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大伙兒怔怔看著拓跋焱,溫徹單膝跪地,為他檢查,謝安、馮千鈞紛紛圍了上來,不少驅魔師涌向拓跋焱身前,畢琿眼里帶著淚,問道:“統領?” “是吧,”拓跋焱問陳星,說,“我已經死了。” 陳星看了眼項述,項述目光落在陳星的指環上,沉吟片刻。拓跋焱卻仿佛知道他們想做什么,馬上道:“別!你們又要重新再來一次嗎?千萬別了!好不容易才除掉了他!” 肖山跪在拓跋焱身前,拉開他的手,側頭聽了下他的胸膛,沉默不語,最后抱了下他。 “辦不到。”項述沉吟片刻,說道,“首先過太久了,其次咱們借用了太多天地脈的力量,在這期間靈氣幾次爆發,尤其你控制天地脈那會兒,以及鑄劍收光。這不像萬法歸寂,要逆轉回去,須得耗費更多的靈氣。要逆轉……法力不是簡單借用天地靈氣就夠的,只怕還要獻祭……” 項述走上前,拈著陳星手指上的潮汐輪,它自從顯現過一次后,便奇異地出現在了現世,且戴在了陳星的手中。 項述嘗試著旋轉它,潮汐輪卻卡緊了不動。 陳星知道項述曾經是定海珠,多少與這件法寶會有冥冥中的聯系,于是嘆了一口氣。 慕容沖看著拓跋焱,說:“你應當在箭刺穿他胸膛,再刺進你身體時,就已死了。” “嗯。”拓跋焱說,“但我辦到了,我只想讓他回來。” 慕容沖與拓跋焱沉默相對,拓跋焱朝慕容沖勉強笑了笑,慕容沖沉聲道:“值得么?” 拓跋焱沒有回答,片刻后,又朝陳星說:“我想當魃,陸影答應了等我。生前我只怕我等不到他……”說著,拓跋焱竟是釋然道:“這下一千年、一萬年,也可以等了。” 肖山馬上表情就變了,盯著拓跋焱看,拓跋焱朝肖山道:“他會回來的,是吧?他朝你說了什么?” “你會等到他的。”肖山低聲說。 陳星眼眶發紅,走上前,緊緊抱住了拓跋焱。 “準備分魂法陣罷。”項述說,“拓跋焱,有失必有得,你這一生,從此也與天地共存,擁有無限的光陰,去體會人的喜怒哀樂。” “還不一定呢。”溫徹說,“那殺千刀的尸亥本來也與天地共存,架不住他自己找死,還禍害旁人,罷了。” 眾人不禁都笑了起來,那笑容里卻帶著少許苦澀之意,謝安沉吟不語,嘆了口氣。 世人都道長生之好處,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暉,又何嘗不是一種久遠的寂寞?當曾經相識、相愛、相許的人都逐漸離世,就像失去了姜瑤的牧神王亥,終其幾千年的光陰,不過是折磨罷了。 “人生苦短,”新垣平道,“卻也正因苦短而快樂,不過我等是無法再明白了。” 眾人各自散開,拓跋焱與陳星抱了一會兒,拓跋焱抬手,摸了摸陳星的頭,說:“真奇怪,有時候我總覺得,我什么時候當過你的護法似的……武神,你別生氣,我就開個玩笑!” “謝謝,”陳星低聲道,“拓跋焱。” 項述說:“對不起,拓跋焱。” 拓跋焱:“?” “開始罷!”溫徹說,“趕緊干完活回去了!” 新垣平說:“要分蚩尤的魂,須得在地脈交匯點上,說不得還需再辛苦一小會兒。項述,麻煩你們了!” 陳星點了點頭,新垣平化為蛟軀,謝安命人取來法寶,眾人分了。拓跋焱說:“我將它封在流云真璽上罷。” 大伙兒于是議定,新垣平載著魃王們飛走,項述與陳星目送,青蛟消失在天際。 “要是早點認識新垣平前輩,”項述說,“也不必天天騎著馬到處找你,奔命個沒完了。” 陳星還在為拓跋焱傷感,聽到項述這話時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所以你要討回場子么?”陳星說,“我追你也追了!” 項述走到不動如山前,一手按在劍柄上,想了想,說:“從敕勒川到平壤那段你沒追。” 陳星:“……” 那一天,淝水之戰結束之后,神州大地萬靈陣再啟。 地脈交匯之地,北斗七星的各個點上煥發出強光,天地脈再次溫柔地短暫相連。 匈奴阿克勒王長子,搖光魃王由多祭起白虎幡,引動天地靈氣。 開陽,鬼王立于哈拉和林石塔前,拈起猙鼓,朝向天脈。 司馬瑋持騶虞幡立于陰山之巔,拓跋焱以流云真璽定洛陽,王猛持天羅扇定長安。 溫徹持落魂鐘立于會稽,新垣平持滄浪珠立于襄陽。 項述與陳星手按不動如山,天地脈中靈氣涌動,幻化出分魂法陣符文,開始朝著世界擴散,這一刻,神州大地成為了封印蚩尤的法陣,兩魂在痛吼之中,被分為七塊碎片,接連送上天際。 “啊!”陳星抬頭看天脈,驚訝道,“心燈!” 天脈中,心燈光華接連一閃,每一枚被送走的神魂碎片,都被心燈再加了一道封印,轉眼間沿著天脈飛過千里之遙,進入各魃王身體,再順著被送到法寶之中,七件法寶同時一閃,完成了在阪泉之戰的三千年后,對兵主蚩尤的重新封印。 建康,皇宮平臺。 