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爾蓋?！标愋钦f，“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里應(yīng)該是……”

    兩人來到神殿前，門上刻著九個奇特的符文，與不動如山上的符文完全一樣。

    “萬妖殿。”陳星喃喃道。

    項述：“你來過？”

    “我在書上讀到過它?！标愋钦f，“開門看看，重明將咱們帶到此地，必定有話想說?！?/br>
    項述抬起一手，按在門上，陳星協(xié)助他注入心燈，光芒亮起，大門緩慢打開，現(xiàn)出內(nèi)里金碧輝煌的殿堂。

    天圓地方，神殿有著拱形的穹頂，四面八方的墻壁上，設(shè)有成千上萬個石龕，龕中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妖怪雕塑！而在神殿中央，一左一右，乃是兩尊神像，左側(cè)是俯瞰身前空地的不動明王，六手各持法器。右側(cè)則是手執(zhí)心燈的定光燃燈像，中央則是一個祭壇，祭壇上，出現(xiàn)了一道綠色的微光。

    項述皺眉道：“這又是什么地方？”

    “三界、六道、諸天仙、神，”陳星抬頭看，“還有佛，以及萬妖。”

    “這是存放天魔之種的地方?！蹦腥说穆曇粽f，“亦是封印我的地方?！?/br>
    陳星：“?。?！”

    項述馬上護(hù)在陳星身前，只見那綠光化為一名臉龐絕美的男人，赤裸上身，腰間圍一襲孔雀翎織就的武裙。鳳凰則側(cè)躺在那男人大腿上。

    “你又是誰？”陳星皺眉道。

    “蚩尤三魂之一，也即魔種的看護(hù)者，”那男人沉聲道，“萬妖殿的看門人，你可喚我作孔宣。”

    陳星回憶自己所讀過的典籍，喃喃道：“定光燃燈與不動明王，封印魔種于若爾蓋萬妖殿中，魔種每隔千年降生于世，帶走人間千年怨氣，轉(zhuǎn)生為天魔。再由人間驅(qū)魔師，以不動如山除魔，將天魔誅去，留待再一千年中的輪回?！?/br>
    “不錯?！笨仔鸬溃疤炷?，即是蚩尤三魂七魄，其中一魂。”

    陳星注視孔宣，預(yù)感到他們也許已快接近某個真相了。

    項述解下不動如山，遞給孔宣，孔宣只是看了眼，點頭道：“不錯，就是它。”繼而手指中祭起光芒，輕輕按在了化身雛鳥的重明身上。

    “這是一個夢境，”項述走到一旁，在不動明王身前坐下，說，“我們在醒來時，已失去了不動如山，如今被蚩尤煉化為一把魔矛……”

    “我知道這是夢境?！笨仔鸬?，“我在這里等待很久了，足有三百年的時間。自從萬法歸寂后，蚩尤便始終在尋找我?！?/br>
    陳星：“?。?！”

    項述的表情也變了，喃喃道：“你不是夢里的人？”

    “萬法歸寂，”孔宣說，“同樣令萬妖殿中，此地的封印失去了所有效力。蚩尤想完全復(fù)生，得回毀滅天地的能力，必定會尋找我的下落。我無處可躲，只得藏身夢境之中?！?/br>
    陳星略張著嘴。

    項述皺眉道：“為什么？”

    孔宣又道：“這話須得從頭說起，蚩尤作兵伐軒轅氏，后敗，軒轅氏將天魔之祖一分為七，封印于神州各地……”

    陳星聽過不止一次，來到項述身前，緊緊盯著坐在祭壇上的孔宣。

    孔宣漫不經(jīng)心道：“蚩尤天、地、人三魂則彼此分離。天魂徜徉世間，以窺伺尋找復(fù)生之機(jī)，地魂則潛入大地，尋找載體。人魂，則化作天魔種，交由我來掌管。”

    陳星震驚了，難怪歷史上每一次天魔降世之時，俱無蚩尤之名，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反而對人間抱有如此強(qiáng)烈的憎恨！

    項述皺眉道：“為何他的三魂不會被天地脈凈化與帶走？”

    “……魔神之血，令他的影響扎根于這片土地，”孔宣隨口道，“通過神州大地上的眾生而彼此維系，獲得了與天地脈對抗的本領(lǐng)。無止盡的爭斗讓眾生彼此殺戮，卻也成為了故去新來、不斷前進(jìn)的巨大之力?！?/br>
    “但絕不可讓他找到第三魂，”孔宣將虛弱的鳳凰放在了不動明王手中，轉(zhuǎn)頭看了兩人一眼，又說，“否則三魂七魄齊聚，蚩尤便將徹底復(fù)生，再無人能制服他。”

