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陳星知道馮千鈞有自己的堅持,應當不會在自己的勸說下放棄,只得說:“你哥知道庫房里放著陰陽鑒么?” 馮千鈞閱讀完竹簡,將它放在一邊,答道:“他全知道,發動陰陽鑒將咱們扔到鏡中世界的人,就是他。” 陳星:“……” 馮千鈞嘆了口氣,陳星安慰道:“苻堅已經知道了,只是不想在證據不足的前提下動你們,回去勸勸他吧。我得將陰陽鑒回收,過后再慢慢地想辦法,化掉上面的怨氣。” 馮千鈞左手五指依次按過右手手臂脈門,再點過肩前、胸膛、小腹,起身,抽森羅刀,試著橫刀。 “讓我試試。”馮千鈞說。 陳星原本不相信在這種情況下,馮千鈞還能喚醒森羅萬象,但馮千鈞橫刀而立,右手持刀,左手緩慢地撫過長刀,剎那之間,空氣中的陰風仿佛發生了不易察覺的流動。 “這……等等!”陳星瞬間喊道,“快住手!馮兄!” 陳星這下被駭得魂飛魄散,卻也想通了關鍵,森羅刀確實能被喚醒,可問題在于,馮千鈞在使用功法時,無法引來天地靈氣,取而代之的則是鏡中世界豐富的怨氣! 怨氣一旦被引入森羅刀中,后續會發生什么事,簡直不堪設想! 陳星正要奪走森羅刀,馮千鈞卻充耳不聞,身周黑火驀然騰空而起,飛速旋轉,纏繞,擋開了陳星,霎時馮千鈞爆出一陣痛苦喊聲,雙眼化為血紅色!陰風席卷,在他身邊發出陣陣哀嚎! “這是怨氣!”陳星喝道,“你會被反噬的!” 陳星百忙之中,想起從竹簡上看到心燈中“出魔”的用法,正祭起光芒時,項述已趕到大殿前,陳星道:“快阻止他!護法!不不,不要用劍!你會打死他的!” 項述只得改換武器,單手提起木案,在馮千鈞背上猛地一拍,馮千鈞回刀,項述沉鐵劍出鞘,迎著森羅刀一絞,馮千鈞頓時長刀脫手,“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緊接著陳星一聲大喝道:“出魔!”繼而單手發出熾熱光芒,按在了馮千鈞額頭上! 白光轟然迸射,馮千鈞跪倒在地,兩眼回神,驚疑不定。 陳星被嚇得夠嗆,只是短短一瞬間,險些以為馮千鈞要失控。 “你差點就入魔了!”陳星說。 項述難以置信道:“又發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好吧我知道,”陳星解釋道,“待會兒再說,找到了嗎?” 項述轉身,陳星忙撿起森羅刀,拉起馮千鈞,追在項述身后,穿過一道長廊,來到正殿上,只見一張龍椅前擺放著一個木架,上面現出一面古樸的鏡子,正是陰陽鑒! 陳星趕緊上前查看,項述卻充滿疑惑,打量馮千鈞。馮千鈞擺手示意無事,伸手,項述便將森羅刀取過,依舊遞回給他。 馮千鈞說:“方才有那么一刻,仿佛有一個聲音,在我耳畔不住說,殺、殺……” 項述皺眉,注視馮千鈞。 馮千鈞點頭,緩緩道:“……只想找點東西,來廝殺個痛快,這就叫入魔嗎?” “你心中有執念,”陳星查看陰陽鑒,又朝馮千鈞解釋道,“便會被怨氣所趁,世間怨氣昌盛,漸漸地將孕育出‘魔’。魔能cao控人心,使你內心的執念不斷放大,最終陷入殺戮,永生永世,不得解脫,就是‘入魔’。” 馮千鈞伸出一手,覆在額前,拇指與中指按壓兩側太陽xue。 “幸虧你的心燈如一道閃電,喚醒了我。” 陳星說:“事出突然,我只在書上讀過,心燈能暫時驅逐怨氣,無論如何,你……” 項述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忽然只聽一陣轟鳴,整座大殿開始震蕩,那是箭矢射在瓦片上的聲音。 “能離開這兒嗎?”項述喝道,“時間不多了!” “我試試吧,”陳星捋起袖子,說,“不保證成功,陰陽鑒也是被怨氣驅動的法寶,要發動它,就得接受這股怨氣,待會兒我將它拿起來使用時,外頭守御墻會消失,你們得保護好我。” 項述:“你就不能把它放在原來的地方用嗎?非要拿起來用?” 陳星:“不能!你確定現在要聽我解釋原因?” 馮千鈞:“快點吧!你倆別吵了!殿頂要塌了!” 項述不耐煩道:“動手動手!” 未央宮正殿上的瓦片一層層垮塌下來,陳星深吸一口氣,這是他離山之后,不,乃是他平生第一次使用法術……發光不算。常看古書上的驅魔師們借助法寶飛天遁地,輪到自己時,竟是緊張無比。 剎那,陳星兩手亮起白光,左手翻掌作陽,右手攏掌作陰,虛虛環繞陰陽鑒,心中默念咒法,暗道千萬要成功! 陰陽鑒頓時得到感應,爆發出繚繞黑氣,在他手掌中緩慢升起! 可以!陳星心道,然則心燈的法力乃是極清,陰陽鑒上的怨氣則是極濁,兩者互斥,形成對抗,陰陽鑒上的黑氣竟是蔓延到陳星全身,無情地將他裹在了一片黑火之中。 馮千鈞與項述注視著陳星,只見陳星雙眼現出一點血紅色,馮千鈞喃喃道:“你沒事吧?!天馳!” 陳星耳畔驀然響起無數雜聲,其中最清晰的一個聲音,則是自言自語。 “憑什么……憑什么……我就剩四年性命……為什么是我……” “陳星!”項述見情況不對,驀然喝道。 陳星頓時一震,將心燈的光芒回攏,守在心臟處,形成一道溫潤的白光。 “去!”陳星喝道,雙手一撤,找到了利用怨氣來駕馭法寶的竅門,開始cao縱這法寶。陰陽鑒騰空而起,噴發出黑火,在大殿高處開始轉動,四周現出奇特符文。 外頭傳來未央宮正門的倒塌巨響。 “還有多久?!”馮千鈞喝道。 “不、知、道!”陳星怒吼道,“我再也不想回答你們的任何問題了!” 第21章 血仇┃這么急著給我說親,果然沒安好心 地面陣陣震蕩,項述雙手倒提沉鐵劍,已當先沖出了大殿。馮千鈞只得隨后跟出,只見千軍萬馬頓時踏平了殿門,朝正殿殺了過來! 馮千鈞:“……” “擋住!”項述喝道,繼而回身,一手抓住正殿那扇重達千斤的紅漆巨門,硬生生將它扳了下來。 “哇!奪門而出!”陳星道。 項述再以肩一扛,將那木門朝殿前校場上推了過去! 馮千鈞縱聲高喊,但那聲音瞬間就被沖鋒淹沒了,隨之而來的,則是兩人被黑影武士大陣徹底沖散,只得各自為戰。 置身殿中的陳星,此刻已在旋轉的怨氣火焰中飄浮起來,他左手按住胸口那微弱的心燈,護住心脈,右手指向頭頂,陰陽鑒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發散出去,空中迸發著紫黑色光芒的符文一個接一個回歸鏡體中。 與此同時,現世長安,御書房中,苻堅正與夤夜而來的王子夜稟燈詳談。 “要如何讓述律空心甘情愿地交出紫卷?”苻堅朝王子夜問道。 王子夜答道:“陛下為什么不直接朝他下令?何必拐彎抹角呢?身為人臣,奉貢紫卷乃是本分。” 苻堅沉默片刻,而后道:“朕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對,只是……” 王子夜說:“他、敢、不、交、么?” 苻堅一笑道:“朕若用強,實話說,他還真敢。” 王子夜說:“臣記得,曾幾何時,陛下對于膽敢違抗圣命之人,無論胡漢,從不手軟。” 苻堅說:“大單于是決計不能動的。” 王子夜說:“不能動?他不過也只是個臣子而已。” 苻堅說:“他不是臣子,他是大單于。” 王子夜:“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敢問陛下一聲,大單于不是臣子,又是什么?” 