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的夜里,冷不丁的門鈴聲將虞亭一驚。 她翻身下床,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是江求川。 她打開門,江求川帶著一身寒氣進屋,緊盯她的臉,仿佛要灼出洞來。 “你還沒睡。”她往后退一步,語氣平淡。 “你因為公司的事不高興,沒回家?”江求川步步緊逼。 虞亭側身躲開:“是,我因為公司的事不高興,所以沒回家。” 江求川一把攥住她的手,搖頭:“我不信。” 虞亭仰頭,直視他壓迫的目光:“江求川,我想辭職,我想出國學習一年。” 他手力道加重,驀地,轉身松開:“我不同意。” 虞亭最恨他這種斷絕語氣說話,她冷笑:“兩個月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出爾反爾,言而無信。你不同意關我什么事?我有綠卡隨時可以出國。” 江求川:“你想進修,我可以找最好的老師給你上課。” “夠了,我受夠你這種語氣了。”虞亭沖他喊道:“我討厭那些彎彎繞繞的試探,你明知道我在意什么,還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別人來試探我,你知不知道,當我再別人面前奮力維護我們感情的時候,你做出的那些行為讓我感到多么難堪!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還談什么愛,不如趁早離婚,別耽誤對方時間。” “你敢?”江求川壓低的聲音沾染怒意。 “我怎么不敢?我不僅討厭試探,還討厭你從來不在乎我意見的大男子主義!在醫院擅自幫我請假是、讓我推掉和朋友的約是、還有你安排的所謂九月底的旅游也是。你問問我的意見就這么難嗎?明明很多事我一定都會妥協你,你明明也知道,卻連面子工程都不肯走一遭,我是你的伴侶,還是你雇的員工?” “你說不信我是因為公司的事沒回家,是,確實不是因為公司的事。我一下樓就看到你和我不知道的哪位坐在車里談笑風生,我還有什么心情回家?不如不回。” 江求川眉頭緊皺,喉結滾動著要開口。 虞亭搶白:“我不想聽你的解釋,總是用一個個比花還漂亮的話,一次次騙我。” 虞亭轉身走進房間,房門被關上,接著,傳來一陣鎖聲,她把門反鎖了。 剛經歷過夫妻大戰的房間再次恢復安靜,一絲風吹走擁堵的情緒,好似剛剛什么都沒發生。 月亮偏斜。 臥室內已經熄燈,江求川眼里爬上血絲,他靜坐在沙發上,一絲不茍的西裝早已狼狽凌亂。 # 早上五點半,天蒙蒙亮。 臥室房門從里面被打開,虞亭手拎著包,眼底青黑。 “我送……你?”原本脫口而出的陳述句改成問句,江求川轉頭看虞亭,嗓子像被一層霧蒙住,啞而低沉。 虞亭沒看他,走到門邊,穿鞋時眼風掃過,煙灰缸里滿是煙頭。 “不必,”虞亭穿好鞋,走到門邊,話音冷淡:“你如果想我好好工作,就別送我。” 江求川的雙腳登時像是被釘在地板上,他收回目光,眼瞼半垂,好半晌,才說出一個“好”字。 “注意身體,按時吃飯。”他說。 虞亭握住門把的手緊了緊:“嗯。” 關上門,房間隔音效果極好,甚至連高跟鞋踩地的余音都沒留給他。 第68章 縱江。 楊肯埋頭有條不紊地將桌案上的文件分門別類整理好,耳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他沒抬頭:“江總早。” 男人低應了聲:“把文件送到辦公室里。” “好。” 楊肯抱著一大摞文件進辦公室,輕放在桌邊。江求川靠在椅子上,緊閉著眼,按揉著眉心:“去泡杯咖啡。” 楊肯抬頭,這才發現江求川居然還穿著昨天的那套西裝,襯衫已生褶皺,袖口甚至還沾著煙灰。 他沒有多問,依言去幫江求川泡了杯咖啡再走進來,他將咖啡放在桌子左上角,詢問道:“江總,需要幫您準備一套新西裝嗎?” “嗯,”江求川點頭,他看向楊肯:“你去……算了,你出去吧。” 他欲言又止。 江總不說,楊肯也不會多問,低眉斂目走出了辦公室。 楊肯打電話給一個江求川常穿的品牌,讓他們送套西裝來縱江。那品牌的總店在城北,緊趕慢趕花了一個小時才趕到。 楊肯敲門走進辦公室:“江總,您的西裝到了。” 楊肯抬眼,江求川左手在桌下,右手單手拿筆,這是他胃不舒服的慣用姿勢。 “江總,我讓人去食堂買份粥來?”楊肯建議,見江求川還沒反應,他搬出殺手锏:“夫人以前交代過,一定要督促您好好吃飯。” 江求川默了好半晌,手指頓住。桌上,一家三口的合照里,母子倆臉上皆是陽光燦爛。筆尖再次恢復動作,他沒有抬頭:“去吧。” 楊肯轉身往外走,江求川繼續說:“你去美依查一下夫人出差的酒店地址,再訂一張五點后的機票。” 楊肯點頭:“好的,江總。” 先是楊肯的養胃白粥送進辦公室,江求川停下手中動作,強忍著惡心將寡淡無味的白粥吃下大半。