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她是什么性子,他怎么可能不清楚。這不是原諒,也不屈服,她從來就不懂得屈服二字。 他抱著她,來到后殿干凈的矮榻上,就那么坐下。手臂依舊圈著她,幫她在自己懷里調(diào)整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下巴擱在她發(fā)頂。 楚弈就這么抱著她,一時間沒有說話,任千思萬緒在心頭翻滾。 趙樂君也沉默著,長睫輕顫,眼眸中有悲傷。 良久,她自嘲一笑。 “楚弈。” “嘉寧。” 不想兩人都同時開口了,反倒叫他們都相互一怔。 楚弈就低聲笑,趙樂君想了想,嘴角也揚了個淺淺弧度,但很快就又落下。如同落雪無聲,神色也隨之變得嚴(yán)肅。 “楚弈——不管你先前是否知道,是否也被阿晉利用了,我都邁不過這道坎。” 他渾身一僵,猛然低頭看她,太陽xue突突地跳動:“所以你想告訴我什么?!” 他低吼一聲,嚯地一下站起來,將她放到榻上,欺身將她困住。 不過片刻,他眼底已經(jīng)一片赤紅,血絲遍布,盯著她的眼神極凌厲。 “——你想告訴我,我們就這樣算了對吧!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楚弈疏忽導(dǎo)致的!因為我沒有實現(xiàn)對你的承諾,我們余生要信任,我還是瞞了你行事!所以你準(zhǔn)備再一次把我甩開對嗎?!” 趙樂君在他的質(zhì)問中眸光閃動,那片盈盈中,有濕意蔓延。她撇開頭,忍住不少于知道太子身死時的難過,閉上眼冷酷地說:“對!我怪你!” 下巴當(dāng)即就被他掐住了,逼著她與他對視。 趙樂君就是不睜眼,平靜等待他的暴怒。 可是眉心卻是一燙,是他溫?zé)岬拇铰湎聛恚麄€人都一顫,緊閉的雙眼忍不住睜開。 他的唇還貼著她,聲音低啞:“你就在等我說那些話吧,好了,我說出來了。接下來的話,你給老子認(rèn)真聽好了!” “太子出事,論起過錯,我責(zé)大,唯獨……與你無關(guān)。這是他的選擇,他自私的選擇,他自私的為你打算了這一切。趙樂君,你沒錯,只是承受不住他待你的這份心。而我,也不會因為你三兩句再度哄騙,讓你一個人躲起來痛苦。你內(nèi)心并不怪我,只是在怪自己……不能再心安理得跟我在一起。沒有關(guān)系,我能等,也會陪著你,等到你心結(jié)打開那天。” 楚弈說著,去握了她的手,然后放到她的肚腹上,溫柔地道:“小家伙也陪著我一起等你。” 趙樂君鼻頭一酸,那份假裝的絕決再也繃不住,在他識破中粉碎,在他的理解中崩潰。 她如同孩童一樣,放聲大哭。抱著他的脖子,把guntang的眼淚都落入他鎧甲中,把他被堅硬軀體包裹的那顆心哭得都快碎了。 “楚弈,我真的原諒不了我自己。我為什么要一手挑起霍廷他們對朝廷的怒火,為什么要把這個機會送到他跟前,我明明能夠發(fā)現(xiàn)的!明明可以的!” 楚弈抱著她,在她自責(zé)的聲聲中,不斷低語:“不是你的錯……” 言語蒼白,可他不斷重復(fù)著,不厭其煩。 ——他們都沒有錯。 這就是政權(quán),這條道路上總會有人犧牲,只不過太子在這條路上選擇了自己。 趙樂君哭得一塌糊涂,再也沒有公主該有的儀態(tài),眼淚都蹭到了楚弈的鎧甲上,上面還有干掉的鮮血。蹭得自己滿臉都是,狼狽得不能看。 