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項述不知道為什么,單獨相處的時候, 總忍不住想與陳星說話,就像情不自禁一般,又想回頭看他。 項述:“箭傷好些了?需要找藥不?” 陳星答道:“沒關系, 我原本也是大夫。你呢?身體好點了?” 陳星心想相敬如賓也不錯啊, 重新來過,項述現在變得好溫柔,居然還這么關心我? 項述親眼看見陳星為了救他而中箭,自然有責任感。 陳星從前仗著有歲星護體,項述又時時護著他, 壓根就沒受過傷,但回想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為歲星帶給他好運氣,還是因為他找到了項述,而項述又把他保護得很好才不會受傷。回想過去,每次只要自己有危險,項述總是擋在自己身前,又讓他十分感動。 “你給我吃的什么藥?”項述說,“自己吃一顆。” 陳星老實道:“沒有了,師父當年就給了我一顆。” 項述:“師門在何處?遠不遠?” “師父已經死了。”陳星答道,“那藥是很久以前傳下來的。” 一枚丹藥,頓時起死回生,項述自然知道這藥的價值,也知道陳星為了救他,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 陳星說:“你在牢里關得太久了,還有點虛弱,這幾天多吃一點,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 項述不說話了。 隆中山入山峽谷內,三人短暫休憩。馮千鈞去前面探了路回來,見項述找了不知什么草藥,兩手覆在一起揉碎過,又以內力催動,令草藥熱了起來,敷在陳星的箭傷處。 他始終沉默不語,見馮千鈞來了,便起身去溪流畔洗手。 “順利?”馮千鈞說。 陳星點了點頭,眼里帶著笑。 馮千鈞低聲說:“他忘了你,但對你的喜歡沒忘,你看他被你抱著大腿的時候,那話兒都要……” “停!”陳星道,“給我閉嘴。” 馮千鈞拍了拍陳星肩膀,回頭看項述。 項述洗過手上草藥,卻不過來,只是沉默地坐在溪水邊上。 馮千鈞又壓低聲音,說:“你趕緊的,加快進展,收伏他!上了床就穩了。需要什么藥,你盡管找馮大哥說,合歡散有用嗎?上長安去給你找點?” 陳星低聲道:“我們不如來聊點別的吧?清河公主和顧青姐,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想起來就讓人絕望吶。” 馮千鈞果斷閉嘴,起身走了。 馮千鈞離開后,項述便起身回來,看了眼陳星,陳星說:“我沒事,咱們走吧。” 項述也看出來了,這兩個人之間,馮千鈞是聽陳星的,關系有點像手下,又是朋友。他懷疑地看了眼馮千鈞,但沒有多問。陳星便主動解釋道:“馮大哥也是驅魔師,我們從前就認識的。” “唔。”項述答道。 三人牽馬,過了完好的隆中山棧道,來到上次陳星與馮千鈞的宿營地點。 “是這兒嗎?”陳星觀察四周。 馮千鈞點頭,一瞥兩人,指指高處,示意自己去偵查。沿途陳星朝項述大致說了尸亥的情況、魃的存在,以及神州大地的隱患。 “魔神血。”項述想起了克耶拉給自己父親喝下的藥劑。 “那點血能讓活人變異,你……”陳星差一點點就說漏嘴了,幸好及時收住,說:“你上次見到他,是什么情況?” 項述還在回憶中出神,沒有回答陳星,而后道:“現在我們在這里做什么?” “等,”陳星說,“等太陽下山。入夜以后,咱們朝另一個地方去,前去堵他,他那時候就在這附近。” 項述懷疑道:“你知道他在哪兒?” 陳星點頭,答道:“一定不要驚動,否則他隨時可能會逃走。請千萬、千萬聽我指揮,過后我會朝你慢慢解釋。” “你自己當心點。”項述明顯對身無長技的陳星充滿了懷疑。 陳星想了想,說:“我雖然沒有武藝,卻有別的辦法,待會兒你得相信我。” 陳星這次一定要將那戴著假面具的人抓住,并且破壞司馬瑋的復活,否則若被敵人逃走,王子夜馬上就會知道,驅魔師出現了。 “知道了。”項述于是答道。 陳星看出項述尚有疑問,卻選擇暫時相信他們。不片刻,馮千鈞扛著一具尸體過來,扔在地上,正是上一次來時,被項述發現的士兵尸體。 “晉軍。”項述自言自語道。 馮千鈞說:“得把它燒了,否則若放回麥城,魃產生的瘟疫會傳染。” 陳星手中祭起心燈,項述頓時看著他。接著,陳星將手按在那尸體的額頭上,這次與曾經不同,心燈一起,尸體之中的怨氣便猶如烈陽化雪,緩慢消散,從晉軍尸身內漸漸地釋放出來。 “安息吧。”陳星低聲道。 陳星全身籠罩在那溫柔的光芒之中,仿佛心燈一起,便變了個人似的,面容竟有神祇的莊重與憐憫之形。隨著尸身怨氣被驅逐,閃光的亮點蒸騰而起,被送上天際,魂魄前往天脈,進入輪回。 項述充滿震驚地看著陳星,光芒一收,陳星恢復。 “以防萬一,”馮千鈞晃亮火折,說道,“還是得燒了它,距離天黑還有幾個時辰,你們休息會兒,稍后一起行動。” 陳星打了個呵欠,從前夜開始,自己已足足兩天多沒睡了,困乏地說:“我得睡會兒。” “不會有事罷?”項述不知為何緊張起來,問,“那是法術?會令你發困?” 陳星擺擺手,說:“我是真的困了。” 于是他蜷在項述身邊,太陽照不到的地方,那小狗也過來,縮到陳星懷中。