    陳星劇烈喘息，項述沉吟片刻，而后說：“我需要重鑄不動如山，否則這廝實在太難對付?！?/br>
    孔宣沉吟片刻，而后又說：“不動如山，乃是不動明王與定光燃燈，以軒轅氏所留下的首山之銅鑄成。取世間六種光，日光、月曜、星芒、電閃、烈焰與骨磷所制，但要真正除滅蚩尤，仍需世間第七種光?！?/br>
    陳星聽到這話時，頓時明白了，這一路上，項述仿佛始終有話瞞著自己的原因。

    “心燈。”陳星顫聲道。

    “不錯，”孔宣說，“即，你的魂魄。”

    陳星看著項述，項述終于承認(rèn)了，答道：“但我不會讓陳星死，絕不會?！?/br>
    孔宣想了想，說：“哪怕你們現(xiàn)在愿意，也沒有機(jī)會了，不動如山已被煉化，在你的手上哪怕有燭陰為你召喚而來的真言符文，卻已再無兵器。”

    項述沉聲道：“一定有辦法！否則歲星不會為我們添加這個變數(shù)！”

    一切仿佛又走進(jìn)了死胡同里，但就在這一刻，陳星產(chǎn)生了一個奇異的想法，說：“等等，項述，我忽然有一個問題?！?/br>
    “劍是‘器’，”陳星說，“七種世間之光，是附著于劍上的‘道’?！?/br>
    孔宣說：“不錯，當(dāng)魔種即將降生之時，心燈便也將隨之出現(xiàn)，與不動如山傳人相伴，以這七種光芒，除去天魔。只不過這一次，最棘手的是，你們碰上了蚩尤的真身?！?/br>
    陳星牽著項述的手，說道：“先不管未來好了，只說過去，也即是三年前的現(xiàn)在，這是最后一年了?！?/br>
    孔宣“嗯”了聲，陳星疑惑道：“那么如果事情按照原來的路線發(fā)展，項述沒有回溯時間，一切都沒有被打翻重來，那么在夢里的今天，我們會做什么呢？”

    孔宣離開祭壇，朝神殿大門抬起一手，巨大的石門緩慢退開，現(xiàn)出神殿外的萬丈深谷，萬妖殿中光華流轉(zhuǎn)，石龕中雕塑紛紛飛起，環(huán)繞深谷。

    “你們將來到此處，將心燈的力量，鑄入劍中?！笨仔?。

    深谷中，開始環(huán)繞席卷起藍(lán)色的烈火，并出現(xiàn)了一個鑄劍臺，深淵內(nèi)升起石階，連接了神殿與鑄劍臺，漫天妖怪雕塑閃閃發(fā)光，猶如見證著一場曠古絕今的祭典。

    孔宣道：“此乃定光燃燈，與不動明王鑄劍之處?！?/br>
    項述與陳星牽著手，站在臺階前，兩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項述解下不動如山，端詳這把傳承了數(shù)千世的神兵，心里想的，大抵是過去與未來。

    陳星說：“你還記得現(xiàn)世的重明說過的話么？”

    “除了‘需要幫忙’還有什么？”項述轉(zhuǎn)身帶著陳星，想離開。

    陳星哭笑不得道：“他說，天地脈與宿命，是會自我修正的，它會在你不知不覺中，讓一切回到注定的軌跡上去。”

    項述眉目間充滿了戾氣，不愿細(xì)想，陳星卻轉(zhuǎn)身抱住了他，兩人站在萬丈高崖前。

    陳星稍抬起頭，看著項述，說：“讓我看看曾經(jīng)我們會走上怎么樣的道路吧?！?/br>
    陳星接過項述手中的不動如山，猶如抱琴一般斜斜抱著。

    項述陡然睜大雙眼。

    緊接著，陳星回頭朝項述一笑，轉(zhuǎn)身走向臺階盡頭，那環(huán)繞著靛藍(lán)色烈火的祭壇。

    第122章 疑點┃別進(jìn)來！

    “星兒！”項述一步追了上去, 烈火卻無情地將兩人隔開。

    陳星瞳孔倒映著漫天的靛藍(lán)色火焰, 身體卻毫發(fā)無傷, 并未出現(xiàn)rou體破碎、只余靈魂的模樣。這是夢的原因，還是因為若時光并未回溯，在另一段因果中的自己, 來到此地時早已身死？

    “我……”陳星驚訝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只是在那一刻，全身慢慢地變得透明。

    他在祭壇中央坐下, 把不動如山橫擱在膝頭, 在那狂風(fēng)與烈火之中，不動如山發(fā)出強(qiáng)烈光芒, 而在光芒里，天際神言震響。

    “你回來了, 心燈?！眱擅竦o在祭壇上飛起，分開。

    陳星：“?。?！”

