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只是既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孔轍自不會再過多打聽,那位柴小姐的事情了,笑了笑:“三弟一表人才,柴小姐蕙質蘭心,確實是極相稱的一門兒親事。” 等著看那孔轍一腳出了門去,柴氏胸口的悶氣,把她憋屈得只想一口老血吐了出去。憤恨之下立時就寫了信,叫人快馬加鞭送給了那柴寧去。 孔軒那臭小子,不成器的東西,哪里能和孔轍相提并論。那小妮子眼界短淺,被人一勾引,就那般輕易的寬衣解帶了,著實是叫她臉上無光,跟著蒙羞。 只要一想起,那三房的夏氏勉強應下婚事的模樣,還有那挑剔嫌惡的眼神,柴氏就覺得氣血只往腦子里沖去。 她嫁進孔家這么久了,便是只生出了兩個姑娘,沒生出一個兒子來,也不曾在夏氏跟前兒矮過半頭,偏這回,臉面都叫寧姐兒那不要臉的東西給丟盡了。 柴家,柴寧看了柴氏寫給她的,透著無盡怒火和厭惡的那封信,卻是面無表情地將信紙折了起來,隨手放在燭焰上,給燒了。 這事兒雖是丟人現眼了些,可到底是成事兒了。 她又不是傻子,自是知道,那孔軒,根本就不能和孔轍比。可孔轍太過方正了,只怕她便是渾身解數都使了出來,也不能勾引地他和她婚前便做下那種事來。 若是依著以往的舊例,便是那孔轍肯應了這婚事,只怕等到洞房的時候,她的肚子,早就挺了起來,又哪里是能遮掩得住的。 探手摸了摸肚皮,柴寧整日里懸空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好在如今才一個多月,到時候尋個可靠的接生婆,提前把孩子生出來便是。這孩子養在娘胎里,總是有大有小的,到時候含糊一下,便就混過去了。 沒過多久,孔轍卻是抽空,又去了嵩陽城一趟,把手里的生意,都盡數交代給了蕭明山。 也不過幾日沒見,蕭明山只覺自己這位小伙伴,人冷清了不少,話也不愿意多說,和以前那個見人三分笑,渾身都散發著活力的孔二爺,儼然不似一個模樣了。 心知他這是被傷得狠了,可蕭明山也無話可勸,只是他沒想到,這小子,倒是情深至此。 蕭淑云那里知道孔轍把銀樓的生意,都折了現銀,賣給了蕭明山后,倒是一整日都默默的。隨后,章懷毅再來邀請她看戲,她也不再各種借口婉拒,卻是一番收拾打扮后,坐了馬車,往戲園子里去了。 章懷毅自是高興壞了,這兩日他心中很是一番忐忑不安,不知道為何佳人忽然就不肯搭理他了,細細想了一番,還是不知道哪里做錯了事,惹了佳人不快。好在如今雨過天晴,于是愈發的殷勤,倒是和蕭淑云的關系,漸漸融洽起來。 于是在陽春三月的某一日,章懷毅正式上門提親,把這婚事,算是過了明處了。 第061章 鳳棲縣縣衙的后宅子里, 孔轍坐在案桌后頭, 正凝神看著手中的信箋, 半晌,都不曾動過一下。 銀鳳守在屋子里伺候,見孔轍這般模樣, 忍不住喊了一句:“老爺?” 孔轍如夢初醒,瞥了一眼銀鳳, 而后將信紙折了起來。 銀鳳見他神色不似往常, 沉吟片刻, 還是小心問道:“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不然,臉色怎的如此之差? 孔轍卻道:“無事。”擺擺手:“你下去吧,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銀鳳面有猶疑,卻還是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門被銀鳳小心的關上,屋子里一時間寂悄無聲, 安靜極了。孔轍緊握著手中的信箋,靠在背椅上,滿臉傷情地閉上了眼。 他的印綬和委任書,是在二月時候下發的, 他當時因為情傷, 受了官職后,便馬不停蹄, 來了這鳳棲縣。而今不過一個月,便收到了大房的母親寄給他的消息, 蕭jiejie的婚事,終究還是定下來了。 孔轍心中悲痛極了,可是,他又能怎么辦? 