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項述不耐煩地皺眉:“讓你說你就說?!?/br> 陳星只得詳述了整個過程,殿內鴉雀無聲,說完以后,陳星忽然想起一件相當嚴重的事。 “清河公主她……”姚萇聽完內情,簡直心驚膽戰,望向慕容垂,慕容垂則黑著臉,說道:“血口噴人!證據何在!?” “孤王就是證人?!表検龅鸬溃澳銈內舨恍?,待清河脫困后,大可與她當面對質。不過此事,堅頭想必也早已心知肚明?!?/br> “這……”苻融頓時意識到大事不好,這不是逼反慕容垂么?此事非同小可,說清了王子夜的布置,就無異于告訴所有人,清河公主也參與了謀反復國,而慕容家則是脫不了罪了。雖然朝中大多認為慕容家有謀反之心,這真相一揭出來,慕容垂還有什么別的選擇? 聽完以后,項述朝陳星招手,示意他過來。 陳星走到臺階下。 項述說:“靠近點?!?/br> 陳星:“???” 陳星于是又上了一級。 “到孤王身邊來!”項述不耐煩道,“又不會吃了你,怕什么?” 所有人:“……” 殿內群臣都在看慕容垂臉色,一時不知他要怎么決定,是當場拔劍扔在地上大喊“老子反了”然后沖出去揭竿而起,還是跪下朝代為行使帝權的大單于認罪,項述卻毫無征兆,在殿上和一名漢人眉來眼去。 這到底是要做什么? “哦……哦?!标愋莵淼巾検錾磉?。 項述不耐煩,牽起陳星的手,朝眾臣出示陳星手上那枚戒指。 “認得璽戒?”項述不耐煩地說。 所有人紛紛低頭。 “孤王以大單于赦免之權,”項述說,“特赦慕容氏清河公主。” 朝中百官頓時同時松了口氣,一時來不及想為什么一個漢人戴著大單于的戒指,謝天謝地,這么一來,便免于內亂了。 “并特赦馮家馮千鎰,”項述又道,“二人謀逆之罪,一筆勾銷,過后不得再行追究清算,不得造謠滋事,否則便是有違敕勒盟約,諸胡共誅?!?/br> 陳星心想被謀逆的人又不是你,苻堅出來估計得被你氣死,不過算了,也合該他倒霉。 這么一來,除了主謀王子夜,馮家與清河公主都安全了。大家都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否則一旦清算起來,只會逼反慕容氏。 陳星忍不住偷看一身黑血、鎧甲污臟的項述,眼里現出少許仰慕之意,心想好像這家伙當皇帝也不錯嘛。 項述又道:“就這樣,散了。你還要做什么去?” “我去看看拓跋焱,”陳星答道,“他受傷了。” “我和你去罷?!表検鰪耐跷簧掀鹕恚诒娙嗣媲芭c陳星離殿而去。 當日黃昏,拓跋焱躺在房中,謝安與肖山、馮千鈞在一旁端詳,肖山手里還抱著陳星的狗。 另一張榻上,則躺著昏迷不醒的馮千鎰。 拓跋焱胸口被魃王開了一道血口子,從肋骨下直到肚臍,肖山幫忙按住他的傷口,陳星為他縫針,縫縫停停,滿手是血,已頭暈目眩。 項述在一旁看著,幸而那傷勢不算重,只是傷口上散發著極淡的黑氣。然而陳星手中卻是閃爍著心燈的光芒,為他止血,縫合所到之處,怨氣便在心燈下自行消散,漆黑的傷口亦逐漸恢復殷紅。 “好了?!标愋怯肿屚匕响头禄钛〉乃幫?,說道,“你得好好歇著,千萬別再亂動?!?/br> 拓跋焱面無血色,虛弱不堪,在榻上沉沉入睡。 陳星擦了把汗,這是他今天看過的不知道第幾個病人了,自從抵達阿房宮后,他便馬不停蹄地奔波在軍營中,查看所有被魃咬傷、抓傷的將士與百姓。 幸而這一次魃群被放出來后,第一時間往皇宮前聚集,并未四處撕咬凡人。長安百姓一見怪物,頓時跑了,軍隊亦馬上撤離。 唯獨拓跋焱帶領禁軍,不要命地沖擊皇宮,想搶回苻堅,方受了重傷。其他人等如慕容氏帶領的家兵,幾乎全是能撤就撤,逃得比誰都快,就連苻融也是保命要緊。 “還是這么倔,”陳星無奈道,“拓跋焱有時就跟個傻子似的?!?/br> “你治了多少人?”謝安說,“小師弟,你也歇會兒罷?!?/br> 陳星實在太累了,萬法復生為心燈提供了強有力的靈氣,卻也比從前更耗費他的心神,他擦了把汗,坐在榻畔,說:“是得歇一會兒。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說著摸了摸小狗,靠在項述身邊,竟是就這么坐著睡著了。 項述:“……” 眾人:“……” 于是大伙兒就這么坐在房中,互相看著。 “那個……”馮千鈞照顧完兄長,說,“我來介紹下罷。這位是……肖山小兄弟,是我們的舊識,也是來驅魔的?!?/br> 肖山:“?” 馮千鈞朝肖山不停使眼色,肖山莫名其妙,以詢問的眼神看謝安,又看馮千鈞,馮千鈞猛擠眼睛,肖山似懂非懂,點頭。 謝安卻是看出來項述不記得往事了,點頭,說:“我叫謝石?!?/br> 項述那表情,明顯覺得兩人似曾相識,卻又實在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只得說:“既是陳星舊識,跪安罷,出外隨便住下,就說我的命令。先讓陳星休息會兒?!钡D念一想也不對,房中還有拓跋焱與馮千鎰,于是橫抱起陳星,自己找地方安頓陳星。 項述走后,馮千鈞方與謝安、肖山交換信息,馮千鈞道:“我直到此刻,還怕是一場夢,該不會是……聽說,人在死前,生前的事兒都會像走馬燈一般,你看,肖山也好,你們也罷,苻堅、我大哥、拓跋焱,統統是見過的。” “這景象,”馮千鈞充滿疑惑,示意謝安看皇宮周圍,“你覺得像不像個走馬燈?” 謝安道:“千鈞,你只是累了眼花,休息下就好了。我也懷疑過,但是你發現不曾?有一件事,足可證明咱們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回到了三年前。” 肖山:“?” 謝安狡猾一笑道:“那只鳳凰,你見過它的人形么?身為妖王,總該有人形罷?就算無人形,你見過鳳凰?你知道鳳凰長什么樣?我們見到的鳳凰,是一樣的么?” 馮千鈞頓時被謝安點醒,確實如此,若這一切不過是臨死前的幻覺,那么定是重復曾經的一生,所有的回溯,都將是記憶中的人,長相或是模糊不清。但唯獨鳳凰長什么樣,他們在這之前,可是從來沒見過的! “我見過他的人形!”馮千鈞終于能肯定了,這不是幻覺。 謝安點頭,說:“這一次,王子夜搶先得到了不動如山,倒是非常棘手,得想個辦法將它取回來,還到武神手里,才能打破淝水之戰中的最后一環?!?/br> 馮千鈞聽陳星說過戰場上的祭壇,喃喃道:“只有項兄弟知道幻魔宮的入口,可怎么偏偏就是他全忘了呢?” 謝安說:“不礙事,來之前我已安排好,令人前往淝水,在戰場方圓數里內掘地而入,只要有耐心,挖它個兩三年,總能挖出來的。” 馮千鈞倒是沒想到也有這種笨方法,于是點頭。 肖山又說:“等回去救了陸影,陸影說他也許有一些辦法,可以幫上陳星的忙。” 花園內山水如畫,夏時滿院翠綠,廊下風鈴輕輕隨風作響。仿佛與怨氣沖天的長安一墻相隔,于是就成了世外桃源。 陳星睡得天昏地暗,從榻畔爬起,打了個呵欠。 “還以為你不會醒了?!表検稣谕忾g,一身單衣,對著滿院燦爛陽光與畫般的美景撫琴。 陳星驀然一驚:“我睡了多久?這是哪兒?” 陳星自己都有點怕了,想到上一次的三個月,該不會是事情又朝著什么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長安已經淪陷了,他們到了江南?! “一晚上,”項述答道,“還在阿房宮,馮千鎰與狗提前送出去了,免得堅頭回來翻舊賬。” 