他桌邊的文件很快矮了一大截下去,將手中合同翻一頁,江求川目光掃過白紙黑字,耳邊響起敲門聲。 “進來。” 楊肯走到辦公桌前,將剛從美依問到的消息轉述一遍:“夫人和一位女性同事去海城出差,預計時間是三天,酒店定在淮海路的四季酒店,夫人的房間是606。” 江求川筆尖沒停:“訂607和五點后最快的飛機票,另外,把明后兩天的重要事項往后推。” 楊肯記下,輕聲帶上門走出辦公室。 辦公室里,江求川一目十行,提取關鍵字款速看完手中的項目策劃書,在模糊信息處標出疑問,留下批復,合上策劃書放到右手邊已經處理好的文件之中。 江求川伸手拿左手邊還未處理的文件,抬頭,直直對上那張靜置的全家福。他的手轉而拿起相框,指腹沿著相框紋路輕撫相片左側,目光深邃悠遠,透過相片,腦海中兩人曾經的一幕幕閃過。 時鐘正點發出“叮”一聲,他收回手指,放下照片,拿起左邊最上面一份文件開始處理。 從江城飛海城的飛機下午五點后最近一趟在七點,江求川在公司坐到五點半,動身去機場。 飛機起飛之前,江求川打了個電話回甌海別墅,讓王阿姨照顧好江豆豆。 飛機起飛到落地,江求川沒有合過眼,他腦海中不斷在重復昨晚虞亭的那些話,一遍又一遍。 到海城時是晚上九點半,楊肯為他安排的司機已經在等候:“江總。” 江求川坐進車內,打開車窗:“去四季酒店。” 司機發動引擎,車如流線很快消失在路邊,融入車海之中。 從飛機場到四季酒店,一個小時的車程,江求川辦好入住手續后上樓,他按下數字,電梯門緩緩關上。 # 走出小區,虞亭直接打車去了機場。 和她同行的同事大家都管她叫張姐,年齡稍長,為人十分隨和。 去海城的飛機在七點,高空網絡全無,她眼睛緊閉,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到海城時,兩人打車去公司訂好的酒店,虞亭和張姐一人一間房。放好行李又休息調整一番,兩人沒吃早飯,直接在中午時找了家飯店吃中飯,下午去參加行業交流會議的開幕。 會議場地是個五百座的會場,已經坐滿大半的人。兩人走到門前,迎賓的人過問后將兩人帶到一處,沿著一排座位往里走,張姐當即笑起來跟已經坐在座位上的人打招呼:“蔣珂,你們這么快就到了。” “巧了張姐,快來坐。”被叫做“蔣珂”的人朝兩人招手。 張姐帶虞亭挨著蔣珂坐下,張姐轉頭介紹虞亭:“這是我同事,虞亭。” 虞亭向蔣珂點頭致意。 蔣珂笑容親切:“我叫蔣珂,城北一家工作室的設計師,”她撇頭看向身旁一直笑容禮貌的男人:“這是我同事,季南。” 都是來自江城,再加上張姐又和蔣珂認識,四人自然而然地成了小派系,開會坐一起,走路走一起,吃飯坐一起。 聽完長達四小時的開幕式,吃飯的地方安排在樓下,張姐挽著蔣珂,兩人說說笑笑走在一排。虞亭蹲下系了個鞋帶,再抬頭已經落在后面。 “快走兩步我們還能跟上。” 季南站的地方不在虞亭直視范圍內,剛剛她沒看到他。 虞亭連忙起身,抱歉說:“不好意思,剛剛沒看到你這在等我。” 季南沒有在意,他笑:“走吧,聽說這個酒店味道不錯。” 下樓時人很多,虞亭好幾次被人撞肩擦過去,她走得小心又謹慎。轉彎到下一節樓梯,季南往后退半步,不知不覺中走到虞亭右邊,她變成左邊是墻,右邊被隔開。 “謝謝。”虞亭有些不好意思說。 “沒事,”走到大廳,季南人高,很快在扎堆的人里找張姐和蔣珂的身影,“走吧,我看到她們了。” 他走在虞亭前面兩步的距離,時不時回頭確定她沒有走失在人堆里。 一桌十多個菜慢慢上齊,海城菜口味偏甜,虞亭挨個嘗了一遍后沒什么胃口,只舀了碗湯喝。 吃完飯后主辦方沒有活動安排,蔣珂和季南有事先走了,虞亭和張姐慢慢沿著街散了會兒步,路邊有一個湖心噴泉,兩人停下看了一輪才打車回酒店。 開會每天都要求寫報告,虞亭沒帶筆記本電腦,隨便找了紙筆坐在陽臺上寫。洋洋灑灑寫下一大版,她收了筆蓋放在桌上,仰頭伸了個懶腰,窩在竹椅里沒動。 陽臺正對面是海城地標性建筑,在漆黑中炫著七彩流光。 虞亭拿起手機拍了幾張,她下意識想點開分享,指尖一頓,將照片分享給了徐函禹。 海城緯度低,又沿海,其他地方都已邁入秋季,海城還熱得像仲夏,晚風刮過,涼爽愜意。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虞亭小跑過去開門,應該是張姐找她有事。 她站在門縫邊將門打開,只過一眼,下意識想將門關上。 男人動作比她更快,膝蓋已經抵在門沿邊。 “虞亭,讓我進去。”江求川說。 虞亭沒聽他的話,使勁想要將門合上,她皺眉,冷聲說:“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說。” “不行。”江求川語氣堅定。 他伸手推門,輕而易舉將不過一寸的縫隙點點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