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許困聽見徐佩秋來看望他的消息后,二話不說從泥地上爬起來,他顧不得拍拍身上黃褐色的泥土,他趕緊往大本營跑:“她在哪兒呢?她怎么上來了?這里不是不讓人進來的嗎?” “就算她再擔心我再想我,也不能不守規矩。” 跟在許困身邊的人睨了他一眼,看把這小子得意的,那小尾巴就差沒高高翹起來了。傳話的人忍不住問他:“許困,那個人你親姐啊?” “是啊。”許困想了想,解釋道:“你別看我們倆不是一個姓,但那是實打實從一個娘胎里鉆出來的。” “你親姐長得可真夠漂亮的啊。”傳話的小伙兒有些羨慕,隨后他話鋒一轉:“嫁人了沒?” 許困腳步一頓,他停下來,青澀的臉蛋立馬換上了兇狠的表情,許困揚起拳頭威脅道:“我警告你們,別想打她的主意。” “許困你別氣,我就隨口問問……” “哎喲我就說你小子怎么有本事能進入部隊,原來都是因為她啊。”余貴肩上扛著木槍,吊兒郎當的攔住許困的路,徐佩秋剛想站起來跟許困打招呼,見到三兩個成年人攔住許困的路,她立馬站起來朝那邊走去。 余貴回頭看了看徐佩秋,又轉回頭來:“你說,她給了顧少校什么好處,顧少校才答應把你弄進咱們部隊里來?” 傳話的人見氛圍不對,趕緊上前攔在兩個人中間:“喂喂喂,我可警告你們,在部隊里打架斗毆可是要被組織嚴厲批評的!” “余貴你嘴巴放干凈點兒!許困你趕緊跟我走,顧少校還在等你。” 徐佩秋看見兩撥人馬上要起沖突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再聊一會兒。”余貴攔住傳話的人,歪著頭,嘴里吊兒郎當的叼著一根草,看起來又痞又流氓。余貴抬指點了三下許困的肩膀:“那個人不是你親姐么?徐佩秋,我沒記錯吧?” “聽說她可厲害了,到處勾搭人有婦之夫,吃著碗里的惦記著鍋里的,之前還想著你們生產隊那個下鄉的知青,這轉眼又黏上顧少……” 許困忍無可忍,他臉上帶著怒意,脖子染著憤怒的紅色,許困使足了力氣往他臉上砸了一拳,當場把人家給打得下跪到地上,半天沒反應過來。許困彎腰抓住余貴的衣領,把人重新提起來,二話不說對著他臉上又是一拳。 兩根鮮紅的血跡從他鼻孔里流出來,許困怒意絲毫不減,他咬著牙,低聲怒吼:“你再說一遍。” “你再說一遍!” 其他的人趕緊去拉他,許困如泥鰍掙脫幾人的束縛,將余貴推倒在地,抬腳用力踹他,沒幾下就把人踹得捂著肚子躺在地上呻丨吟。 他像只發了狂的野獸,紅著眼睛拼命想要去咬噬余貴:“你說啊!你再說!” “住手!怎么回事!”顧哲聞手里拿著燙傷的藥,他走出來,看見一群兵纏在一起斗毆,厲聲呵斥道。 傳話的小兵趕緊把許困拉住,顧哲聞快步趕過來:“都給我住手!” 徐佩秋迅速走到許困身邊,她把許困拉過來,小心的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口。徐佩秋把許困臉上看了個遍,又詢問他:“身上傷著沒?” 許困撇開臉,搖了搖頭。 顧哲聞趕了過來,他指著地上的人問許困:“怎么回事?” “你們倆,現在就去我房間思過。”顧哲聞語氣嚴厲,表情繃得緊緊的,看起來像個黑面閻王,叫人害怕。他一發話,立馬有人扶著躺在地上的余貴起來,送他過去。 顧哲聞轉頭看向許困:“你也過去。” 許困不服氣的看了他一眼,掙開徐佩秋的手跟了上去。 徐佩秋想說幾句話,顧哲聞把手上的燙傷膏給她:“你先上藥,我處理好事情再回來。周信,你好好陪著她。” 周信立馬站直身體中氣十足的應下,徐佩秋拿著燙傷膏,目送三個人遠去。她皺著眉,臉上的神情有些煩躁。周信見狀,開口說話:“其實許困他來我們這第一天就和人有過斗毆行為。” 徐佩秋轉頭看向他,周信后退了小半步:“這位女同志,我不是在向您告狀。” “我是想說,許困他性子皮,年紀輕輕又比我們部隊大部分的人都要能干優秀,且他還是顧少校親自引進來的人,所以難免遭人眼紅和嫉妒。就比如剛剛和他起沖突這個余貴,在許困來之前,在我們部隊也算是有著不錯的實力,偶爾還有幾個小跟班跟在他身后吹噓他,難免膨脹。” “他平日里也時常私下找許困的麻煩,不過這些事情許困沒有說,顧少校也有著他自己的考慮,就沒有插手。直到許困幾天前把人家打得要在床上躺半周,我們才知道了實情。” “這個余貴是個嘴碎的,他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一些關于女同志您的流言蜚語,就故意拿著這些消息去挑釁許困,自從第二次打架斗毆后,顧少校就嚴厲的訓斥了兩人……” “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徐佩秋抬手打斷他,她粉潤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黑色的眼眸沒有溫度。 