楚弈等她從嚎啕大哭到低聲抽泣時,才將她拉開,雙手碰著她的臉,用指尖抹去她臉上的污跡。 笑道:“剛才還是騙人的女騙子,現(xiàn)在就成了花臉貓。趙樂君,有時候我真的想掐死你算了,特別是你氣我還騙我的時候。” 趙樂君在他打趣中抹眼淚,嗡聲回道:“舍不得就閉嘴!反正我現(xiàn)在也還過不去那坎,一拍兩散趁早!” 她還知道他舍不得,還兇他。 楚弈被她氣得就做了生平都沒敢想過的事,掐了她的腮幫子rou泄憤,然后在她錯愕的眼神中放聲大笑。 這樣放縱得意忘形的結(jié)果,就在他放聲大笑到被她狠狠咬了手放聲喊疼中結(jié)束。 趙樂君對他小孩子吵架報復(fù)的幼稚中冷靜下來,讓人去尋太子以前身邊的內(nèi)侍過來,還有許多事情要詢問的,她也要快速把王司寢和腹中孩兒的身份確定下來。要計劃好在皇長孫降生之前所有的事宜。 在等人前來的空擋中,趙樂君想起一件也極為重要的事,問朝手指吹氣的楚弈:“你母親下落如何了?” 楚弈神色一頓,淡淡地說:“人肯定是魏沖劫走的,但他劫了人那么久都沒用來威脅我,那她肯定是安全的。最好的辦法不是找人,而是等他愿意讓人出現(xiàn)。” 趙樂君垂眸,知道他說的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兩人正說著,一位姬家的士兵站在外邊稟報:“公主、將軍,宮外有自稱是魏沖的人,帶著一位老婦人和一封信前來,把老夫人放下,然后信交給了我們,讓轉(zhuǎn)交給公主和將軍。” 老婦人?! 兩人眼中都閃過詫異,相視一眼,趙樂君忙讓他把信送進(jìn)來。 信封上的字跡是魏沖的不假,她快速拆開,楚弈在邊上吊著眼瞄信上的內(nèi)容。 片刻后,趙樂君拿著信紙的手都在顫抖,眼角一顆淚珠滑落,喃喃道:“阿晉沒死……” 楚弈也看到了,在震驚之余,還看到了趙樂君沒有往下看的內(nèi)容,連忙把信躲到手了,站起來罵道:“魏沖你個王八蛋!” 哪里來的臉要求娶他媳婦!! 士兵不明所以,看著暴怒的楚弈,問:“楚將軍,那位老夫人是否是您母親,我們現(xiàn)在是要先把人接進(jìn)來嗎?” 罵人的楚弈就跟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打在臉上,神色青青紫紫,變化不斷。 魏沖把和他和趙樂君有罅隙的母親送跟前來,打的什么主意,他怎么可能品不出來! 那個無恥小人!! 作者有話要說: 魏沖:對待情敵就要穩(wěn)準(zhǔn)狠,略略略…… 第76章 誰也沒有想到魏沖會來這一手。 偷偷把太子擄走,把楚弈的母親送到趙樂君面前,給兩人都將了一軍。 楚弈冷冷看著詢問的士兵,把人嚇得忙反思自己是不是問錯了。 趙樂君從太子還在活著的喜悅中回神,瞥了眼身邊明顯怒發(fā)沖冠的青年。 “——送回將軍府。” “——讓她在宮里住下。” 兩人不約而同開口,決定卻相悖。 趙樂君詫異詫異看向說將人送回將軍府的楚弈,不贊同道:“不能送回將軍府,如今洛城也未必真那么安全,武將藩王世家都在宮里,萬一他們在外頭的人有什么想法,你母親絕對會再被盯上。” “不能住宮里!” 楚弈堅持,住進(jìn)宮,萬一他母親又開始作天作地,他只要光想就頭疼! 而且魏沖個王八蛋打著她的主意,他母親也不過是魏沖用力給他們兩人感情產(chǎn)生矛盾的工具! “楚弈,你不讓人留下,難道是認(rèn)為我趙樂君心胸狹窄,輕重緩急不分的人?你完全不必在這種時候過多顧忌以前的事。” 