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易峋也在堂上,看著劉氏和秦春嬌說說笑笑的進來,心中雖有幾分郁悶,但臉上還是微微一笑。 他看著劉氏,見她一身穿戴不俗,臉上喜氣洋洋,再也沒了往日那暗淡神傷的樣子。看來,她在陳長青那兒過得不錯,陳長青也是真心實意的愛著她。 雖說岳父女婿相互不對付,但易峋心底里倒也承認,陳長青是一條靠得住的漢子。 這般想著,他莞爾道:“娘回來了?” 劉氏笑著答應了一聲,說道:“是啊,這不來接春嬌。”說著,又問他們東西收拾好了沒。 秦春嬌沒有多少東西,就一個包袱,裝著幾件近來穿的衣裳。 劉氏在堂上吃了一盞茶,說了幾句話,就要帶著秦春嬌動身離開。 臨到走的時候,秦春嬌跟易峋倒難分難舍起來,遲遲不肯上馬車。 秦春嬌不是離不開男人的女人,但打從回到下河村,兩個人幾乎就沒有分開過,天天膩在一起。這猛地要分開近一個月的功夫,心中這酸澀滋味兒,還真有些不好受。 易峋的孝期,十一月十五就完結了,兩個人的婚期定在了月底二十三日。 這天是黃道吉日,宜嫁娶。 稻子已經收過了,地里的作物陸續收獲著,油坊也每日都有人送貨上門。 待兩人成親之后,就要進臘月了。秦春嬌在年前進門,正好一起過年。 這是易峋,向陳長青和劉氏的說辭,但實際上是他等不及了。 看著眼前低頭無言的嬌小女子,易峋心中也滿是不舍。漢子的心腸,在自己心愛女人面前,也軟了下來。 他摸了摸她的頭,低聲說道:“你乖,聽話先跟娘進京去。等下月底,咱們的好日子,我一定風風光光的上門迎娶你。” 秦春嬌伸手,如春蔥一般的手指在他腰帶上拉了一下,噥噥應了一聲。 她當然,是聽易峋話的。 縱然不舍,秦春嬌還是跟著母親上了馬車。 劉氏吩咐上路,車夫便長喝了一聲,馬車輪子便滾動起來,向前行去。 秦春嬌自車窗向外望去,只見那男人和小院都遠遠落在了身后,逐漸變小遠去,車輪在黃土路上一轉,便入了官道,連村中的一切都看不見了。 那雞鳴犬吠,連著裊裊炊煙,都成了身后的物事,并與自己逐漸遠去。 秦春嬌心中漫起了絲絲的悵然,和說不出來的落寞,從她被易峋接回村中,盡管出了許多鬧心的事情,但她依然愛著這樣的生活。 踏實滿足,并且還有她愛著的男人。 馬車載著劉氏母女兩個從下河村里出去,有人瞧見,便議論道:“瞧見了沒,這娘嫁了大官當了夫人,女兒也就成千金小姐了,如今把女兒也接進城里去了。春嬌姑娘當了官家小姐,還肯嫁給鄉下人?峋子啊,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有知道內情的,便反駁道:“你知道個啥呀,少在這里造謠放屁。這是人家陳大人和陳夫人把女兒接進城里去住著,好等他們成親的時候,峋子有地方迎親。那是春嬌姑娘正頭的娘家,她不在娘家待著,該在哪兒待著?” 現如今的下河村,差不離但凡上心討生活的,都是跟著易家,和易家一條心。也只有些又窮又懶的混子、二流子,眼紅看不過,自己又不肯下力的,才四處亂嚼舌頭根子。然而這等小人,實在太少,在村里成不了氣候。被人亂罵了一頓,也就散了。 車子出了下河村,再也瞧不見村子時,秦春嬌這才坐了下來。 劉氏看出了她的心事,摸著女兒柔軟的小手,微笑說道:“也就是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就這么舍不得呀?” 秦春嬌悶悶的應了一聲,挨著她娘坐了下來,將頭倚靠在了母親的肩膀上。 不同于上一次出村進京,那時候是滿心的迷茫和對于未知的恐懼,眼下雖然滿心的不舍,卻并不孤獨,甚至還有一絲的期待。