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才會相思,姑娘便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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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冷,手腳越不便利,還沒開始飄雪,喬紅熹不得已換上絮襖絮裙,貼里也是夾絨的,腳下穿上自己縫的瓜子紅棉襪,襪口繡著一朵花,套一雙阿娘穿過的鏤花漆皮鞋,剛好過腳踝,里頭塞著團御寒的烏拉草。 鞋面好幾處地方掉了皮,喬紅熹手藝活遺傳了爹爹的,補鞋這種事情做不了,如果是桌椅掉皮了或許還能炸一炸。掉皮的鞋兒穿出去不大體面,但裙兒長,走路動作小點兒沒人看得到鞋 可以束袖的天氣遠去,穿上這些暖和的衣裳,手腳也不再那般遲緩,喬紅熹近日發現每戶人家的泥地里都有貓兒的腳印,大小一樣,看起來像同一只貓兒留下來的,一股奇怪的感覺兜上心來。 這些壞墻,好像是有人故意為之的。 今年災禍多,雨沒下幾滴,破事倒是一大堆,萬歲爺也著急,心頭上的甜人兒還染上暴疾,今年萬歲爺定會來進香祈禱,酬龍了愿,順道巡耕。 廟里的和尚日日著手準備迎接萬歲爺的到來,每日都掃龍王廟,一點塵埃都沒有,那些花草要修剪齊整,就連廟里里外外的墻都要翻新。 這苦力活兒落在了喬紅熹頭上,她的煩惱絲都梳不順,做苦力也就罷,但沒有錢拿,只供你吃喝睡。 廟里的和尚還這般說:“修廟積德,多少人搶著來修呢。” 一肚子假情假意,喬紅熹把臉一擱,回:“那你找別人修去啊,我現在又不缺德,我缺錢。”她是掙了一筆,但依然故吾。 和尚的眼睛瞇成兩條線縫般,道:“誒,這不是他們手藝不如喬姑娘的巧嘛,姑娘前段時日賺了不少了,怎還缺錢呢?” “其實也不用修了,蒼遲……是那條龍壓根不住這兒。” 他要住在自己家,還是蓄水池里,喬紅熹很想把實話說出來。 和尚笑得慈祥和藹,死活不讓喬紅熹拒絕,攥著她手腕:“誒,這修得好看與龍住不住也沒大干系,就萬歲爺要來了,就想修好看些。” “墻不修一修,補一補,萬一萬歲爺隨喜當日,墻突然豁口了,可要責我們揚州百姓不敬龍王,要殺頭的。”和尚一會兒扯道,一會兒又扯德,不論喬紅熹說什么,他都有理由反駁。 道德是什么喬紅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手腕很疼,眼睛霍霍眨眨,拿出殺手锏:“我喜歡在廟里口吐污言,還喜歡大喊大叫!” 和尚不改那副溫溫和和的態度:“這規矩是人定的,我給喬姑娘改就是了,姑娘啊就放一百二十個意,好好修墻。” 喬紅熹一個頭兩個大,她不想做這有損無益的活兒,頑不開和尚,隨機應變地先答應,計劃回到家后裝個死人,閉門不出。然而和尚的慧眼早看透一切,怕她跑了,掃了一間空房邀她下住。 將廟里所有墻翻新一遍,還有些器具要炸一炸,費用不是小數目,是需要一大注子的。萬歲爺沒與銀來修葺,收成不豐,稅收日子將來,百姓這些時日手頭也過得緊巴巴,和尚沒有多少月事錢,渾身上下無余錢可掏,質當全家值錢物也不夠,只能委屈喬紅熹,幸苦些時日了。 