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賣面具的小販跟前隨著叫喊,攤位前很快就擠滿了人,賣藝還債的楚弈蒙著臉,落魄得生無可戀。 再后來,楚弈從老實本分的小販手里還得了余下的賣藝錢。 他咬牙切齒看著眼角還泛紅的趙樂君,緊緊拉著她手,走到隔壁賣女子用的頭巾簪子小攤子前,挑了一根自己眼下唯一能買得起的簪子。 樸素的木簪被他簪入發髻中。 趙樂君抬手摸了摸,在他雙眸中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一股暖意就從心湖傾瀉而出,散發到四肢。 她低頭,抿著唇笑了。 ——他總是盡全力把所有的都給了她。 第59章 喧鬧的夜市人來人往,一僻賣女子飾物的小攤毫不起眼,連云卻是一眼就注意到了。 攤前立著一對佳偶,男子年輕英俊,人潮也無法擋住他高大的身形。他跟前站著的女子低垂著頭,忽地一抬頭,在燈籠造印下的眼眸仿佛有著星河,閃動的波光叫人著迷。 他就那么站在對街的屋檐下,明明只隔了幾丈的距離,這一刻竟是感覺到千重山海。他邁不過這條街,也邁不過去她心頭上已經烙下的那個身影。 連云沉默地看著,看著楚弈把一個面具罩在她臉上,朝她彎腰蹲下,將她背起來。 她歡快的笑聲在喧鬧中是那么的清晰,似乎就響在他耳側,讓他心臟狠狠地一抽。 這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趙樂君。 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拋去她自小就習得的禮儀姿態,在一個人跟前毫無顧忌的放聲大笑。 “郎君……” 連云身邊的隨扈喊了一聲,見到了自家郎君眸光晦澀。 他收回目光,神色變得有些冷漠。 隨扈當即接著說:“郎君,里邊,人還等著。” 連云這才抬步,邁過酒肆的低矮的門檻,去見早就約好的人。 堂內昏暗,像是已經打烊,在他進去后,門也隨之關上。 坐在里面的不是別人,正是白日在帝王宮里被砸破腦袋的侍衛。 見到他進來,連忙要站起見禮,被他一抬手制止了。 連云坐下,掃了眼侍衛青白的那張臉,把他的不得志看在眼里,問道:“陛下怎么朝你生氣了。” 他把人喊出來,自然是有原由,開門見山,沒有什么好尷尬的。 那侍衛抿抿唇,是跟連云先前有幾回交道,當然明白他現在就是來跟自己探消息的。差沒辦好,被人打聽,要是換了平時,肯定就是鋸了嘴的葫蘆,半字也不會吐露。 可帝王那里明顯惱了,往后的前程已經跟跟落在河面的葉子,漂浮不定,指不定直接就翻了沉那河底不見天日。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什么不好的了,就當賣個好,看往后能不能得這個帝王跟前的紅人再提拔一把。 不然也不會來。 侍衛只是猶豫片刻,就痛快地說出實情。 “找楚弈母親的蹤影。” 連云聽聞后,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店面,像是方才見到的那對男女還在對面。可惜隔著厚厚的門板,即便是在,也看不見,何況是早不在那里停留了。 他嘴角揚了個對自己嘲諷的笑,緩緩轉過頭,冷著神色說:“既然楚弈把人接走了,肯定是接到你們找不到地方,不然他也白白在河西上郡呆了那么多年。” 侍衛心里當然是這么想的,連連點頭,遂又嘆氣:“是我運氣不好,攤上這個差事,好在圣上也沒有再勒令繼續尋人,不然我恐怕下回只要提頭復命了。往后,還請連大人多多庇佑才是,連大人有何吩咐,都必然給您辦妥當。” 連云沒有說好也沒有拒絕,而是站起身,看了一眼隨扈。隨扈當即一袋子碎金字子遞過去:“拿去融了花,好好補補身子。” 侍衛轉憂為喜,連忙伸手接過,一再道謝。 連云已經先離開,擠進那擁擠的街道里,橫跨來到先前兩人待過的小攤子前。 攤販已經準備收拾要歸家了,猛然一個滿身清貴的年輕公子跑到跟前,就笑著詢問是不是有什么需要的。 連云視線盯著還未全部收起的木頭簪子。 灰撲撲的,沒有珠寶,沒有金銀點綴,絲毫不精致和華美。 可她剛才笑容是由心而發。 他眼中閃過茫然,又四周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就出神起來。 小販見他也不是買東西的樣子,加快速度收拾裝好東西,挑起擔子就離開了。 “郎君,該回了。” 隨扈跑到跟前,提醒一聲。 連云總算回神,沒有再過多的去回想剛才那些事,走到街口登上馬車。 