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天降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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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話帶威脅性,喋喋不休地說了一通,喬紅熹漸明白老婆子為何送來價極重的東西,板了未惺忪的波臉。 受了喬紅熹一吼,老婆子氣勢不弱反增,她在地上nongnong地吐出一口唾沫,龜胸兒高高挺起,把那副金三事摔散,扯來了金嗓子兒,罵道:“揚州城里沒底本兒的臭脾氣妮子,命硬克爹娘,怪不得及笄后字不曾許,亦無媒婆為你這臭妮子攛掇婚事,活該!” 江家少爺迫yin一介姑娘,遂與未遂,下梢頭雙方都不會有什么好名聲。 江老爺子是個浮薄又好面子之人,送禮封口的黑腥事兒常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七打八之人愿買此帳。 老婆子拿了江府的腳步錢,本該廢口舌來巧言調合這場鬧劇。不過老婆子性兒急,沒日沒夜照看喬紅熹,怨氣填胸多時,哪能受得住一個比自己小三十齡的姑娘大吼,該說的不該說的,一氣之下什么都說了。 投到老婆子口吐辱言之前,喬紅熹并不打帳窮究此事。聽到辱言后,她秋風黑臉地看著老婆子,道:“汝個龜胸蝦腰的婆兒,不過在江家做著笨工揾錢度日,日日承顏候色,服低做小,卻識不清自己的身份是何等的低搭,永遠上不得臺面,尚不如我一個自取富貴,無需奉人顏色的圬工。本姑娘命硬克爹娘,你個兩鬢刁sao,卻還堆著滿面紅粉臭婆兒,克父克子,都是半斤八兩,卻敢做腔做勢來訓斥本姑娘?” 老婆子年輕時有姿有色,十六歲給揚州的都爺當了小星,十八歲生子,子才落地,都爺就入棺了。都爺入棺下地不過三個月,孩兒因一場暴疾而去。 她的腳雖然是對兒不好看的半籃腳,但姿色過人,骨子里生就是紅粉的水性。輾轉多戶大豪門家中,淪妾淪婢,都是兩眼笑的沒縫,大大方方的開腿讓人鉆牝,長根短根都不嫌地納入。 人啊總有色衰時,老天不賞飯,她沒能成一個半徐老娘,成了一個珠黃老娘。 江老爺子與老婆子,年輕時有過一段人人皆知的首尾之事。老婆子走投無路時,江老爺子念著當年的情分,便收留了她。 色雖衰,牝未松,鉆一鉆,臊根也能索得其中美妙滋味。 老婆子被切中心事,腆嘿不語,掉過臉看著地面。 喬紅熹再道:“江府擇媳婦兒有母兒,本姑娘擇郎君亦有母兒。一個穿著尸皮的毛團兒,肚腸嫩,不如那院中的五奴見多識廣。山根凹凹,臉頰癟塌塌,皮黑而糙,還以為自己是黑里俏,實則是丑陋不堪,有礙觀瞻,貌類山中猿猴。” 好好地羞辱了一番江淳,喬紅熹掀褥下床,光著足兒到箱柜旁翻找東西,她找出那袋江老爺與的黃白物擲在老婆子腳邊,道:“江老爺與的工錢與這些禮,勞請您一一送回去,本姑娘不會再追究此事。還請您回去告訴江老爺子一聲,本姑娘無嚴君可靠,底本兒也不多,沒讀過什么書,但手面挺高,有時候也會使智量。揚州的陸師爺欠著本姑娘一個人情,不知道江家與陸家相比,誰更勝一籌呢?” 喬紅熹聲音越說越低抑,眼里的光越來越亮。 提起那陸師爺,老婆子徹底不知顛倒了,她不敢看喬紅熹的臉,做聲不出,拾起地上的東西,慌不擇路而逃。 