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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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算明天再走,既然是最后一天,終歸得留下點記憶。于是項述背著一面騎兵盾,將陳星帶到坡上,一腳踏上盾去。 陳星:“……” 項述:“上來,從身后抱緊了。” 陳星:“這怎么玩?會摔下去吧!連根繩都沒有?!一腳踩空就得滾下去!” 項述不耐煩道:“廢物!快!” 騎兵盾不大,陳星試著踩了下,項述卻兩手背到身后,瞬間鎖住他的手臂,將他拖到自己背后,強(qiáng)悍一拉,讓他抱緊了自己。側(cè)身踩盾,唰地滑了下去! “啊啊啊——”陳星被項述帶著,頓時從山崖上俯沖下去,一顆心差點要從嗓子眼里跳了出來,項述還一踩盾尾,彈跳,帶他凌空飛起,安然落地。 陳星:“……” 項述:“還來?” 陳星心有余悸,只覺太刺激了,斜坡陡峭,那感覺與跳懸崖差不多。 “我剛沒睜眼睛……”陳星說。 “慫。”項述嘲諷道,吹了聲口哨,召來馬匹,翻身上馬,帶著陳星復(fù)又上了更高的陡坡,陳星朝下望去,足有將近三里長,頓時有點腳軟。 “這次你在前面,”項述道,“眼睛睜大!” 陳星狂叫道:“哇啊啊啊——” 接著不由分說,又被項述抱著,疾飛下去。但在最后一小段里,陳星回過頭,朝項述說:“項述,我明天就……” 正一回頭,兩人的唇卻差點碰上,項述倏然腳下一滑,陳星站立不穩(wěn),被盾牌帶得飛了出去,摔在雪地里。 “哈哈哈哈——”陳星滿臉雪地爬起來,嘲笑項述,“你剛剛是不是臉紅了!” 項述趕緊起身,臉上帶著怒意,說:“你做什么!” 陳星忙擺手道歉,心想項述這種人,似乎對與人親近很不好意思,居然也會臉紅!那天差點被車羅風(fēng)親上的時候,項述的反應(yīng)比這還要更激烈點。 陳星撿起盾牌,說:“再來一次?” 項述接過,走向馬匹時,車羅風(fēng)卻從一旁過來了,獨自一人,站在空地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兩人。 項述示意陳星,意思是“你看?我就說吧?”。 車羅風(fēng):“打雪仗?” 項述打量車羅風(fēng),問:“酒醒了?” “行了!行了!”車羅風(fēng)擺手,忽然又笑了起來。 項述讓陳星上馬去,自己坐在他身后,背了盾牌,兩手環(huán)過陳星的腰,一抖韁繩,上山,出得幾步,回頭看。 車羅風(fēng)這才悻悻跟了過來,這時間昨夜酗酒的鐵勒人、柔然人、匈奴人等也都醒了,各自帶著盾牌上山,跟隨大單于,補上暮秋節(jié)中沒能玩成的滑雪戰(zhàn)。上千人從山頂滑到山崖,場面蔚為壯觀。項述扶著陳星在前面滑,車羅風(fēng)則在后面追。 “車羅風(fēng)!”陳星回頭,項述又把他的頭強(qiáng)行扭回去,道:“看前面!” 車羅風(fēng)始終不答,又玩了幾次。人越來越多,男人女人全來了,上萬人開始在山腳打雪仗,大呼小叫,熱鬧至極。 陳星連著挨了幾下車羅風(fēng)的雪球,頓時察覺了他的敵意,望向車羅風(fēng)時,車羅風(fēng)還挑釁地笑笑,意思很明顯:你把我的安答搶了。 “我先回去了!”陳星也不好說什么,朝項述說,“你們玩!” 項述也感覺到了,手中握著雪球,掂量,陳星轉(zhuǎn)身離開,項述一瞥陳星,再打量車羅風(fēng),微微一笑。車羅風(fēng)拉開架勢,在陽光下朝著項述笑,仿佛一個無憂無慮的大男孩。 項述卻把雪球扔在地上,轉(zhuǎn)身走了。 