她可以和爹娘一起,住上一個月了。 劉氏微笑著,點頭說道:“你先進京,跟爹娘住一個月,下個月就嫁回來了。橫豎等你真的嫁過來,就再也不能和娘常住啦。”說到最后,她聲音竟而帶了一絲哽咽。 既喜悅,又不舍。 馬車走的飛快,進了京,忽而的功夫就到了陳府門前。 母女兩個下車,自角門進去了。 陳家的宅邸,一樣的寬廣深邃,雖不及相府那般裝潢華麗,卻清靜深幽。一路過去,庭院之中少花樹,而多松柏之屬,頗為幽靜。 秦春嬌跟著劉氏,穿堂過院,進了一所寬敞院落。 院子正前方是一處堂房,階下栽著一溜牡丹花,不是花開的時候,只有些將落不落的葉子。 劉氏拉著秦春嬌進了屋子,屋中迎上來四個侍女,都是一樣的穿戴,齊聲問候夫人回來了,又稱秦春嬌為姑娘。 秦春嬌心中倒有些別扭,在相府時這樣的場景也常見,只不過是她管別人叫姑娘,而如今她自己也成了姑娘主子。 劉氏叫這些丫頭各干各的去,把女兒的行囊交給她們收拾,便拉著她在窗臺下的炕上坐了,說起了閑話。 秦春嬌曉得這里便是母親和父親的日常居所,看這房屋寬敞潔凈,家具考究,侍從恭敬,便知道她母親在這里一定過得極好,真正的放下心來了。 雖然明知道陳長青不會苛待母親,但她心里還是有些擔心,母親這輩子被男人折磨的夠了,不能再給第二個男人折騰。 劉氏從炕幾上的果盤里拿了一枚朱紅色的橘子,剝了皮遞給秦春嬌,笑著說道:“這是南邊過來的橘子,甜的很,你嘗嘗。” 秦春嬌吃了幾瓣,果然很甜,不由也是一笑:“娘在這兒,看來過得很好。” 劉氏垂首微笑,點了點頭嘆息道:“娘這輩子,知足了。” 夫妻之樂,她是跟了陳長青才真正領會。這段日子,如蜜里調油一般的香甜。 劉氏又說道:“等晚上你爹從官邸回來,咱們一起吃頓團圓飯。巧了,你爹和你都愛吃老鴨筍子湯,一早讓廚房燉下了,到了晚上火候正合適。” 正說著話,外頭人報道:“太太,少爺來了。” 話音才落,就見一俊朗青年自外頭進來。 這青年生的眉目端正,面容清秀,舉止灑脫,向著劉氏略躬身拱手,道了一聲:“母親。” 眼目下垂,并沒有直視這母女二人。 劉氏應了一聲,向秦春嬌說道:“這是你哥哥。” 秦春嬌知道,這青年是她繼父的養子,名叫陳德修,大她一歲。陳德修的父母早亡,他生父是陳長青的過命兄弟。陳德修成了孤兒之后,陳長青便將他抱來,當做親生兒子一般教養長大。 心里想著,她起身也回禮道:“大哥好。” 陳德修看她舉止得當,頗有閨秀風范,心中也嘖嘖稱奇。之前他父親娶了一個鄉下寡婦,還帶了個便宜女兒,他嘴上雖不能說什么,心里卻很有些不滿。 只當父親是色迷心竅,落了這婦人的圈套。這母女倆,怕是看中了他父親的地位權勢,竭力攀附。 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卻發覺劉氏是個溫柔敦厚的善良婦人,持家治內井井有條,對他這個繼子,也如母親一般的體貼愛護。 他是個從小沒有過母親呵護的人,雖然年紀已大,這卻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 回門那日,他也跟著去了,但和秦春嬌只見了幾面,并沒什么特別之處。 現下,她站在了眼前,除了姿色動人外,周身上下無一絲一毫的市儈俗氣。他是聽父親講過,這姑娘在鄉下的作為,起初還不信,但見了她本人后,他卻不知怎的,就信了。 能有一個這樣的meimei,也是不錯。 想著,陳德修報之一笑,道了一聲:“meimei好。” 這母子三個,就在屋中說話。 傍晚時候,陳長青回府,一家四口人,熱鬧的吃了頓團圓飯。 