苻堅不說話了,王子夜又笑道:“敕勒古盟屬于過去,以臣愚見,無論是古盟、大單于,還是紫卷金授,都已經沒有太多存在的必要了。陛下若有這魄力,大可令它去該去的地方。” 苻堅搖搖頭,說:“還不是時候,至少不是現在。” 若王猛仍在世,當不會如此規勸苻堅,罷了,王子夜終究不是王猛,苻堅只覺索然無趣,正想再說幾句,打發王子夜回去。 寢殿內,清河公主面前,案幾上的陰陽鑒開始瘋狂震蕩,并釋放出陣陣黑霧。 鏡中世界,項述與馮千鈞已被壓制到殿門外。 “還沒解決?!”項述喝道,“快點!” 陳星充耳不聞,閉著雙眼,驅動陰陽鑒不斷旋轉,速度越來越快,馮千鈞吼道:“頂不住了!” 項述與馮千鈞守在殿門前,數不清已斬下多少黑影武士的頭顱,奈何被斬下頭顱后,武士便滿地亂爬,找到首級接上,不片刻便恢復如初,再次朝他們沖殺而來。馮千鈞已應付得極其艱難,終于把心一橫,喝道:“大單于!進殿里去!別管我!你們走!逃掉一個是一個!” 那黑影將軍再度集結隊伍,即將展開又一輪沖鋒。 馮千鈞咬牙,橫持森羅刀,頓時全身爆發黑火。 項述難以置信道:“你要做什么?” 一念之間,馮千鈞已引來天地怨氣,身周轟然震蕩,兩眼血光一閃。 “回去阻止我哥。”馮千鈞緩緩道,繼而雙目徹底被猩紅色掩蓋,漫天黑火朝著森羅刀上一收! 霎時陰風平地而起,黑光從刀鋒上爆發。 森羅萬象,斗轉星移! 于神州大地消蹤匿跡近三百年的神刀,竟是于此刻重現,卻帶著熊熊燃燒的怨氣烈焰,改換了凜冽的刀光,似冰如水般泓冷的鋒芒,化作比長夜更深邃的黑暗。神刀脫胎換骨,竟成魔刃,隨著馮千鈞刀影劃出,一道勁氣挾著死亡,狠狠地撞上了沖鋒的黑影武士! 包圍圈頓時被清空,緊接著,馮千鈞發出怒吼,雙手持森羅刀,朝地面一刺。 一道黑氣光環平地而生,朝著四面八方瘋狂擴散,掃過之處,花草樹木頓時枯萎,化作一片漆黑,繼而大地隆起,磚石崩壞,層層推進,將沖進校場的活尸大軍全部頂飛出去! 猶如一名沉睡的巨人隆起了它的背脊,眾多樹木根須交錯,從地底迸發出盤龍般的巨根,縱橫交錯,升起,飛舞,布滿了整個校場。而未央宮中,乃至長安城內,數以百萬計的枯樹紛紛拔出根須,朝著活尸軍團發起了大舉進攻! 項述:“住手!馮千鈞!” 漆黑的藤蔓縱橫來去,開始封住殿門,項述馬上拔劍,朝馮千鈞手中森羅刀斬去。就在此刻,陳星完成施法,心燈一閃! 陰陽鑒卷起旋風,迸發出強大的吸力,陳星恢復神識,匆匆一瞥項述動作,來不及細想,雙手一推,項述手中重劍上,九個銘刻的符文頓時一亮,白光閃耀,砰然擊飛了馮千鈞手中的森羅刀! 馮千鈞眼中血光一暗,繼而電光石火間,三人同時飛起,倒飛向鏡中,項述在空中旋身,將陳星一攬,兩人沖了進去。馮千鈞發出嘶吼,也被卷入了鏡里,隨之而來的則是刷然射入鏡中的森羅刀! 封門的藤蔓失去怨氣驅動,在空中爆開,盡數消失,余下滿地狼藉。陰陽鑒黑火一收,當啷落地,滾出了殿外,落在臺階下。 那黑鎧將軍下馬,緩緩走來,撿起了陰陽鑒。 陳星埋在項述身前,一聲大喊,項述卻早有準備,這一次被噴出陰陽鑒時,在空中一個錯步,轉身,左腿屈,右腿蹬,踏上墻壁,一躬身消去沖力,又是一個空中翻滾,落地! “啊啊啊!”陳星仍舊大喊道。 旋即馮千鈞被陰陽鑒噴了出來,狠狠撞在柱子上,發出一聲巨響,軟倒,森羅刀打著旋飛出,釘在殿內橫梁上! 御書房中,苻堅與王子夜同時聽見了這一聲巨響。苻堅馬上起身,奔向寢殿,王子夜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