喬紅熹漠然地看著老婆子逃去,大出一口氣,道:“陸師爺,今日借您名聲一用,就當作還人情了吧。” * 喬紅熹睡了三日,水米未沾牙,空著肚兒發通氣,氣發完了,她刻下有些頭暈暈的,捉身不住。 天熱食物不易存放,家中除了谷物面粉之外沒有其余東西可食。喬紅熹洗面漱齒之后,給自己用煮了一碗甜粥填肚。 旁午剛過,有賣婆提著籃子敲門,道:“小喬姑娘可要些買些首飾?” 聞不輕不重的彈指聲,喬紅熹嘴里不停地吃著粥,吃一口,搖一回頭。 搖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賣婆在門外,坐窩兒看不見自己在搖頭。將到行經之日,rutou微微硬脹,每行一步路腿心也酸酸的,她不想走動,便放下湯匙,扯開喉嚨道:“不需要?!?/br> 賣婆“誒”了一聲,跌跌腳離去。 喬紅熹吃完粥,精神漸漸開爽,卻又流了好大一通汗。 屋內無別人,喬紅熹索性脫了衣裙,上身只穿一件豆綠春稠抹胸,下身穿一條湖色散腳花邊布褲,歪躺在躺椅上。 躺椅上放了一個破舊的撥浪鼓兒,是喬紅熹兒時的玩物。 她拿起來撥甩,兩旁綴著的小鼓靈活地撥甩起來,發出一陣蹦咚蹦咚的亂響。 蹦咚蹦咚的亂響,帶走了喬紅熹的思緒,淚下沾了衣裳也不知。 她想到了兒時每年八月十五中秋時,娘親會給煮一碗甜絲絲的粉團豆,爹爹會牽著她的手到街上看煙火,若碰到了賣玩具的老貨郎,爹爹會給她買上幾件。 這撥浪鼓兒,且就是中秋節買的。 “兒時物,兒時情?!眴碳t熹沒什么情緒的搖了搖。 足上的指甲生的快,三日未修指甲已有些出頭,喬紅熹見了,尋來一把剪子細細地修起新長的足甲。 修訖,身上燥熱未散,喬紅熹自顧罵罵咧咧:“不下雨的狗東西?!?/br> 赤足蹬上鞋兒,頂著這般十分惹羞恥的打扮到井邊打盆涼水擦身,涼水經身很快壓下了從骨里透蒸出的熱氣。 膝蓋破損的地方結了蓋,已無什么大礙。喬紅熹沒事可做,穿好外衣,套上裙兒,重新裝扮一番往龍王廟里去。 今天天異常熱,廟里香火盛但無多少人。 “小喬姑娘”小和尚見喬紅熹來了,與她頷首打了招呼。兩個三婆看見喬紅熹,頓時眉開眼笑,將重活兒攬在自己身上,只讓喬紅熹掃地。 喬紅熹受寵若驚,拿著一根笤帚掃落葉,掃至下晡日頭略斜山頭,才勉勉強強把廟里的落葉落灰掃凈。 平靜的天兒驀然轟一個霹靂,又刮起了一陣怪風。 風過瓦片響,風過沙石走,喬紅熹閉上眼兒隔開飛沙走石。 風聲伴隨重物墜地的聲音,待風止之后,輪眼掃了掃院子,只見才然掃干凈的院子,滿是落葉折花,而在龍爪槐樹影深處,直挺挺地躺著一個男子。 男子眉目蕩然,頭不帶巾,烏發高高束起,頂上冒著一團煙。他膚色白姣姣有光,八尺身穿一件繭綢面品藍小團花大袖直身,里邊一件絹錦中單,下方一條月白褲子,粉頭皂靴,手上捻著一個吃了幾口的小米糕,胸膛里仰躺了一只帶著金鈴鐺的肥貓兒。 貓身兒顫篤篤的,眼里似閣著淚,綠而光潤,四只粉爪兒梢天,有氣無力“喵”了一聲。 是前些時日在她鞋面留下梅花印的肥貓,它柔順的毛發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炸成了一團兒一團兒的,難以捋順。 喬紅熹棱棱掙掙地看著躺在地上的男子。男子忽彈起身,邊吃著剩下的小米糕,邊平平靜靜地覷著喬紅熹目不轉瞬,忽兩眉一扭,聲音淡淡道:“伏雙這個拿錘子的狗東西,竟敢劈龍?” 說著頭頂長出了兩個似鹿角之物,面部五官漸化成神獸之狀,八尺身化成一條長數十米而似蛇的軀干,它用嘴叼起地上昏迷不醒的貓,騰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