朝堂,皇帝將他留下,叫他在此處等候,他并不知到底是所為何事。見了易峋,他本想跟他說幾句話,但易峋卻全不理睬。

    此刻又看王妃被傳進宮中,心中便隱隱揣測到大約是當年的事發了。

    寧王按捺不住,開口道:“皇上,今日風大雪緊,內子近來身子不大舒坦,可否改日再問?”

    皇帝尚未說話,寧王妃卻已先冷冷開口道:“不必了,妾身既然來了,皇上娘娘要問什么,今兒就一氣兒都問了吧,免得日后麻煩!”說著,她笑了笑:“妾身曉得,今兒不把話說個清楚明白,有人夜里回去,恐是連覺也睡不踏實了。”

    這話,明著便是嘲了皇帝皇后,暗著則是譏諷易峋。

    寧王看她今日御前竟敢公然頂撞,頗為驚詫,低低斥道:“王妃,皇上面前,不得無禮!”說著,又急忙向皇帝請罪。

    皇帝這才開口道:“誰的過錯,便由誰來承擔,胡亂替什么罪?”

    寧王見這情形,著實不對,不敢再多說一字。

    皇后便問道:“寧王妃,當年前王妃到底是因何過世的?”

    寧王妃便知今日必然是為這件事,不無諷刺的笑道:“當初的事情,記檔上寫的清楚明白,女醫女官們回宮,也都一一奏報給娘娘得知了,娘娘不是知道么,怎么又來問著妾身?若是娘娘覺得,當年的事情另有隱情,娘娘是中宮皇后,一國之母,這些內務事都是由娘娘管轄的,怎么到了今日娘娘才來問著妾身?”

    她這話,便是明著譏刺皇后治內無方,統轄無能方才導致今日之局。

    皇后并不惱怒,只淺淺一笑:“本宮果然有失察之罪,自會向皇上請罰。然而畢竟隔著宮室宅院,許多事情不能親臨,難免有不到之處。那時候,前王妃是你的親姐,寧王奉旨外出,將王妃生產托付于你,你有看護之責。王妃難產亡故,孩子亦也夭折,但峋兒如今就站在我們面前,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是經手人,自然要問你。”

    寧王妃臉色一冷,說道:“妾身早已說過了,世子是被茹嬅和易琮兩個奴才偷盜出府的。妾身那時又不是王府的主母,易琮是王府的侍衛,茹嬅更是jiejie的婢女,這事卻要妾身怎么管?”

    皇后臉色一正,沉聲問道:“本宮且問你,月嬋到底是怎么死的?!”

    寧王妃一字一句道:“jiejie是難產而亡,宮廷記檔上有記載,且有女官女醫為證!”

    易峋始終盯著寧王妃的臉,這幅美艷的皮囊底下,到底包裹著怎樣一個冷血狠毒的靈魂?

    想及開館之時,尸骨的情狀,盡管同生母并無真實的情分,但他卻依然感到憤怒。

    一個女人,在最脆弱的時候,被自己的親姊妹如此對待,被自己的丈夫棄之不顧,會是什么滋味兒?

    易峋不知道生母當年到底遭受了多少折磨,但秦春嬌生產時痛苦的樣子,他如今想起來都還覺得心疼,這些人又是怎么忍得下心的?

    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雙手,他森然開口:“若是難產而亡,我母親的骨殖怎會烏黑一片?!”

    寧王與寧王妃一道怔了,寧王忍不住問道:“峋兒,你……難道你開了棺?”

    易峋頷首道:“兩日前,我同岳父一道去往京郊王妃份上,開棺驗尸。王妃的尸身已然腐化,只余骸骨。骨殖自喉部往下,是一片烏黑。岳父已然令錦衣衛供職的仵作驗看了,這是中毒之癥。”

    這話才落地,寧王妃臉上便是一陣近乎于扭曲的難看,她死死的咬著下唇,幾乎滲出了血。

    寧王卻勃然大怒:“你怎么能擅自去開你母親的棺材,打攪你母親在地下的安寧?!這冰天雪地,你竟讓你母親的尸骨重見天日,何等不孝!”

    易峋看著這個男人咆哮的樣子,忽然覺得可悲可笑。

    他似乎認為,這些面子上的事情,強過一切,是他癡情的標榜。

    經過這些日子的查訪,他已然得知,生母在世時,酷愛芍藥,王府花園之中亦是盡栽芍藥。直至這兩年,蘇月娥將芍藥拔了,改種了梅花。所以,在找到他之后,寧王便把梅花拔了出氣。

    如今,又在這里指責他不該開館驗尸。

    當年的真相如何,蘇月嬋遭受了什么,都無關緊要,只要能成全了他好丈夫的形象,那都是無謂之事。

    這種男人,會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絕不承認。

    皇帝的話音自上頭落了下來:“罷了,峋兒行事固然有些莽撞,但錦衣衛本就有便宜行事之權。何況,此事果有蹊蹺,月嬋枉死,能還她公道,才是最為要緊的。”

    皇帝都開了口,寧王自然不好再說什么。

    皇后盯著寧王妃,沉沉問道:“當年,女醫上報,月嬋是難產出血而亡,如今卻查出中毒,你無話可說么?”

    寧王妃獰笑了一下,嗓子陡然尖利起來:“娘娘這話有意思,妾身當年一不是王府主母,二不是宮中女官,這事同我有什么相干,又有什么可說的?!何況,峋兒說中毒便是中毒,誰瞧見了么?!一個死了二十年的人,還能看出來是怎么死的?!”

    皇帝臉上露出一絲厭煩的神色,開口淡淡說道:“錦衣衛行事,自來謹慎。衛所供職的仵作,也是經驗豐富的老成之輩。中毒不比其他,會在骨殖上留下痕跡,此不足為奇。”

    寧王妃聽著,臉上越發猙獰,她說道:“既然你們都已信了,還問我做什么?!伴產的是宮里的姑姑,接生的是宮里的女醫,妾身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