銀鳳出了屋子,才剛走到了月亮門處,迎頭便碰上了差役藺小三兒,手里捏著一封信,見得銀鳳便笑道:“銀鳳姑娘。”走上前,將信給了銀鳳,又笑道:“說是家書。” 這倒是奇了,上午才收了一封家書,下午就又來了一封,怎的老爺的家里送書信來,不是一起的嗎?只是銀鳳到底不是小門戶的女子,雖是心有好奇,卻不發問,只是轉身將信送進了屋里,覷得縣老爺臉色極差,也不敢多問,便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這封信卻是他親生的母親,三房的夏氏寄給他的,說是他那弟媳,有了身子了。還說,好歹孔軒是他三弟,如今又已然成家,有了孩子,叫他這個做哥哥的,幫襯著些,瞧著看能給他尋個好差事,也好以后養家糊口,照料家中老小。 孔轍面無表情地將信折起來塞進信封,他后來也知道了,原是他才出門,那兩個人,便在僻靜房屋里頭,做下了茍且之事,這親事,才會成得這般急促。 心中厭惡,自然也不屑理會他們的事情,孔轍直接將信扔進了廢紙缸里,轉而沉默地看著左手邊那封信,只覺一顆心,又開始隱隱抽疼起來。 屋子里,蕭淑云皺著眉,背對著章懷毅,漫不經心地收攏著案桌上的圖樣子。 這是她新近繪制出來的樣式,很是花費了她一番心思,故而這幾日,章懷毅頻繁邀約,請她一同去三里廟賞桃花的時候,便被她拒絕了。 章懷毅頗有些不在意地說道:“我曉得銀樓的生意極好,那些頭簪耳墜子樣式新奇,很是叫人稱贊喜歡。但是娘子總歸是一個女子,何苦在這上頭cao心勞力的。” 蕭淑云聽在耳里,心中很是不快。 章懷毅此人,哪里都好,既待她一片真意,又很是周到細心,可唯有一點,他總是不贊成她繼續開這銀樓,說了好幾回,希望她把手里的生意,能盡數給了她弟弟,以后渾身輕松,只一心一意做他的妻子便好。 可蕭淑云卻是不愿意,別說她本就喜好,根本就舍不得,便說這回若是依了那章懷毅,以后他必定愈發的管得寬。 只說她那嫁妝里的幾處鋪子,他就說了好幾回,不若一同交給他,必定能經營紅火,只叫她等著年下收銀子便是。 可她不愿意,就坐在那里,等著別人替她cao持了所有一切。 章懷毅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蕭淑云理會她,曉得她是生了氣,心里也實在想不通,他又不是要霸占她的那些店鋪,他心甘情愿替她cao持,等著賺了銀子,又一分不少都給她,為何她卻是這般態度,別說感激了,瞧著倒似是惱了一般。 兩人心里都存了氣,章懷毅雖是對蕭淑云百依百順,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卻總覺得,他這心上人,哪哪兒都好,唯有脾氣硬了些,不軟和,固執,叫他很是不喜歡。 又憋了會兒,章懷毅干脆站起身:“既是娘子這里無事,我外頭還有些事情,便先去了。” 蕭淑云將手里的畫紙摞起,在桌子上磕了磕,然后整整齊齊擺在了桌角,并不理會章懷毅的話。 章懷毅心里的那股子憋氣兒更甚,本欲拔腳就走,到底心里還是不忍心,于是說道:“那我走了,娘子若是有事尋我,便叫人去尋我。”說完還不見蕭淑云有半點的反應,于是面帶慍怒的,就抬腳走了。 綠鶯在廊下見得章懷毅要走,福了福,說道:“章大爺慢走。” 若是往常,章懷毅必定是要停下腳來,和綠鶯攀談幾句,再細細交代她,如何去伺候蕭淑云,好叫她更舒坦些。可如今他心里有火兒,不舍得和蕭淑云發作,便發作到了蕭淑云最貼心的丫頭身上。 綠鶯見得章懷毅竟是不理會她,徑直走了,心下詫異之余,轉身進了屋里。見得娘子臉上也難看得很,不由得吃驚道:“莫非娘子和大爺生氣了不成?” 蕭淑云沒吭聲,只板著臉,在凳子上坐下。 綠鶯一瞧她這模樣,便知道是氣狠了,上前倒了杯茶端過去,勸道:“有話好好說就是,章大爺脾氣那么好,今個兒竟也被氣成了那模樣,依我說,娘子的性子如今也真是大不一樣了,太過剛硬了些。既是大爺不喜歡娘子做生意,干脆就不做便是。