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李尋歡俯首,望著眼前眉目如畫的女子,昔日與她在李園生活的一幕幕從腦海中掠過,梅林煮酒賞花,雪中嬉戲玩耍,過往的溫馨甜蜜令他幾乎要向林詩音繳械投降,就在他想伸手將眼前的女子擁入懷中的時候,龍嘯云纏綿病榻,嘴里喃喃喊著林詩音名字的一幕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他心中一驚,原先的情迷意亂瞬間消失地干干凈凈。 他放在身側的拳頭握緊了又松開,隨即徐聲說道:“因為我心中另有所愛。” 林詩音聽到他的話,心中最后的一絲希冀都已經熄滅。 哀莫大于心死。 她知道李尋歡一直希望她可以對他死心,而她此時此刻也終于死心。 “原來是這樣。”林詩音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知道了,表哥請回吧。” 李尋歡望著她的神情,心中隱隱作疼,“詩音,王伯說你已經好幾天沒回李園了。那是你的家,你不回李園還能去哪兒?” 林詩音面無表情,“那不是我的家,那是你想將我送給龍嘯云而留給我的補償品。” 李尋歡的聲音帶著化不開的苦澀:“詩音,別那樣說。我說過,不論日后你會與誰結為夫妻,李園都會是你的嫁妝。” 林詩音輕聲笑了起來,“是嗎?那詩音就謝謝表哥的一番好意了。” 李尋歡:“你還不回李園嗎?” 林詩音:“表哥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與我解除婚約,令我被人嘲笑。李園的一草一木,對我而言,都是回憶與諷刺。” 李尋歡皺眉,“你不回李園,還能去哪兒?千歲憂與你不過萍水相逢,她又能收留你多久?再說了,你不知旁人來歷,萬一她們對你懷有歹意呢?” 林詩音面無表情地看了李尋歡一眼,“誰說我不知她們的來歷,你方才看到歲憂的師父了么?” 李尋歡聞言,不由得想起了龍嘯云的話。 “那古墓派的掌門人林朝英長得與詩音有幾分相似,而千歲憂這個會馭蜂的小姑娘,有著說不出來的邪門。我遇見她,便吃了好幾次暗虧。她相貌看著清艷討人喜歡,實則心機深沉。她對著詩音一口一個jiejie,喊得好不親熱。林詩音從未混跡江湖,又怎會知道人心險惡?” 龍嘯云的話猶在耳旁,而此時林詩音又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模樣,李尋歡的眉頭越走越緊,聲音難得帶上了幾分怒意:“看到了又如何?難道因為她長得與你有幾分相似,你便覺得她是可信之人?” “她們不可信,難道表哥就可信了嗎?” 林詩音的一生從未像此刻這樣倔強,她放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狀,胸口因為激動而劇烈地起伏。 “我本將表哥視為是一生的依靠,可表哥是怎么對我的?表哥要與我解除婚約,還將我托付給龍嘯云照顧,心中大概想的,不過是我無依無靠,走投無路時,若是不能依仗你為我找好的龍嘯云,又能依仗誰?我一旦依仗了龍嘯云,便是承了他的恩情,到時為了報恩而嫁給他,便水到渠成。” “可表哥沒想到吧?在這世上,我并非只有你一個親人。你方才見到的歲憂的師父,她是我的堂姐。” 李尋歡:“什、什么?” 林詩音徐徐轉身,她看向一臉錯愕的李尋歡,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不止是表哥,就算我也沒想到,原來我還有一個堂姐活在這世上。歲憂的師父,姓林名朝英,她是我叔叔的女兒。” 李尋歡:“……!” 李尋歡回十八澗的時候,林仙兒正在給一個叫阿飛的少年量尺寸。 那個少年有著一雙特別黑的眼睛,他對林仙兒似乎有著特別的好感,不管林仙兒怎么折騰他,他都不反抗。可當他的目光對上李尋歡和龍嘯云時,卻像是一頭在雪中行走的狼一般。 