陳星回到王帳中,滿腦子昏昏沉沉的,知道昨夜一定是著涼了,于是研開一丸藥,燒了熱水服下,躺在榻上休息。 不多時,項述端了一碗鐵勒人煮的甜食過來,那是川下習(xí)俗,在初雪時喝的烏姜紅糖燉打糕,他皺眉道:“風(fēng)寒了?” “嗯……”陳星聞到姜味,知道是御寒的食物,勉強(qiáng)爬起來喝下,“發(fā)場汗就好了。” 項述道:“大夫還生病。” 陳星:“大夫當(dāng)然會生病,又不像你百毒不侵。” 項述坐在帳中,又嘲諷道:“你還驅(qū)魔師?心燈呢?” 陳星無奈,說:“心燈只是法力,又不是有它護(hù)體就長生不老了,認(rèn)真說來,正是因為用了心燈法力,才讓我身體虛弱呢。我也想像你們一樣好嗎,漢人武力不差的。” 漢人武力不差這點確實不假,哪怕過了數(shù)百年,關(guān)外各胡族對武帝在朝時,軍隊的強(qiáng)大依舊十分忌憚。陳星的意思是我體質(zhì)不行,你卻不能將我等同于所有的漢人都不行。何況他是從小因為心燈的緣故,施放法術(shù),多少須得耗傷心神與筋脈,才這么廢物雜魚。 陳星語無倫次地解釋了幾句,又趴了下去睡覺,發(fā)完汗,明天應(yīng)當(dāng)就好了。 于是項述也不出去了,今日起得甚早,也自顧自躺下入睡。傍晚時,昏暗天幕下又是寒風(fēng)凜冽,下起了暴雪。 車羅風(fēng)冒著雪前來,在帳外說:“安答,出來說話。” 項述一瞥陳星,起身出去,生怕吵醒了他。 陳星睡著睡著,不知為何,也許是老天要他聽見這段對答,忽然就醒了,且神志還很清明。車羅風(fēng)說的柔然語,陳星在敕勒川住了一段時間,學(xué)到一點,已能從語氣中大致推測出,車羅風(fēng)有點不滿他。 “有話到外面去說。”項述轉(zhuǎn)身要離開,“還是說你想打一場?” “我在自己家里說話,還要避著那漢人?!”車羅風(fēng)道。 項述:“……” 項述眼里開始帶有明顯的怒意,車羅風(fēng)又道:“安答,你究竟聽了那漢人多少挑唆?!” 項述怒道:“閉嘴!車羅風(fēng)!他救了你的性命!” 車羅風(fēng)怒吼道:“拿性命來要挾我?我能不能將命還他!”說著竟是抽出匕首,在自己腹上比畫,喝道:“這就讓他給我滾出敕勒川!” 陳星馬上在帳篷中坐起,心想必須得出去說點什么了,否則自己一個外人,挑撥項述與車羅風(fēng)的感情,好沒意思。 項述正要上前奪車羅風(fēng)手中匕首,卻驀地停下動作。 只見狂風(fēng)暴雪之中,數(shù)名鐵勒騎士引領(lǐng)一名胡人,進(jìn)入谷地。 “阿克勒族信使求見大單于——!”為首之人喊道。 陳星馬上拉開簾子,從王帳中出來,看了眼項述。 “進(jìn)去,”項述道,“你病還未好。” 車羅風(fēng)的臉色明顯不好,項述見陳星醒了,便示意眾人進(jìn)來說。 第32章 奔援┃四海草原俱是大單于之地,普天萬民俱為大單于子民 那信使凍得渾身發(fā)抖, 一入金帳, 便單膝跪地, 以匈奴語朗聲道: “四海草原俱是大單于之地,普天萬民俱為大單于子民。我等阿克勒族盛贊大單于武威,求敕勒盟之主、塞外的主人、第一勇士, 朝我族伸出援手,救我全族上下于生死存亡之刻。” 說著,信使恭敬呈上一個黑木匣, 匣中現(xiàn)出整整齊齊的四枚寶石戒指, 青紅赭碧,流光溢彩。 項述一見之下便知有事相求, 穿著裘袍,卻絲毫不減王者風(fēng)度, 沉聲道:“東西收回去,力所能及之事, 定會相助。” 信使深呼吸,說:“此乃醫(yī)資,事出突然……” 陳星先是注意到那四枚戒指, 回憶在師門中所閱讀的宗卷, 忽想起一套四色璽戒法寶,描述仿佛與這四枚戒指一樣。