喬紅熹有擇床的習慣,住在廟里,一顆心攛梭也似的害相思,想蒼遲什么時候回來,回來沒看見她,又會是什么反應…… 夕不能入寐,而日透窗軒就要干活,喬紅熹一天到晚都沒什么精神,像是去戰場上鏖戰了幾天幾夜的士兵,而她是那個沒鏊頭的弱兵之首,微有rou的身子打熬成只剩下一張皮骨,十個指頭凍出了血鋪潦,又疼又癢,多虧虞蠻蠻帶來了用魚鱗軟膏,擦上去沒多久就消了。 每天她都能看見虞蠻蠻過來偷東西吃,就藏在案下,吃完小睡一會兒才走。怪不得蒼遲叫她拖狗皮,蹭吃蹭喝的,成了性。小鶴子跟著蒼遲去東海,她能進到海里,有蒼遲撐腰,天天和烏龜婆婆在深海里玩兒。 虞蠻蠻一邊艷羨,一邊氣呼呼把糕點吃了個凈。喬紅熹從虞蠻蠻口中得知蒼遲在坐牢,原因是在人間胡來,引起眾怒。 胡來的事情有很多,喬紅熹心里怕怕的,不知道和他睡一張床上算不算胡來。 人鬼殊途,語子的記載中哪有一對人鬼最后是美滿的?人龍與人鬼也類似,最后也不會美滿吧。 喬紅熹問:“怎么個胡鬧法了?” 虞蠻蠻想了好久,掰著指頭回道:“好多啦,叁天叁夜講不完。比如亂下雨,亂噴火,還和兄長吵架打架,不聽兄長的話,約蠻蠻出街玩兒,結果自己跑了,行雨珠亂丟……” 虞蠻蠻說了好多,沒提到與凡間姑娘偷媾一事,喬紅熹放了心,忽然又罵自己怎么去擔心這種事情。 喬紅熹挑了其中一件胡鬧的事情,問:“他兄長是誰?” “是伏雙呀!看不出來嗎?”虞蠻蠻甜迷迷地說,“蒼遲哥哥比伏雙小一歲,但他們具體幾歲蠻蠻不記得了,還有蠻蠻是幾歲來著......” 虞蠻蠻努力搜索記憶,搜不出來,十分苦惱,眉頭皺成一團紙般。喬紅熹撫平她的眉頭:“管他幾歲,他往后得叫你嫂嫂了。” 冬日里沒幾天是麗人天,金烏一連幾天匿在云身后不出來,蹲在墻角下修葺,陰風加緊吹,吹腳踝,吹臉蛋兒,吹脖頸,喬紅熹冷到沒了知覺,嘴里哈出的氣像山間的白霧,看的見摸不到。 她裙下穿了貼褲,也系一條雪青舊套褲,還是冷,呵著手,兩眼亂瞟,想找地方偷懶一兩刻。路過大堂的時候看到案布飄飄,也不想知道想什么,拿了一塊干凈的跪墊當枕頭,鉆到案下去。 里頭黯然,四面有布擋風,是個睡覺的好地方,虞蠻蠻今天來過一次了,不會有人再來打擾,喬紅熹放心睡下,夢到了蒼遲扯她提跟子那日。 每天來廟里上香的人不少,陸平歌每月會陪陸母來一次。陸母來點香,她穿了一雙提跟子鞋,紫色的。 那天的疼喬紅熹想到還會覺得疼,疼得眼皮子主動剔起,意識還在睡,布外的停著一雙鞋,轉過來的時候看到鞋后翹起來的提跟子,她的手,沒忍住,伸到外面扯了一下。 要不是有陸平歌接住,陸母險些把臉摔壞。她涂著紅艷口脂的嘴唇動來動去,說:“誰,是誰扯了我的提跟子?莫不是案下有人?” 喬紅熹聽到陸母的聲音,猶如大夢初醒,追想自己做的事兒,想挖個坑鉆進去。 “母親,你別一驚一乍的,哪有什么人,是您自己,沒站穩。”陸平歌嫌棄回話,陸母不信,要他掀開來看。 “有人都被您的嗓門兒給嚇跑了。”陸平歌嘴巴上這么說,還是去掀開看了一下。 掀一下看到里面的人他立刻放下案布,他怎么也沒想到喬紅熹會在里面,還手賤,去扯他母親的提跟子。 陸母疑神疑鬼問:“可有人?” 喬紅熹抱著跪墊,可憐兮兮坐在里頭。陸平歌又掀開一次垂下的案布,用咳嗽掩蓋慌亂,道:“沒有,里頭灰多,咳咳咳~母親,咱趕快上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