秦春嬌和劉氏搶著給這父兄兩個盛飯端湯,說笑不絕。 陳家的兩個光棍,都是一輩子沒有女人照料過的。這過于幽靜的府邸里,有了女人的溫柔,也就有了溫暖和生機。 夜間,秦春嬌就睡在她父母隔壁的耳房里,還有兩個丫頭服侍。 府中不是沒有空余的屋子,但劉氏不肯叫女兒離開她。 她躺在柔軟的床鋪之中,看著頭頂繡著花的帳幔,并不怎么想睡。 身上的綢緞被子是新的,棉花厚實軟和,但不知為何她還是覺得有些冷。 只是十月的天氣,竟然就這樣冷了。 秦春嬌想著,側轉了身子。 模糊中,有些怪異的聲響透過墻壁傳了過來。 女人壓抑的呻吟聲、喘息聲,似痛苦又似快活,其中還夾著男人的低吼聲,但又仿佛顧忌著什么,總是悶悶的。 她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過來那是什么動,臉頓時燒的通紅,拉過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頭臉。 第119章 主房之中,劉氏躺在陳長青的臂彎里,兩頰潮紅,香汗淋漓。 她好容易調勻了氣息,方才嗔道:“春嬌就在隔壁,叫你算了不肯,叫你輕些也不肯。這橫沖直撞的,你也不怕叫女兒聽見!” 陳長青在她腰上捏了一下,沙啞著嗓音,懶懶的說道:“說的好像你沒舒服似的。春嬌就要嫁人了,她早晚得知道這些事兒。再說了,她跟易峋一起住了小半年,成親又是鐵板釘釘的事,能什么事兒都沒有?我怎么不信!” 在這事兒上,劉氏也有些稀里糊涂的。她曉得女兒時不時去易峋房里過夜,但兩個人到底有沒有圓房,她不知道。她曾私下問過秦春嬌好幾次,她都搖頭說沒有。雖說她也不大信,一個年輕小伙子和心愛的姑娘一室而居,能一夜什么都不做。 劉氏想了一會兒,才說道:“聽春嬌說,他倆沒圓房。” 陳長青瞧著她,一臉不信的神情,說了一句:“這小子不是有什么毛病?還是春嬌害臊,沒說實話?” 劉氏急了,推了他一下,斥道:“這些事兒,我當娘的哪好詳細打聽?你也是當爹的,說孩子的事呢,這么沒正經!” 陳長青低低笑了兩聲,伸臂摟緊了她,湊在她耳邊,又說道:“翠云,能給我生個孩子么?” 雖說,陳德修是好兒子,秦春嬌是好女兒,他已經算是兒女雙全了,但心底里還是想要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孩子。 尤其是,在有了心愛的女人之后。這種血緣上的締結,是最深層的結合。 劉氏臉色一陣暗淡,當年在連續小產了兩次,生了秦春嬌之后又疏于保養,她的身子已經傷了根基。 她還記得生了春嬌不久,黃大夫對她說起過:“你身子已經壞了根本,這輩子怕是都不能再生養了。” 那時候,劉氏對于秦老二這個畜生早已心灰意冷,哪里還想再替他生孩子,反倒覺得是件好事。 她沒有想到,自己日后還會嫁給陳長青。 陳長青求親之前,她沒有想到過這塊。成親之后,偶然想起,也覺得夫妻倆已經是這個年歲了,膝下又不是沒有子女,不生也罷了。 沒有料到,陳長青這會兒跟她提起來了。 原本也是,哪個男人會甘心一輩子沒有一個自己骨血的孩子。何況,娶妻生子,這娶妻和生子本就是連在一起的。 劉氏垂下了眼眸,神色黯然。 陳長青不知她怎么突然默不作聲了,追問道:“翠云,怎么了?” 劉氏靜了一會兒,才說道:“長青,有件事我沒告訴你。我已經……已經不能再生養了,這是大夫告訴我的。所以我跟了那畜生這一二十年,也就只有春嬌一個。如果,我說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