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但他們每到入冬就缺糧食,不然也不會總盯著中原之地,只要給夠糧食,他們就會心動。 魏沖眼珠子轉了一圈,笑道:“公主這個時候提糧食,哪里是要換馬。” 是要給陳家致命一擊吧。 現在陳國丈還沒有受審,儲糧的量都是賬面上的,真正查起來,那肯定很精彩。糧食就是陳家的催命符啊。 趙樂君笑笑,緊跟著他又落下一子。 魏沖瞬間就睜大了,盯著棋盤,腮幫子都要跟青蛙一樣鼓起來了。 “你使詐!”他大喊一聲,在趙樂君挑眉中,直接賴皮就地躺倒,一手支頭歪著眼看她,“不下了不下了,滿身都是心眼,太可怕了!” 她見他耍賴,嘴角一扯。 銀錦在邊上煎茶,這樣一幕司空見慣,還是忍不住笑:“魏郎君,你都多大人了,還輸不起,又躺公主跟前耍賴算什么英雄好漢。” “誰說公子我是英雄好漢了。”他嘖一聲,懶懶翹起腳,躺得更舒服了,“那些虛名,我魏沖不愛,人生在世還是恣意些的好。” 最后一句話倒是讓趙樂君贊同的,嘴里還是斥道:“那你就到別處恣意去,我這兒規矩大。” 魏沖嘿嘿地笑,耍無賴道:“起不來了,起不來了,公主這里就是躺得比別處舒服。要不公主扶我一把?” 銀錦直接呸他一口,心里罵這不要臉的。 “既然都起不來了,索性腿也打斷,可以躺一輩子。” 楚弈的聲音突然響起,趙樂君聞聲往外看,就見他神色冷冷邁步走來,進屋后居高臨下瞪著魏沖。 “哎喲,這不是楚將軍么。”魏沖臉色絲毫不見被威脅懊惱,仍舊笑吟吟的,“怎么,今日來公主府何事,有事可以直接與我這公主的謀士說。我必定替你轉達。” 不同于楚弈的直白不爽,魏沖罵人拐著彎,把楚弈如今是外人的身份說得明明白白,叫他當即黑了臉。 趙樂君一聽見面就掐起來的兩人,是頭疼的。 她認識楚弈在前,救下魏沖在后,自那以后,兩人一見面必然掐架。 兩人都跟刺猬似的,誰也不相讓。 后來魏沖替她在外為勘查地形奔波,她又住進將軍府,兩人見面次數少了,才都稍安靜了些日子。 “你快去罷,莫在這里耍嘴皮子。” 趙樂君不得不支開一個,魏沖可是沒皮沒臉的,故意幽怨看她。那眼神,把楚弈看得直咬牙,恨不得真一腳給踹過去! 但魏沖還是拿捏著分寸的,氣一氣楚弈心頭高興高興,就利索爬起來,朝趙樂君一禮說道:“那我晚些再給公主回話。” 總算是走了。 楚弈眼角直跳,想著前頭還有個連云,這屋宅里還有個魏沖,憋氣得很。 他到趙樂君跟前坐下,探手去把那一盤棋給亂撥一通,說道:“他怎么回來了,不派出去了?” “你們前世是仇家嗎?總是吵吵。” 她就想不明白了,魏沖似乎沒有惹過楚弈,偏他總咬著人不放。 楚弈聞言冷哼一聲,根本不想多說。 她一直覺得魏沖就是落難公子,他留下以謀計還恩情,可他是男人,從來就不相信另外一個男人對女人好,就是單純的好! 他默了默,突然說:“君君,我們生米煮成熟飯吧,那樣連云也就歇了些心思……” 趙樂君一愣,下刻氣笑了:“敢情這些年,我是夾生的?”這都什么比喻! 楚弈也一愣,然后極不要臉地說土味情話:“我是夾生的,缺你這把火再悶悶。” 第45章 嘴快一時爽,過后悔斷腸。 楚弈站在關了大門的公主府前,徹身感受。 不過一句半開玩笑的情話,他就被趙樂君給趕了出來,說讓他冷靜冷靜,而且府里沒有給他換洗的褲子。 他在大門前咬咬牙,以前覺得這小婦人只能用哄的,吃軟不吃硬,現在發現其實是軟硬不吃! 然而現在要悔也晚了,只能翻身上馬,一甩鞭子,回那空蕩蕩的將軍府。 當日下午,趙樂君收到了一個木箱子,竇正旭說是將軍府送來的。 她在疑惑中去打開,直接就被氣樂了。 那是半箱子的褻褲,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這是誰的。 除了那個一得意就忘形的楚弈,還能是誰的! 她砰一聲把箱子蓋給狠狠關上,盯著那箱子,喊銀錦拿來筆墨,做了此生最幼稚的一件事情。 ** 公主府門前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連云耳中。 此時是黃昏時分,他剛剛才帝王宮里出來。 帝王前陣子昏厥,近日來都命他在御前照看身體,一日三回的藥都出自他手,間中會跟著太尉一起議事。 楚弈有大把時間去纏磨趙樂君,他卻沒有。 今日帝王又再提起說賜婚的事情。他先前是以需要時間去說服趙樂君,如今一晃十日,楚弈也回城了,帝王自然是坐不住。 坐不住且不說,更是明說讓他明日就在早朝上提出,帝王收必讓他心想事成。 說白了,帝王暗中想cao控一切,卻不愿意明面上背起亂點鴛鴦譜的名聲,將他再推出來。仿佛是他主動提起,世人就不知道帝王心思陰暗。 可他今日沒有再推辭。 他答應了趙樂君,說會等楚弈回來。