徐佩秋咬著后槽牙,她垂著眼盯著地面快步前進,周信趕緊跟上她:“女同志,你去哪兒?” “去你們顧少校那兒。” 周信趕緊攔住她:“誒女同志,那兒您可不能去,那屬于軍事禁地。” 徐佩秋抬起頭:“軍事禁地?” 周信緩緩的點頭,徐佩秋挑起眉梢:“行,那我就在這里等他。” 徐佩秋深呼吸一口氣:“這種傳聞很多嗎。” “什么?”周信沒聽清,又問了一遍,徐佩秋淡淡的看向他,周信頭皮一麻,結結巴巴回答:“也不多,不多……” “就是最近說的人稍微多了點兒,不過那個余貴只是臨時編,女同志您可千萬別因為一個人對我們軍人有什么誤解,我們的軍人大部分都是很正直很純潔的。” 徐佩秋笑了一聲,沒說話。 等了足足半個小時,余貴先一步出來,余貴看著她,冷笑一聲,徐佩秋站起來就想過去揍他,周信趕緊拉住人:“女同志女同志,您可就別再添亂了。” 周信心想,這姐弟倆怎么一個比一個暴脾氣? 又等了幾分鐘,顧哲聞從房間走出來,他看了周信一眼,周信立馬退下。顧哲聞在她身前立定:“許困我讓他在我房間冷靜冷靜,等他冷靜了,我們再一起吃個飯。”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顧哲聞視線向下,見她手背紅紅的一片,并沒有涂抹藥膏,他拿過徐佩秋手中的那支藥,扭開蓋子:“手給我。” 徐佩秋沒動,顧哲聞無奈的抓過她的手,固定在掌心:“聽話,別動。” “擦藥。” 第17章 十七顆糖 徐佩秋掙了幾下沒掙開,便任由他去了。 顧哲聞涂藥的時候很專注,男人低著頭,她稍稍抬眼便能看見他又黑又軟的短發,顧哲聞剛剛結束訓練不久,額上還有汗,不長不短的頭發貼著他的額頭,細微的碎發帶著柔軟的氣息。 男人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輕輕抿著的唇,眼珠隨著他手上的動作移動,他專注的模樣格外的惹人動心。天色已黑,昏暗的光線從旁邊照過來,照得兩個人的臉都有些模糊。 手背嬌嫩的肌膚被男人粗糲的手指輕輕揉著,膏藥有些冰涼,夜間的涼風一吹,徐佩秋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顧哲聞抬起頭,黑色的瞳孔顏色漸淡,在光線下呈現出咖啡般的深褐色:“冷?” 徐佩秋動了動手指:“不冷。” 她抽回自己的手,垂在大腿外側:“我沒事。” 顧哲聞把藥收好:“餓了吧,我叫人把飯送過來,許困他也該冷靜下來了。” 徐佩秋抿抿唇,最終又把話全部咽回了肚子,她輕輕地嗯了一聲,進屋看見站在房間中央的許困,徐佩秋的心情一時有些復雜。顧哲聞打了聲招呼轉身出去辦正事,給姐弟倆留下了單獨說話的時間。 許困一臉倔強,半個月前還十分青澀的臉蛋,如今已經多了三分男子氣概。徐佩秋嘆了口氣,她走過去拉著許困坐下:“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學著和人打架?” 許困正想反駁,又聽見徐佩秋說:“要是一不小心叫人把你身上打出幾個洞來可怎么辦?” 徐佩秋摸了摸他的腦袋:“許困,我知道你是為了jiejie好,但是有時候我們要學會智取,有些事情不是依靠武力就能解決的。” “況且,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在家該怎么辦?我還等著你回來給我燒火做飯呢。” 三言兩語,許困心中剛剛升起的那點兒感動瞬間煙消云散,許困咬著牙,聲音低低的:“徐佩秋,你存心氣我是不是?” “沒啊,我怎么可能氣你?”徐佩秋張開雙臂,抱了他一下后立刻松開,她無辜的眨了眨眼:“你是我弟弟,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你又能干又勤快,還這么護我,我喜歡你都來不及。” 許困冷笑,半個字都不信她:“我就不信,沒有我你活不下去了。” “當然活得下去。”徐佩秋微微一笑,她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專注的看,許困不由自主的跟著她看。徐佩秋輕輕的嘆了口氣:“沒有你,我一個人在世間最多也就活得苦一點兒,累一點兒罷了。” “我最多干不完農活兒,賺的工分少一點兒,年底分的糧食少一點兒。