坐在馬車上,他才慢慢琢磨方才那個侍衛說的那些話。 帝王沒有讓再尋找楚母,但也不可能就這么放棄才對,他回憶起帝王那個叫人發冷的笑,眉宇間有著凝重。 等回到府,隨扈試探地問他:“方才郎君為何不跟他說,我們知道楚母的下落。” 這樣比用那堆金子來收買人心更為妥當,還可以讓郎君一直看不順眼的楚弈討不得好。 連云清俊的面容上沒有表情,月色落在他肩頭,將他顯得越發冷清。 他說:“我為什么要告訴他。” 告訴他了,找出楚母,與自己來說根本沒有好處。 帝王沒有再讓尋找楚母的下落,多半已經把目標轉到趙樂君身上了。 楚弈當朝說趙樂君可能懷了他的孩子,還有什么能比這個更能拿捏楚弈的。 所以,楚母找不找得到,對帝王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他也希望趙樂君留在洛城,而不是跟著楚弈到上郡。 ** 趙樂君覺得自己的腰都要斷了,趴在床榻上,動也不想動,昏昏欲睡。 纏著她胡鬧了半宿的楚弈一早卻就醒來,此時精神奕奕地,給她輕輕揉按著細腰。 昨夜她難得不抗拒,依了他,他一時情動,就從背后抱著她,抵在這榻上疼愛。 他知道自己發起狠來就有些不受控制,可從來就沒讓她擺過的姿勢,無疑是新鮮又刺激。他知道她也是喜歡的,在她首回清醒的低吟中,哪里還有理智可言的,只記得自己抵著她一次一次的征討。 等早上醒來,見到她腰間還沒有散去的指痕印記,才回想起來自己的荒唐,又心疼又悔,只能給她推按想著能舒緩一些。 趙樂君確實也覺得被揉按的舒服,可心里對他的埋怨一點也沒有減少。 楚弈在邊上哄著她說話好幾回,也沒有得到回應,余光掃到她未穿綾襪的腳,想起她到上郡的時候連襪子都磨破了。 他心中微動,趙樂君就覺得腳掌被人握住,有溫熱柔軟的東西貼在了上面。 她一個激靈,回頭看到某人正啃她腳丫子,臉上當即發燙,想要抽開。 結果被他順著就吻到腳踝。 “——楚弈!” 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楚弈這才抬頭,傾身前去,摟住她躺好。 “君君,如若陛下還拖延著我們的事,你就隨我回上郡吧。”說著,低頭想要親她眉心。 趙樂君忙躲開。 “你才親過腳丫子,別靠過來!” 楚弈嘿地一笑:“是你自己的,你還嫌棄不成。”低頭就要鬧她。 趙樂君躲避不開,被他結結實實給親了口,嫌棄地抬袖子擦臉。 楚弈真是敗給她了,嬌生慣養的公主,連自己都能嫌棄! 他說道:“如若我回了上郡,你這邊真有了身孕,我不在身邊,如何能放心?所以,等胡人離開的時候,你隨我走好不好。” 他知道武帝現在就盯著他,肯定不會輕易松口。 她卻是沉默了片刻,如實地說:“未必我就能懷上。” 楚弈皺眉,低頭對上她微幽的雙眸,心里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聽到她說:“你就沒有懷疑過,為何成親兩年,我沒有動靜?我體寒,不好受孕,連云自回來后,給我調理了不少日子,仍舊沒有太好的改善。” 楚弈當即就坐了起來,目光沉沉:“你先前為何都沒說起過?” 她抿抿唇:“我們總是聚少離多,說了又如何?”而且當時他母親總是在鬧,她實在不想理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說了!我自然是要以你身子為重!” 他有些生氣。 他的妻子身體不適,他絲毫不知情,反倒是她的青梅竹馬知道得清清楚楚。 楚弈臉都綠了。 趙樂君見他生氣,長睫低垂,楚弈下刻就臉色發黑,低頭看她,一字一字地問:“你是不是也想著,如若我們沒有孩子,行事起來更加便宜?所以你不說,你覺得我也會跟我母親一樣?!” 在意她生不出孩子,然后納妾,或者直接和離? “趙樂君!” 她不說話,基本就是默認了,氣得他連名帶姓地喊。 她又沉默了片刻,才如實地說:“楚弈,不管如何,現在我也還不能離開洛城。我走了,我阿弟孤立無援,時勢根本不允許我現在離開……” “狗屁的時勢、大局!”他唰地下榻站了起來,一陣怒吼。 趙樂君握了握手,在他的大聲中臉色略略發白。 她知道他肯定要生氣的,可她肩負的,不單單是自己的命運,還有她阿弟的,還有姬家一系的。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自私離開。 陳家已經倒了,可還有虎視眈眈的武將們,她一手推動,成了現在局面,她怎么能夠放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