我瞧著大爺也是個可靠的人,又疼惜娘子,娘子何苦為了這等小事情,同大爺慪氣不快。” 蕭淑云卻瞥了綠鶯一眼:“你倒是說得輕巧,這事兒我做得好好兒的,又是喜歡的,再者,我也不曾拋頭露面,出去和人談生意,只是在家里畫幾張圖紙罷了,他又何苦這點子自由也不給我。如今便要把我管得死死的,以后若真是成了一家人,豈不是行動說話的,都要受他鉗制。” 綠鶯說道:“娘子這是想得太多了,依我看,章大爺不過就是覺得娘子在這上頭花費了太多心思,將他晾到了一邊兒,心里不高興了。娘子多說幾句軟和話,這事兒就結了,何苦慪氣,兩個人都不高興。” 這話雖是也有道理,可蕭淑云心里還是不高興得很。如今連她爹娘都不大管束她了,他又做什么管家婆,總是盯著她說東說西的。 從蕭府出來,章懷毅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雖說美嬌娘有些脾性顯得格外與眾不同,可太有脾氣,也叫人吃不消。以前瞧蕭家娘子模樣秀麗,行動又如清風扶柳,說不出的曼妙溫順,可眼下,那副溫和無害的模樣下,倒是不成想,也是個倔脾氣。 章懷毅心里不快,本是騎了馬要去談生意,便不想去了,轉頭交代小廝:“你去和柳大爺說,就說我忽然身子不適,那事兒改天再說。”自己卻揮動馬韁,掉轉馬頭,往相反方向疾奔而去。 馬蹄輕盈地踏在青石板上,一陣極有節奏的“噠吧”聲,章懷毅很快就到了一處黑漆門兒前頭,喝止馬匹,翻身下了馬來。 還不曾敲門,那門就開了,里頭露出一張欣喜非常的臉,看著章懷毅,殷切道:“大爺來了。”又忍不住笑了兩下,淚珠子便如斷了線的珠串一般落了下來,那女子嬌楚可憐地看著章懷毅,一面摸出了帕子擦著淚,嬌嗔道:“大爺可算是來了,奴還以為,大爺以后就再不來了呢!” 章懷毅忍不住伸手在那光滑的小臉兒上捏了一把,憐惜道:“你這般可人惹人憐,我又哪里舍得不來看你。” 卻是說著話,那女子身后走來了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婦人,見得章懷毅便笑得仿佛一朵花兒一般,在那年輕的女子胳膊上輕輕掐了一把,就罵了起來:“你這死丫頭,章大爺來了,怎的不趕緊招待大爺進來歇腳,堵在門口兒,那么多酸話兒作甚!” 又和章懷毅笑吟吟說道:“大爺莫要惱了憐姐兒不懂事兒沒眼色,她這幾日見不得大爺,卻是害了相思病,這才變得傻呆呆的。” 章懷毅便覷得那憐姐兒輕浮地笑:“果然如此?” 憐姐兒忙抹了淚兒,退了幾步讓出道兒來,嗔怪地睨了那章懷毅一眼:“大爺愛信不信,總歸奴是個可憐人兒,爺說忘就忘,奴除了自己傷心,也沒有別的法子。”說著,反身將門閉了。 章懷毅牽了馬進得院子,將那韁繩遞給那憐姐兒的媽,便上前將憐姐兒摟在了懷里,兩指勾起她的小小尖尖的下巴,調笑道:“還說自己是個可憐人兒,瞧這醋味兒酸的,比那前門老街的老陳醋還要酸了幾分呢!”收回手去,摟著憐姐兒就往屋子里去,一路走一路笑:“幾日不見,爺可是想壞了你這小東西呢!” 卻聽得憐姐兒幾聲嬌滴滴的嗔怪聲,再往后,那門兒便被關了,沒多時,屋子里漸起的嬌吟聲,很快就高一聲兒低一聲兒的,從那貼了白紙的窗格子里,傳了出來。 那婦人拴好了馬匹回來,立在窗格外頭聽了半晌,不覺臉上泛出紅暈,只覺一股兒一股兒激浪拍岸般的情。欲,自下而上,叫她的一顆心也跟著澎湃難以抑制起來。 她靠在了墻壁上,一只手忍不住順著前襟摸在了那兩團起伏上,只聽得那屋子里頭,仿佛是椅子,發出了嘶嘎難聽的聲音,一陣兒接著一陣兒,叫她忍不住轉過頭去,就湊在那舊日里就被她扎出來的小孔兒,瞇起一只眼,就往里頭看了進去。 章懷毅將那憐姐兒按在了椅子上,一下接著一下用力往前聳著身子,耳朵里充斥著那憐姐兒一聲兒嬌似一聲兒的喘氣聲,腦子里卻是浮起了那蕭娘子的面容來。不想則已,一想,底下卻是忽的一緊,就xiele出來。 一面抽離出來,章懷毅收拾著自己,漫不經心說道:“待會兒我給你一包銀子,以后,我便不再來了。” 