阿飛見到了李尋歡,臉上并無任何表情。 正在彎腰丈量阿飛腰部尺寸的林仙兒,忙得無暇抬頭看他一眼。 龍嘯云正在屋外等他,見了他便迎了上去,“尋歡,怎樣?你說服詩音回李園了嗎?” 李尋歡搖頭,“沒有。” 龍嘯云失聲叫了起來,“沒有?連你去見她也無用?那林朝英和千歲憂到底對詩音用了什么妖術,令詩音對她們言聽計從?” 李尋歡聽了龍嘯云的話,只覺得頭上太陽xue一突一突地跳著疼。 他十分疲憊地進了屋,在太師椅上坐下。 龍嘯云跟著進了屋,在屋中轉來轉去,他看上去十分著急,不知道是為林詩音著急還是為自己著急,“尋歡,絕對不能讓詩音再與那對師徒待在一起,你想想辦法!” 李尋歡苦笑,“我想想辦法?大哥,你可知道那林朝英是什么人?” 龍嘯云:“什么人?她不就是古墓派的掌門人而已么?區區一個古墓派,對你而言,又有什么可怕的?” 李尋歡嘆了一口氣,跟龍嘯云說道:“她確實是古墓派的掌門人不錯,可她還有另一個身份?” 龍嘯云:“什么身份?” 李尋歡:“她是詩音的堂姐。林朝英的父親,是詩音父親的親弟弟。” 正在屋中走來走去的龍嘯云聞言,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 李尋歡閉上眼睛,語氣也透著十分的倦意,“我已當面確認過她的身份,她確實是詩音的堂姐。” 當年姨母去世的時候,詩音尚且年幼。 姨母臨終前,曾將他叫到病床前,說詩音有一個堂姐還活著,只是當初她選擇回娘家的時候,那個姑娘為了不拖累她,自行離家出走了,若有有朝一日,有人自稱是詩音的親人,請他不要貿然將人趕走。 姨母告訴他,那個離家出走的李家姑娘,手腕脈門處有一個新月形狀的胎記。 而林朝英除了模樣與林詩音長得相似之外,手腕上確實有一個新月形的胎記。 李尋歡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時候會出現一個林朝英。 而龍嘯云此時聽到林朝英竟然是林詩音的堂姐的事情,也驚呆了。 龍嘯云:“詩音還有親人在世?林朝英是詩音的堂姐,那她豈不是要帶詩音離開杭州?” 李尋歡:“我也不知道。” 龍嘯云:“不能讓詩音離開李園啊,尋歡,你勸勸詩音。” 李尋歡終于張開了眼睛,他的語氣帶著十分無奈,“大哥,在旁人看來,我移情別戀林仙兒在先,與詩音解除婚約在后,如今她與堂姐相認,有堂姐為她撐腰。而我,李尋歡,一個對她背信棄義的男人,有什么立場勸她?” 龍嘯云:“……” 李尋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隨手拿起一壺酒就往嘴里灌。 龍嘯云見他又喝酒,就氣不打一處來,他走過去將李尋歡手中的酒搶下來,“別喝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喝酒!” 李尋歡靠在椅背上,“可是不喝酒,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大哥,我已釀成大錯,再也無法回頭。” 龍嘯云:“……” 第075章 李尋歡找上門來, 本想勸林詩音回李園,卻發現林朝英是林詩音的堂姐。 若是林朝英與林詩音無親無故, 李尋歡倒還可以管一管林詩音的事情, 可如今證實林朝英與林詩音是堂姐妹, 李尋歡在林詩音的事情上, 只能選擇閉嘴。 原本說要帶著心愛的女人遠赴關外的李尋歡沒有去關外,他也沒有跟林仙兒成親。他和林仙兒住在十八澗里,林仙兒閑來無事,還收留了一個名叫阿飛的少年。 年關已過,杭州迎來了春天。 千歲憂正在花滿樓在郊外的小樓跟他一起喝茶,木婉清和上官雪兒帶著小洪七和小神雕在外面的草地上玩得不亦樂乎。 花滿樓:“我聽六哥說,如今林姑娘每天都到他那兒去,要學習經商之道。” 年前千歲憂找上花滿樓,問花滿樓能不能找個人教一下林詩音看賬本管事。花滿樓很給力, 一找就先上了自家六哥。 花家有七個兒子, 一到五童都已娶妻生子, 唯獨六童七童兩人分外個性。 