陳星剛醒來便差點被嚇得虛脫,還好還好,應當只是累了。 “你救了一千多人?”項述難以置信道。 撤到阿房宮當天,陳星看見有百姓與禁軍士兵被抓傷咬傷,于是便留下為他們驅散怨氣,不知不覺,竟是治療了千余人。最讓他高興的是,心燈在萬法復生以后,已能借助天地靈氣的力量為傷患凈滌傷口,也即是說,不必再怕有人尸變了。 陳星一臉茫然,也沒數,說:“現在呢?怎么辦?” “大單于,”幾名侍衛過來,說道,“您的鎧甲。” 項述于是放下琴起身,說:“你師兄自告奮勇,要求前去一挫王子夜,馮千鈞也想救出清河公主?!?/br> 陳星說:“事情絕對比他們想的要嚴重得多,得先商量清楚?!?/br> 現在王子夜占領了皇宮,手里還扣著苻堅與清河公主當人質,項述手中空有十萬兵馬,圍住了長安,卻是一籌莫展,必須先解救人質,剩下的讓苻堅自己去折騰都行。 項述看著陳星,忽然便欲言又止。 “怎么了?”陳星問。 項述眉目間帶著疑惑,似在思考,接著又搖搖頭,說:“沒什么?!?/br> 陳星:“???” 陳星懷疑項述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實上從再次見到他開始,項述便時而露出這種表情,如同沉浸在回憶里一般。 陳星換好衣服,快步上了阿房宮高處,與眾人眼望長安,只見數十里外的未央宮被一面黑色的球形障壁所籠罩著,陰云密布。 “著實難辦,”陳星皺眉道,“那是一道用不動如山布下的守御墻?!?/br> 這等守御墻,前朝也喚“結界”,乃是憑法寶本身的力量所布。王子夜一來以這守御墻圈住了里頭的充盈怨氣;二來則阻擋了外面的凡人,令其無法進入。 鳳凰飛來,停在屋檐頂上,說:“要幫忙么?” 項述:“誰在說話?” “暫時不用。”陳星對自己的最后一個愿望還有想法,可不能就這么輕輕松松地用掉了,于是朝項述解釋:“這是一只……呃,妖王?!?/br> “您能變個人形給我看看么?”謝安禮貌地說。 “你讓陳星提,”鳳凰說,“他說什么,我都答應。” 項述:“……” 項述以一種危險的表情審視那鳳凰,陳星趕緊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算了,空了再朝你解釋?!?/br> 拓跋焱按著傷口,勉強上來,馮千鈞忙攙扶著他。 “我試過了,”拓跋焱說,“那面黑色的墻里頭非常危險,還有怪物在守護?!?/br> “唔……”陳星正皺眉考慮,心念電轉,要如何解開這面守御墻,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王子夜給驅散掉,忍他實在忍太久了。 謝安想了想,說道:“按理說,這等守御墻,只要猛烈攻擊,待得里頭怨氣耗完以后,自然就崩解了?!?/br> “沒那么容易,”陳星說,“張留曾以不動如山在陰陽鑒中設下結界,幾百年了,尸亥都破不了它?!?/br> “不動如山是什么?”項述忽然又覺這名字似曾相識。 “本來應該是歸你的一把劍,”陳星說,“現在落王子夜手里了?!?/br> 謝安說:“上回你們是怎么進去的?” 上一次對決馮千鎰時,未央宮內并無守御墻,當時陳星借助陰陽雙鑒,出入未央宮內,現在陰陽鑒也毀了,著實讓人頭疼。 “有沒有什么辦法,”陳星喃喃道,“能騙過這面守御墻,進去把苻堅和清河公主弄走呢?王子夜是怎么騙過不動如山,拿起它的?一定有辦法……有了!司馬瑋呢?!快!把司馬瑋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