如今人來了,如若楚弈沒本事阻攔,也輪不到再罵他耍心機手段。 連云一路沉著臉回到家中,連祖母喊他到跟前都未曾露出一丁點的笑意。 連老夫人見孫兒的表情,就知他有心煩事,但自打他游歷回來,知道和趙樂君退了親,也沒有在他們跟前有太多的歡喜表情。 她琢磨了片刻,說起上回有些久遠的牡丹宴。 “三郎,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先前你去了牡丹宴,雖然太子后來駕臨,你沒有多露面。但也有見到不少家世好的小娘子,你的意思到底是如何,總要以我說明白不是?” 家里一直想要給他說親,他不耐煩,從來不回應。 今日點名,可見他祖母是不愿意他再拖延。 連云想到帝王的意思,沉聲說:“圣上已經有屬意,準備為孫兒賜婚,祖母可以先不用為孫兒張羅了。” 老夫人聞言詫異,旋即臉上就露出喜色,連連追問:“圣上要賜婚?可有說明是誰?” 此言讓邊上的連大夫人也驚喜不以,跟著也催促著讓快細細地說。 連云卻只是一拱手,面無表情回道:“此事還沒有定論,只是我丑話說在前,如若我真有幸娶她為妻,祖母與母親得應下不得為難她半分。” 他的話讓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連笑意都不見了。 圣上賜婚,怎么到他口中,她們似乎還可能不滿意一般。 婆媳倆都敏感察覺到什么,想要再問,連云已經不耐煩多留,嘴里說了聲告退,匆忙離開。 昨日太子告訴他,趙樂君已經不準備再等了,應該是快要對陳家下手,他手中有些東西能夠給她添一份助力。他實在沒有功夫跟家里長輩打太極,是否有定數,明日就該知道了。 隨著夜幕降臨,在將軍府隨便用了些吃食的楚弈,又伏在案上寫什么。 他回洛城,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謀劃,其中一樣自然包括給太子掃清障礙。 他知道要再讓趙樂君安心與自己復合,就必須能與她并肩。 她考慮的事情太多,但她也只是凡人,不可能面面俱到。朝中的事務,她能游刃有余,可放到遠一些的,他們這些武將的心思就不可能全都猜透。 他在回洛城前,就已經收到其他幾郡內的駐守武將一些蠢蠢欲動的消息。 他與姬家軍奪回北地,不但朝廷和帝王盯著,被收回鐵礦開采權的武將們也盯著,甚至有人派了心腹過來,詢問試探他有無對帝王不滿。 敢在他跟前說出這樣的話,肯定已經猜到了他有野心。 但其實他的野心只是在帝王逼迫下,想要保全自己而起,并無過甚,可顯然其他人并不那樣認為。 除了到他這來試探的,他還知道霍廷在暗中聯系各郡不是士族出身的武將,應該是在密謀什么。 從帝王拖欠糧餉開始,武將的不滿日益增多,但有大部分還要依賴士族的供給,只能忍氣吞聲。可在陳后為了拉攏給到他們這些人鐵礦起,大多人已經有了資本,對朝廷和士族的壓制漸漸不懼怕。 在這樣的光景下,人心不亂是不可能。 更何況如今還有南陽王險些被指鹿為馬扣上謀反的帽子,連帶藩王都寒了心,生怕帝王哪天一個不快,他們就會成為第二個南陽王。可能還沒有南陽王幸運,因為胡人得于保住性命,所以藩王近來也大多有自己的想法。 他現在要做的,便是為她未雨綢繆。 不知不覺,晨光熹微,漸漸高升的太陽光刺了楚弈的雙眼,他抬頭,恍然發現一夜就這樣過去,到了該上朝的時辰。 在他穿戴著官服,踏走在宮中光滑的石板地上,就隱隱覺得今日該有許多的事情發生。他第一想到的,應該是帝王會在所謂的論功行賞上做文章。 然而叫他詫異的是,帝王當朝十分豪爽的犒勞兩軍,并且是當即下旨督辦,一連還提了跟他已久的兩名副將銜頭。而他亦被提拔為前將軍。 本朝前將軍位于九卿之下,這一屬銜又有前后左右將軍之分,地位尊榮依次按排序。 但在世家打壓武將的這些年,各郡將軍最高銜頭止步在左右兩個頭銜上,可以說他這是受了榮寵。 楚弈在跪下謝恩之時,心中卻是越發警惕。 正是他覺得此事有蹊蹺,連云已經出列,當著朝臣的面朗聲道:“臣有稟陛下。” 楚弈當即目光凌厲掃向他。 連云在他注視中,聲調再平穩不過:“我朝大退胡人,天威以震,乃是大喜。臣想借此喜訊,為陛下再添一喜,臣欲求娶嘉寧長公主,望陛下成全!” 他穩穩跪倒,朝臣嘩然! 楚弈眉心一跳,神色變得陰鷙。 他就說為何帝王給他如此隆恩,等他的就在這里。 眾人皆知,他與趙樂君已經和離,帝王不計較他傷了皇家臉面,還給于他殊榮。此時連云求娶,如果他也求娶,在所有人眼里,那就是他楚弈恃寵而驕,有功高蓋主之嫌疑。 那就是他楚弈不懂感恩,不知道好歹! 他立下的戰功,就成了他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