項述沉默片刻,隨之在陳星身邊躺下,側頭看了眼他熟睡的、帶著稚氣的面容。 黃昏時,馮千鈞拿出吃的,還斟了點酒,陳星打著呵欠起來,馮千鈞說:“來,慶祝下項兄弟成功脫困,大伙兒……重獲新生!” 陳星生怕馮千鈞說錯話引起項述警惕,項述卻看看手中的杯,點點頭,喝了酒。待得太陽下山,馮千鈞遞給項述一把劍,三人便進樹林,沿著小路朝當初假面者復活司馬瑋的道路走去。 這是復活司馬瑋的最后一天,上次臨近雞叫陳星才發現端倪,今夜他有足夠的把握,能襲他個措手不及。 “那只鳥兒是你養的?”項述忽然問。 “什么?”陳星詫異道,繼而意識到他在說重明,心道居然這都發現了!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重明一路上還跟著他們。 “是……”陳星道,“人生苦短……說來話長,空了再和你解釋。它是妖,但短期內不會做出什么來。” 他們在山村外停下腳步,隨著太陽近乎下山,四周十分平靜,看不出任何異常。 項述:“!!!” 項述看見了村外開始有活尸游蕩,馮千鈞已習以為常,悄無聲息地前去埋伏,項述提著劍要離開,卻被陳星拉住手。 “噓!”陳星說,“那些家伙待會兒再解決,先在這兒等。” 墓園中央依舊是那祭壇,光線漸暗,陳星與項述躲在一邊,馮千鈞則藏身另一處,他們不敢將墓園中的尸體先燒了,否則對方鐵定會提前察覺。 “稍后,”陳星左手抓著項述手腕,認真地注視他,“我給你心燈的力量,你負責對付敵人頭目……” 項述與陳星對視,繼而兩人身前亮起一股溫暖的光。 陳星:“……” 項述體內的心燈還在,太好了!陳星幾乎毫不費力,就喚醒了他心脈處的那點光,仿佛兩人之間產生了奇異的共鳴。項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陳星則左手按住他的手腕,右手中光芒迸發,沿著他的手背撫過,肌膚相觸的頃刻,項述頓時呼吸急促起來。 他手中那把劍,隨著心燈的共鳴,亮起了白光。 繼而項述竟是全身發生了變化,身上隱隱現出護法武神的鎏金白袍,眉眼間迸發金光。 “然后呢?”項述還未察覺自己的變化,只感覺到陳星的法術相當玄妙。 陳星怔怔看著項述,繼而笑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光芒一收,兩人之間恢復黑暗。 “沒什么。”陳星說,“這道光能克制它,全靠你了,我會協助你。” 項述于是一點頭。 陳星轉身,在一座墓碑后坐下,按捺住心臟狂跳,忍不住又去看項述。黑暗里他看不見項述反應,拉著他的手卻未曾松開,心中不由得蕩漾起來。 項述在黑暗中保持了沉默,直等到深夜,陳星又打了個呵欠,睡著了,倚在項述身前。 馮千鈞躬身,摸黑過來,問:“怎么沒動靜?” 陳星也不太確定了,也許是子時? 項述說:“會來的。” 馮千鈞說:“你又知道?” 項述在黑暗里說:“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今夜的事,仿佛在夢里發生過。” 馮千鈞走了,陳星又打了個呵欠,朝項述那邊靠了下,伸手摸了摸,碰到項述的手背,項述卻以為他在害怕,反手握了下他以示自己一直在。 陳星這下更是心花怒放,心道好親近啊啊啊!上次怎么就不這樣?光顧著互相氣對方了! 子時,墓地發生了奇異的變化,黑氣涌起,三人同時轉身,從墓碑后緊張地看著那一幕。 馮千鈞擺手,陳星觀察片刻,項述卻十分緊張,眉頭深鎖,緊握長劍。 一個身穿黑袍的身影來到祭壇前,雙手一抖,祭壇上黑氣纏繞、聚合,現出一具身穿鎧甲的身軀。黑影的雙手開始釋放出黑氣,源源不絕地注入司馬瑋尸身。 陳星以手勢比畫,三、二、一。 三人同時現身,馮千鈞道:“你們這伙到處挖人祖墳的……” 陳星:“給我死吧!” 項述見并非克耶拉,卻也不想放過他,一步踏上墓碑,飛身而去,怒喝,長劍圈轉,揮出一道閃光! 那蒙面人頓時大驚,飛上天去,冷冷道:“什么人?!” “不告訴你。”陳星快步上了祭壇,蒙面人一揚手,迸發出滾滾怨氣,要繼續控制住司馬瑋,陳星卻手結燈印,朝他一推。 心燈頓時斷去蒙面人對司馬瑋的控制,陳星當機立斷,一手按在尚未復活的司馬瑋胸膛上,開始驅散黑氣。 那蒙面人名喚周翌,乃是王子夜心腹,眼看好不容易注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怨氣,居然就這么被陳星驅散,當即大怒,朝著他疾撲而下,出爪朝他當頭抓來! “當心!”馮千鈞正躍上石柱要偷襲他,卻見那廝撲向陳星,救援不及時,項述已從旁趕到,出劍! 劍身迸發強光,只聽周翌一聲慘叫,手臂被項述斬斷,飛上空中。 項述守護在陳星身前,長劍圈轉,冷冷道:“克耶拉在何處?” 周翌既驚且怒,身在半空,沉聲道:“你們究竟……” 陳星喝道:“把他抓下來!” 馮千鈞一抖森羅刀,周翌袍底下卻釋放出海潮般的怨氣,轟然爆開。襄陽城大戰,荊州一地死去的百姓,怨氣全部被搜集得來,聚集在了此地——墓園中棺蓋開啟,上百只魃紛紛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