晉帝司馬曜抬頭看天,不禁道:“喲,哇,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一會兒亮,一會兒暗,一會兒刮風下雨,一會兒電閃雷鳴,轉眼間又晴空萬里,突然天黑,又突然天亮,還時不時閃光,眼睛都差點瞎了!” 濮陽在司馬曜身后笑道:“這是三千年一遇的祥瑞之兆,陛下,根據這天象推測,驅魔師們一定贏了。” 司馬曜懷疑道:“當真?” 與此同時,一名內侍慌張道:“贏了!淝水一戰,苻堅敗退!百萬大軍兵敗如山倒!” 濮陽驚道:“哪兒來的消息?這么快?” “剛剛外頭,來了只會說話的鳥兒,突然說的。把我給嚇慘了……” 司馬曜頓時跳了起來,瘋狂大笑,喊道:“謝安!謝安!” 謝安一臉呆滯,正在家中與王獻之下棋,司馬曜已與眾大臣沖進來。 “贏了!贏了!”司馬曜大喊道,“贏了!你說的沒錯!” 謝安麻木地被司馬曜往外拖,兩人一同絆倒在地,王獻之先是大喜,繼而大驚,忙道:“陛下使不得!他腰不好……咦?” 只見司馬曜手里拿著一只木屐,在門檻前摔了一跤,眾人面面相覷,一臉茫然。 又一年建康,秋高天闊。 長街十里張彩,謝安召集全驅魔司,齊齊施法。 那一天,“天女散花”之術飛花處處,秋日建康紅花萬朵,落花足足將近一個時辰。馮府以錦帶、絲帛裝點,王、謝、朱、張、陸、顧全部到場。 這是驅魔司自成立后的第一場婚事,馮家在廳堂中扯開萬里江山錦繡圖卷,新郎馮千鈞一身錦袍,依舊作武人裝扮,新娘顧青則穿一襲繡有鳳凰百鳥的婚袍,盈盈來到堂前。 馮千鎰坐在高堂之位,微笑看著弟弟與弟媳。 “鋪——氈——”禮賓唱道。 “共牢——” “卻扇——” “拜堂——” 陳星與肖山、拓跋焱豎著耳朵,等到禮賓唱出“鬧房——”時,當即一起沖了進去,大伙兒協力把馮千鈞抬走了。 “哎!”顧青道,“馮郞!” 數人騎在馮千鈞背上,馮千鈞不料被按著,狂叫道:“等等啊!我還沒揭蓋頭!” “你們又做什么?”項述與謝安正說著話走來,見他們正使勁鬧馮千鈞,不禁皺眉道。 陳星馬上道:“沒做什么!只是好奇他到底有沒有九寸!” 馮千鈞:“我……你!天馳!” “你自己說的!”陳星說道。 肖山與拓跋焱本來騎在馮千鈞背上按住他,一見項述來了便跑了。 馮千鈞謝天謝地,拉好褲子,說:“還好項兄弟你來了……” 項述卻抱著胳膊,一步過去,也跨坐在馮千鈞身上,面無表情道:“你什么時候朝星兒說這等話了?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 馮千鈞大喊道:“救命啊——” 宴席一側,鬼王與司馬瑋各自坐著,面無表情,還在等拓跋焱。 “你成過親么?”司馬瑋朝鬼王問。 “忘了。”鬼王想了想,實在想不起來,朝司馬瑋問,“你呢?” 司馬瑋若有所思,說:“應當是有的,這幾日里,我查了下生平事跡,有過夫人。” 鬼王“唔”了聲,說:“我認不得如今的字,看不懂,過段時日,還須找個先生跟著學學。” “王猛呢?”司馬瑋說,“怎么不來?” “他又不認識他們,”鬼王說,“回去找苻堅了罷。” 陳星在隔壁另一桌扔了枚花生過來,司馬瑋與鬼王便馬上一起轉頭,都試著去接那枚花生,最后鬼王銜住了。 陳星還要扔,項述說:“別玩了,吃罷,吃完趕緊走,吵得頭疼。” 肖山與拓跋焱各拿了個嗩吶對著吹,項述都快被吵瘋了。 陳星說:“你就是想回家去,再不聚聚,以后能見著的時候都少啦。” 項述說:“那你與有九寸的人聚去罷。” 陳星說:“你不也有九寸?我看還不止呢。” 項述說:“你又知道?” “我現在給你量量……”陳星按著項述就要摸,項述馬上道:“別鬧!” “怎么這么自覺?”陳星抱著項述的腰,笑道。 皇帝過來了,陳星馬上放開項述,竭力憋出點大驅魔師的氣勢,笑道:“陛下怎么來了?” “來看看新任的大驅魔師。”司馬曜難得主動來參加一次成婚之禮,說道,“兩位好啊。” 陳星站著行了個禮,項述這個時候實在不方便站起來,莫測高深地朝司馬曜一拱手。 “大單于當真要走了么?”司馬曜也不介意,在一旁坐下,畢竟項述也曾是國君,又道,“陳先生這大驅魔師也不當了?” 項述答道:“不過隨便走走。馮千鈞也并非大驅魔師,只讓他代管著,過得幾年,待新人學起來,便也傳下去了。” 司馬曜點頭,嘆道:“兩位一定要回來啊。” 陳星答道:“肯定的,為陛下找到生發靈藥就回來!” 司馬曜馬上道:“那很好,那很好!”接著又起身,說:“我看看謝安去。” 項述只是坐著,又瞥了陳星一眼,陳星把手放他大腿上,隨手摸了下,今天項述袍穿了白色的武褲,絲綢段子滑滑的,摸起來很舒服,胸膛上裹著的綢緞武袍也總忍不住讓陳星想摸摸或捏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