然后被人刁難的時候低聲下氣一點兒,委曲一點兒,裝作不在意的應付應付。要是遇到男人sao擾,我就稍微示點弱,懇求他們放我一馬。” 許困越聽火氣越大,他忍不住拍下徐佩秋那雙有不少小傷痕的手:“你說你一個十七歲的人,怎么就不知道……” 他一時詞窮,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什么?” “徐佩秋,半個月不見,你越來越厲害了啊。”許困啞然,他一肚子氣,偏偏面前又是他親姐,他有氣無處發,只得抱著自己的胳膊生悶氣。 徐佩秋微微一笑:“還不是和你學的。” 許困不想理她。 徐佩秋不和他開玩笑了,她正經起來:“許困,我認真的跟你說,以后,我不希望再看見今天的事情發生。” “我半個字都不想再聽見。” 她的聲音很嚴肅,又夾雜著不易被察覺的擔心和關憂,許困的心抖了抖,他敷衍的回答:“知道了。” 徐佩秋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許困撇開的臉上情不自禁的滑過一抹淡淡的笑意,眨眼即逝。 顧哲聞端著飯菜走進來,徐佩秋上前幫忙,三人把飯菜放置在桌上,坐下來拿著碗筷吃起來。顧哲聞看向許困:“想清楚了?” 許困坐得筆直:“想清楚了,甘愿受罰。” “你只要保證下次別再給我犯就是了。”顧哲聞搖搖頭,拿他沒辦法。他轉身看向徐佩秋:“你的房間我找人給你收拾好了,吃完飯你就可以過去休息,今天你趕路也累了,早點睡。” “麻煩你了。” 許困晚上還有訓練,吃晚飯就溜走了,顧哲聞提著一包書送她到房間,他把書放在床上:“咱們部隊比較簡陋,你將就一晚。” “如果這些書上你有不懂的,隨時來問我。” 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隨時?” 她看了眼外面高高掛起的月亮,眨了眨眼睛。顧哲聞表情不變:“今晚你先休息吧,以后再看。” 顧哲聞走后,徐佩秋把書從包里掏出來,她作息比較晚,現在時間尚早,她并沒有什么睡意。屋子里有煤油燈,加上今晚的月亮格外圓,月光格外的皎潔,光線不錯視野明亮。 徐佩秋簡單的翻了翻,這包里裝的全是初中和高中的教材,她把書分成兩堆,打開初中教材沉下心仔細瀏覽起來。 少女靠坐在窗前,皎白的月光落了她一身,她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下散發著一層珍珠般朦朧的光,清純甜美。 顧哲聞路過時,停下腳步注視了她幾秒,少女已經徹底沉浸在閱讀中,她翹起的尾睫輕輕顫動,眼尾向上勾起,嫵媚動人。她蔥白的手指按在書頁邊緣,輕輕摩挲,像不安分的貓尾巴。 顧哲聞唇角噙著笑,他沒有打擾徐佩秋,安安靜靜的路過。 毛勝斌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他跟在顧哲聞旁邊:“顧哥,她是不是就是那次你送到王院長那兒的人啊?” 顧哲聞冷眼看著他:“你要是沒事做,就折騰你的兵去。” “顧哥我這不是關心你的終身大事嗎?你看阿姨出門的時候,特意給了我任務叫我過來打聽打聽,你說你都二十五了,要是在古代孩子都滿地跑了……”在顧哲聞的注視下,毛勝斌咽了咽口水,轉移了話題:“阿姨也是擔心你,你說你把那些個大小姐往外面推,也沒個具體的意思,阿姨她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說是不是?” 顧哲聞收回視線,沒理他,毛勝斌也不介意,追著他跑:“顧哥,我覺得她挺不錯的,比阿姨以前給你介紹的那些大小姐都要好看。而且你這次特意叫我給她帶這么多教材過來,她要是一個不小心考上了大學,這以后……” 毛勝斌也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他干笑兩聲:“所以顧哥,你要抓緊機會,不然以后你哭都來不及。” “要是人家以后成了金鳳凰,你追在人家屁股后邊兒,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人家都懶得看你一眼。”顧哲聞加快了腳步,很快就把毛勝斌甩到了身后,毛勝斌摸著下巴,口中嘟囔:“顧哥到底對人家有沒有意思?” “不行,我得先去探探人家姑娘的意思。”毛勝斌調頭往回走,走到窗戶旁,他下意識放緩了呼吸,生怕驚擾了美人。 美人掀了掀眼皮,沒抬頭:“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