    “等等！”陳星馬上起身, 手里仍抓著劍柄，不知所措地抬頭，望向分開、繞著冶鑄臺飛旋的兩名神祇法相, 不動明王金光萬道, 定光燃燈銀色光澤朗照四野。

    燃燈一聲嘆息：“果然再無他想，心燈終將注入不動如山之中。”

    陳星馬上道：“不動明王！這只是我們的夢，其實我們失去了首山之銅，不動如山已經(jīng)被蚩尤煉化了！請您……”

    陳星當(dāng)即放下劍，跪伏在地, 面朝空中，正要交代前因后果時，卻聽不動明王亦是一聲嘆息。

    “首山之銅，不過是軒轅氏所留，守護(hù)人間的信念。”

    燃燈緩緩道：“金烏終有隱蝕之日；玉兔亦有歸退之夜；繁星將有消隱之夜；烈火須有熄滅之時……”

    “……電光與雷霆，終有晦暗之夜；骨磷微光，終有彌散之時?！?/br>
    “萬法歸寂，時光無涯，”最終，兩大神祇異口同聲道，“唯心燈光耀如晝永存?！?/br>
    旋即，不動明王與燃燈同時結(jié)印，按向鑄劍臺中央。

    又一聲巨響，環(huán)繞深淵懸空高臺的藍(lán)色火焰驀然朝著中央聚攏，一收。

    項述快步跑上高臺，吼道：“星兒！”

    重新鑄冶后的不動如山懸浮于鑄劍臺上，古樸劍身折射出奇異的光澤，陳星消失了。

    項述怔怔伸出手去，握住了劍柄，腦海中巨響?yīng)q如雷鳴，四周景色飛速變幻，怨氣于平原上呼嘯而過。

    遠(yuǎn)方，長安城籠罩在迷霧之中，項述手持不動如山，心燈之光辟開迷霧，身邊聚集了人族所余無幾的最后的戰(zhàn)士。五胡人、敕勒川人、漢人、高句麗人……這片神州大地上最后的住民都來了，追隨不動如山的指引。

    陳星已成為懸浮的靈魂，在空中飄著，喊道：“項述！”

    項述卻沒有聽見，眼里只有滿布魃軍的廣袤平原，以及被怨氣所籠罩的長安城。長安城中，城墻、房屋、宮殿，俱被紫黑色的、瀝青一般的黏液所覆蓋?；蕦m一道黑色光柱直沖天際。

    “隨我出征。”項述沙啞的聲音說道，繼而舉起手中劍。

    千軍萬馬，在那心燈之光的帶領(lǐng)之下，所有戰(zhàn)士手中的兵器，俱亮起強(qiáng)光，朝著長安城沖去。

    數(shù)十萬人各自高舉武器，此刻不動如山猶如與人間的億萬把劍產(chǎn)生了奇異的共鳴，心燈的威力通過護(hù)法武神，降臨到了每一名為神州浴血而戰(zhàn)的武士身上。城墻被攻破，光海圍繞著皇宮中央的苻堅。

    王子夜、肖山、馮千鈞與一名身材高大的魃、清河公主、腐化的蒼狼……等候在王座前。

    苻堅從王座上站起，手持長戟，與項述展開了驚天動地的一場大戰(zhàn)。

    陳星跟隨著項述，飛在他的身后，卻已成為了游蕩天地間的鬼魂，他焦急地喊著，奈何無法影響戰(zhàn)局，直到最后一刻，項述一劍刺入了苻堅的胸膛。

    強(qiáng)光爆發(fā)，皇宮逐層崩毀，猶如烈日融雪，紫黑色的、覆蓋了神州的魔神血在這世上的七種光芒之中被凈化。項述疲憊地坐在了苻堅的王座上。

    “還沒有結(jié)束，”又一道光幻化為項語嫣的虛影，出現(xiàn)在宮殿中央，“兒子，兵主還會回來?！?/br>
    “項語嫣？！”陳星驚訝道。

    長安滿地死尸，項語嫣沉聲道：“你須得將他的另外兩魂搜集起來，再徹底擊散，這么一來，才能將他的殘軀徹底封印在地底。”

    項述怔怔看著滿地血污，母親留下的記憶消失了。

    項述嘴角現(xiàn)出一絲苦笑，抬眼看著虛空，仿佛知道陳星就在那里。

    緊接著，天地間的怨氣朝著項述身體匯聚，蚩尤的兩魂被定海珠的強(qiáng)大力量收走，蚩尤的瘋狂笑聲響起，再下一刻，項述調(diào)轉(zhuǎn)不動如山，手掌隨之一握——

    ——不動如山化作閃光箭矢，刺穿了他的胸膛。

    定海珠中的靈力，伴隨著蚩尤的一聲哀嚎，被徹底凈化。

    靈魂狀態(tài)下的項述于王座上，朝著空中伸出一手，這個時候，他終于看見了陪伴在身邊的陳星。陳星從虛空中降下，與他手掌互握，被他拉向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