那憐姐兒正是兩眼惺忪,泛著如桃花般艷麗的春色,一聽這話,猛地一驚,而后便在椅子上坐定,隨意將桌子上的衣服蓋在身上,可憐兮兮望著章懷毅:“可是憐姐兒哪里招待不周,惹了大爺不高興了?” 這憐姐兒被章懷毅包了三年多了,知情識趣兒,很得章懷毅喜愛,可再是喜愛,也不能在養下去了。若是叫蕭娘子知道了,卻是要了不得了。 章懷毅便拎起衣服,從袖袋里摸出一根牡丹金簪來,那金簪頭兒上嵌了紅色的寶石,瞧起來便很是值錢,放在了桌子上,說道:“這個給你,爺要成親了,以后就不能來看你了。” 憐姐兒早就知道章懷毅和蕭家的那個和離在家的女兒定了親,原本她還癡心妄想著,等著主母嫁進了家門后,章大爺能把她也納進門去,做個妾室,如今看來,倒真是她白日做夢了!不由得悲上心頭,就嚶嚶啜泣了起來。 第062章 章懷毅從憐姐兒家走的時候, 已經是落日余暉, 將要用晚飯的時候了。 憐姐兒將章懷毅送至門前, 手里捏著小帕子,拭著淚痕,一臉的哀怨不舍。 她雖是后頭又勾得這位大爺沒忍住, 和她又云雨了一番,可到底最后, 他還是丟下了一包兒銀子, 叫她另尋個好人兒, 也好找個依靠。 見得憐姐兒落落寡歡地關上了門兒,倚在門上, 半晌都沒動彈一下。那個半老徐娘,風韻猶在的婦人便走上了前來。 她名喚趙春娘,并非憐姐兒親娘,卻是憐姐兒小時候遭父母拋棄, 被她撿了去,等著養大了,見得憐姐兒出落得楚楚動人,便置辦了一個小院子, 就做起了皮rou生意。 趙春娘知道憐姐兒喜歡那章懷毅, 一直癡心妄想著,想要嫁進門去, 做個侍妾,也好以后有個穩妥安定的去處。可惜, 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也難怪她這幅失意難過的模樣。 “你想要嫁進章家,卻也不是沒法子可行的。”趙春娘心里頭,其實也是盼著,憐姐兒能嫁給那章懷毅。 章家財大氣粗,若能靠著憐姐兒進了章家門兒,以后吃喝不愁,后半輩子也有指望了。 憐姐兒一聽這話,登時面露喜色:“mama有法子助我嫁進章家?” 趙春娘瞇一瞇眼,笑了笑:“正是。” 這一回,章懷毅足足兩日不曾登蕭淑云的門兒。 蕭淑云倒不覺得怎么樣,該吃吃,該喝喝,該繪制的圖樣子,一個也沒有落下。 綠鶯卻是急了,瞅著蕭淑云坐在窗戶下,桌子上鋪了宣紙,正擰眉調色,在畫一對兒耳墜子,沒忍住,就啰嗦了起來。 “娘子,章大爺都兩日不曾登門兒了,這可是頭一回呢!”綠鶯憂心忡忡,自打這親事過了明面兒后,那位未來的姑爺,可是每一日都要來看看娘子的。 蕭淑云調弄好了顏色,在一旁的廢紙上試了試,見得顏色青翠可愛,不由得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見得娘子根本就無動于衷,綠鶯不禁氣得直跺腳:“娘子倒是鎮定。” 蕭淑云本是一副好心情,被綠鶯聒焦得不行,停下了筆,嘆道:“那你希望我如何?一臉哀愁,翹首以盼?” 將筆擱在筆枕上,蕭淑云拿起一旁的濕帕子擦了擦手,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說道:“我雖是盼著,能和章大爺和和睦睦的,可我也不能沒了自己的骨氣。他說讓我把生意盤給我弟弟,我便立刻聽話照做,那以后的日子,我還能在他跟前兒說上什么話?再說了,這靠人吃飯的日子,咱們又不是沒經歷過,那時候要嫁妝,若不是山哥兒去的及時,還不一定就能要的回來。我又哪里能放心,把所有的生意都交給章大爺去打理。人心隔肚皮,我總是要吃一塹,長一智的。” 綠鶯想起以前的日子,不禁也沉默起來,半晌,忽的說道:“說起來,章大爺到底還是不如孔二爺的,孔二爺可是從來不曾叫娘子這般為難過的。” 一提及孔轍,蕭淑云心里登時一抽。 綠鶯見得蕭淑云臉色暗沉起來,心里頭暗自埋怨說錯了話,忙起身去端了點心,哄著蕭淑云吃,可蕭淑云心里不快,又哪里吃得下,正是此時,林嬌從外頭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