傳聞這套戒指封有地火冰風(fēng)四力,乃是栗特人薩珊所制,漢時沿絲綢之路,被張騫帶回, 后流落民間,不知所蹤……如今天地靈氣盡失,也無法驗證。 “聽到?jīng)]有?”項述卻道。 陳星回過神,說:“什么?” 項述翻譯了話,阿克勒族族長之妻難產(chǎn),正在南下前往敕勒川的路上,薩拉烏蘇河雖已冰封,卻只有一層薄冰,難以渡河,更被暴風(fēng)雪所阻,舉族困于冰天雪地之中。 而因王妃身懷六甲,亦拖慢了全族南下過冬的速度,方導(dǎo)致遲遲未抵敕勒川。 阿克勒族倨傲彪悍,向來融不入敕勒古盟,年年過冬也是最后才來,自選一地,極少與鐵勒、匈奴、柔然等雜胡打交道,秋來即到,春至即走,古盟中人對其素來并無太多好印象。更因三年前與柔然為了爭奪水草,而展開了一場大戰(zhàn),結(jié)下了深不可解的血仇。 “你去不去?”項述卻道,“車羅風(fēng),這是你們消弭往日血仇的最好機(jī)會。” 車羅風(fēng)頓時怒極反笑,發(fā)出一陣瘋狂的笑聲。 “我沒聽錯吧?述律空!”果然車羅風(fēng)開口道,“阿克勒為古盟做過什么?開戰(zhàn)的時候不見他們?nèi)耍砹⒋髥斡跁r遲遲不來!如今要滅族了,才是老天開眼,事到臨頭,拿這么一匣破首飾過來,就想前嫌盡棄!” 項述面有慍色,陳星馬上打了個圓場,說:“我和使者一同去看看。” 車羅風(fēng)當(dāng)眾頂撞大單于,乃是大忌,顧及兩人是安答,項述很快便消了怒火,朝陳星問:“你會接生?” 陳星自然會,但怕說了又徒惹車羅風(fēng)與項述吵架,只得說:“我盡力而為吧,反正總得找阿克勒人指路,不是么?” 項述:“傳令下去,召集各部,騰出車馬,隨后出發(fā),接阿克勒部渡河。” 陳星收拾了藥箱,正要離開,車羅風(fēng)卻攔在了帳前,說:“誰想幫他們,就是與我為敵!柔然與阿克勒之怨,除非呼倫貝爾干涸、賀蘭山崩,否則永不可解!” 項述終于起身,緩緩走上前,陳星說:“我是大夫,對我而言只有救人,你們的恩怨,到時你大可自行清算,與我無關(guān)……車羅風(fēng),你真想報仇,為什么不朝阿克勒人挑戰(zhàn)?那只是一個孕婦……” “讓路。”項述卻冷靜地打斷了陳星的話,朝車羅風(fēng)沉聲道。 “述律空,”車羅風(fēng)道,“你當(dāng)真的?你真要袒護(hù)這漢……” 一句話未完,項述抬手,陳星甚至未看見他出手,車羅風(fēng)臉上便挨了重重一掌! 那一耳光并非清脆響亮,而是發(fā)出悶響,項述用了不到一成力,車羅風(fēng)頓時被打得一頭撞在了帳篷柱上,所有人同時發(fā)出大喊! 陳星:“……” 陳星知道項述這是真的生氣了,忙道:“別發(fā)火,有話好說。” “把他拖出去!”項述喝道,“冷水沖一頓!綁在柱上兩個時辰!” 馬上有手下將車羅風(fēng)押了出去,陳星趕緊示意阿克勒使者:“快走,否則待會兒柔然人過來,又要找你們的麻煩。” 那使節(jié)翻身上馬,載上陳星,剛出谷地,卻見項述也騎馬跟出。 “項述!”陳星回頭道。 項述策馬與信使并肩,朝信使道:“你去帶車隊。” 信使點頭,陳星滿臉疑惑,項述便伸手拖他,陳星借力一躍,到得項述馬背上,兩騎分開,項述載著陳星催馬,沒入了漫天風(fēng)雪之中。 “他沒事吧!”陳星忍不住回頭看。 “讓他冷靜下。”項述看著風(fēng)雪,說道。 陳星抱著項述的腰,隨他在漫天飄雪中馳騁,又打了個噴嚏。 項述放慢馬速,陳星卻道:“病已經(jīng)好了!就是有點虛!” “漢人像你這樣的很多嗎?”項述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