她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楚弈梗著脖子,沒辦法回答。 他就是在意和顧忌! 但趙樂君已經(jīng)不跟他對峙,直接吩咐士兵將人帶到安全的宮殿里先住下。 “君君!”楚弈望著人往外走,有脾氣也不能發(fā)。 趙樂君伸手,找他拿信。 剛才他看到魏沖在信里自訴會推崇太子登基,口口聲聲說已經(jīng)在趙國新帝跟前求娶這些內(nèi)容時,一激動就把信給奪了過來。 如今趙樂君要拿回去,他攥著信紙,先給她遞了一張,在她眼神示意下又地上第二張,卻是在她接過的時候突然用力一扯。 好好一張紙,一分為二,他快速把寫著求娶內(nèi)容那下半張直接撕個粉碎。 趙樂君都愣了。 “你作甚!后面的內(nèi)容,我還沒有看!” 她焦急地?fù)渖锨叭杆郑难凵耜廁v地說:“他拿太子在手威脅你,沒有什么好看的,怕你看了動胎氣。” 楚弈把信撕個粉碎,都恨不得撕成碎末,最好還是風(fēng)化的那種! “楚弈!” 趙樂君摳了半天,根本阻止不了,只能看著那些未知的內(nèi)容碎得連拼湊都無法平湊。 她就站在那里,也懶得去搶了,抬手捂了捂額頭。 她頭疼,還頭暈,被氣的。 他先前明明還再冷靜不過,可說魯莽就不知哪一會。 即便魏沖拿太子要挾,他也沒有必要把信撕了啊。 她突然就理解了先前聽仆婦說的一句話——男人都是孩子脾氣,楚弈剛才的表現(xiàn)把孩童的幼稚都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楚弈撕了信之后雖然還生氣,可一點也不后悔。 是個男人都受不了這個挑釁! 他去扶住趙樂君,讓她先坐下。透入室內(nèi)的微光,將她皮膚照映得毫無血色,他心中一動,當(dāng)即揚聲吩咐去喊醫(yī)士。 先前她就一直的扶腰,又情緒大起大落,實在讓人擔(dān)憂。 吩咐過后,他也不用她開口問,就先杜撰著說辭,讓她心里安穩(wěn)一些。 “魏沖想拿著太子跟你談交易,也沒有說是什么條件,我們且先晾晾他,不能顯出太多的急迫來。不然他提出過分的要求,我們也接不回太子,他不但救下太子,還帶走連云,太子的身體情況也有人照顧,我們先把趙國的局面穩(wěn)住才是首要的。太子必然也是這個意思,會想辦法和魏沖周旋,不會再做傻事。” 帝王已經(jīng)死了,面臨的情況跟先前完全不同,太子是被劫走的,有魏沖的信為證。這也是為什么他唯獨撕下了半邊,這封信是趙樂君如今最好的幫助。 趙樂君深吸一口氣,從眩暈中好受一些,低低地說:“希望吧。” 醫(yī)士很快來到,前來的還有太子心腹內(nèi)侍吉慶。 醫(yī)士把過脈后先是驚詫,在楚弈嚴(yán)肅的面容中忙壓下情緒,說道:“長公主殿下是情緒波動過大,有些動了胎氣。” 一句話把楚弈急得臉色都變了,連連催著醫(yī)士去開安胎藥。 候在邊上等問話的吉慶在此時插話道:“要討醫(yī)士嫌了,但如今是特殊時候,長公主先前派了個懂藥理的老媼在王司寢身邊,讓那老媼跟著醫(yī)士一塊去拿藥熬藥吧。” 長公主殿下的孩子和王司寢的都一樣重要,他既然被太子留下,就一定要實現(xiàn)對太子的諾言,盡量給兩位主子想全了。 醫(yī)士一開始是臉色難看,轉(zhuǎn)念一想覺得很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