花六童沉迷于賺錢之道,沒花什么心思在風花雪月上,自從與林詩音有所接觸之后, 仿佛發現了世上竟然有比掙錢更令他覺得有樂趣的事情一般,千歲憂時常看到從花六童那里回來的林詩音俏臉帶著幾分惱怒, 不用問都知道肯定又是被花六童氣的。 氣歸氣,第二天又精神抖擻地穿戴好衣服,帶著素心去找花六童了。 不管是林朝英還是千歲憂, 對這樣的情況倒是都十分樂見。如今的林詩音,看著比從前多了幾分生氣,氣質都變了不少。 千歲憂想到有時林詩音說起花六童時的模樣,忍不住笑。 千歲憂:“花家哥哥,你得跟六哥哥說,要悠著點。老是惹喜愛的姑娘生氣,當心日后有他苦頭吃。” 花滿樓聞言,也忍不住笑了。 “好,我會跟六哥說的。歲憂,我聽木姑娘說,你們打算過段日子便離開杭州。” 說起來,這段日子也發生了許多事情。日前在少室山上,不知因何緣故聚集了各路英雄豪杰,說是有什么驚天陰謀要揭露。 花滿樓和千歲憂都待在了杭州,沒有去湊那個熱鬧,但事情都聽說了。 少室山上,人人都以為死了的慕容博和蕭遠山出現在少林寺,說出了多年前雁門關外發生的事情。 那件事情,關乎蕭峰的身世。 蕭峰早在玄苦大師處得知自己的身世,本以無意再糾纏。可聽說各路英雄豪杰都齊聚少室山,擔心恩師的安全,便帶了契丹十八武士趕赴少室山。 當年少林寺的方丈玄慈大師接到慕容博的信件,信件上說蕭遠山帶著一隊契丹武士要到少林奪取武功典籍,此事關乎中原武林的安危,玄慈大師聽信了慕容博的話,召集了中原武林之人到關外去伏擊蕭遠山,以致錯殺好人,釀成大錯。 此事蕭峰在去雁門關前,已經得知,各種曲折和心路歷程也難以向外人一一道明。 蕭峰改為本姓后,便去了雁門關在看父親的絕筆之書,但他也萬萬沒想到原來父親尚在人世,而造成當年禍事的慕容博也藏匿在少林寺中。 花滿樓感嘆說道:“當年雁門關之事,原是慕容博為了挑起大宋與遼國武人相爭,他想從中獲利所致。姑蘇慕容在江南一帶也頗有名聲,倒是從未想過他們竟是帝王后裔。” 正是因為慕容家是大燕國的后裔,慕容博心心念念要復國,才會生出挑起宋遼武人相斗,他從中獲利伺機復國的計劃。 千歲憂聞言,卻冷冷一笑,“什么帝王后裔,大燕小燕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慕容博慕容復不過是個jian詐小人,他們想復國,憑什么?憑他們所謂的四大家將嗎?” 花滿樓聞言,并未多說什么。 少室山之事,轟動一時。 少林寺方丈年輕時曾與四大惡人中的葉二娘有過一段情,兩人之間有一個兒子是虛竹。 葉二娘生下虛竹,虛竹卻被蕭遠山抱走了放在少林寺的菜園中,玄慈與虛竹二人日日相見卻不知彼此關系。 在少室山之上,過去的種種事情,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已攤在陽光下無處隱藏。 后來玄慈大師圓寂,葉二娘也死了。蕭遠山和慕容博兩人在少林寺藏經閣斗了將近三十年,最后也遁入空門。 少室山上的事情,轟動了武林。千歲憂雖然在忙著陪師父過年,又忙著給林詩音cao心,但這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蕭峰特別向遼王告假兩個月到了中原,在少室山上的時候,就已經派人送信給千歲憂。 千歲憂前幾天才收到蕭峰的書信,蕭峰說要來杭州找她。 千歲憂得知蕭峰要來的事情,心情十分好,覺得看什么都格外順眼。 這時虛竹已經是縹緲峰靈鷲宮的主人了,段譽那個書呆子跟虛竹結拜的時候,還帶上了蕭峰一份。 千歲憂掐著手指算了算,發現跟蕭峰義結金蘭的人一只手的手指快數不過來了。這些男人,是恨不得把天底下看得順眼的人全部都結拜嗎? 就在千歲憂想著蕭峰的事情時,蕭峰正在少室山去往杭州的路上。 當日與千歲憂在大智分舵一別,時間都已經過去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