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周懷慶是下鄉的知青里家庭條件最好,外貌最為俊朗的一個,周懷慶的父母在城里工作,是吃商品糧的人,若是有一天周懷慶能回去,作為他的女人,也能跟著享大福。 張慧蘭定定地望著徐佩秋的背影,她心里一緊,徐佩秋這樣,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徐佩秋她和自己一樣,看上那個從城里來的軍人了! 徐佩秋拽著野花回到家里,在村里散完步后,她心中的失落減淡了些,許困已經去部隊了,該過的日子還是得過。可話雖如此說,一周后,徐佩秋還是十分的不適應,她每天喝著清湯白水的稀飯,加上路邊采摘的野菜煮了做涼菜,開始時她還十分舍得的給自己煮一個雞蛋,可這幾天下來,雞蛋她也吃膩了。 難受得頭暈眼花。 徐佩秋舔了舔嘴唇,惦記起許困之前抓回來的那條肥美的草魚了。 現在日上三竿,時間尚早,徐佩秋稍作準備,拿起小木桶準備跋山涉水去捉條魚回來給自己打打牙祭。 她沒走出幾步,遠處幾個婦女聚在一起,對著她指指點點,臉上厭惡和嫌棄的表情比此刻的太陽更灼眼。徐佩秋皺了皺眉,不過很快又舒展開,她加快了腳步。 “哎喲那個徐佩秋可真是不要臉,以前跟什么似的追著那個知青跑,現在才多久就移情別戀,喜歡上別的軍人了。” “我就說她那張臉就長得像狐貍精,你看咱們幾個村的多少男人和小伙子都被她勾引去了?不守婦道,依我說,就該把她浸豬籠!免得禍害了我家兒子。” “誒你家那兒子是不是非她不娶?” “那可不是!他要是敢把那個狐貍精娶回家,我就敢好好的調丨教她,讓她知道知道厲害。” “可真是苦了慧蘭你了,以前你對那個狐貍精多好啊,她還敢跟你搶男人,不過現在她看不上知青了,你可得抓緊機會把人追到手,要是跟了知青,你這輩子可就享福了。” 默不作聲的張慧蘭害羞的笑了笑,沒有接話。她瞇了瞇眼睛,知青?不,跟了軍人當軍嫂不是更威風和光榮? 徐佩秋能做的白日夢,為什么她張慧蘭就不行? 徐佩秋多多少少能猜到那群大嘴巴的中年婦女在亂嚼什么舌根,這幾天她雖然沒有和人接觸,但也聽見了不少流言蜚語。她不在意,反正她也沒打算嫁給村子里的人一輩子都在這里落地扎根。 她在等恢復高考,只要高考恢復了,她考上了醫科大學,她的前途將一片光明。 小河溝離徐家老宅很遠,徐佩秋一路奔波汗流浹背,天兒正熱,她趕到時,臉上的汗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掉。她喘著氣,臉蛋兒緋紅,通透美艷。徐佩秋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她望著面前寬清澈的小河溝,踮了踮腳尖,別說是一條魚了,連顆魚卵都見不著。 徐佩秋拿著小木桶繞著河床走了半圈,一簇蘆葦旁傳來了水聲以及悉悉索索的響聲,徐佩秋愣了愣,隨后眼睛一亮,莫非是野鴨? 她蹲在河床邊,屏息凝神打量著陰影處。 一顆腦袋冒了出來,隨后是男人精壯的身體,八塊腹肌奪人眼球,手臂鼓起的肌rou線條格外吸睛,水珠順著他的肌rou弧度往下流淌,滑過小麥色的皮膚,畫面異常的曖昧。徐佩秋盯著他,顧哲聞也直直地回視她。 良久,顧哲聞含笑的聲音響起:“我不知道你還有這種癖好。” 第12章 十二顆糖 徐佩秋臉不紅氣不喘,她的視線輕輕的掃過顧哲聞巧克力般的腹肌,緩緩往上移動,似笑非笑:“我也不知道你還有這種癖好。” 顧哲聞挑了挑眉稍,從水里起來,徐佩秋怕他不好意思,禮貌的移開視線。她手中提著小木桶,在河床上站得筆直,腳下的鵝暖石與近處的水面蕩著微微的漣伊,風兒吹過,滿鼻少女的清香。 顧哲聞走到她看不見的地方換好了衣服,他重新出現時,白襯衣扣到了最上方的一顆扣子,抵著喉結。顧哲聞邁動長腿走過來,一邊扣著衣袖處的扣子,一邊問她:“你來這邊做什么?” 荒郊野嶺的,還提著小木桶。 徐佩秋回頭,雙眼明亮:“捉魚吃。” 顧哲聞下意識看了眼清澈的小河,又看了眼頭頂明晃晃的太陽,這個時間點,別說是魚了,就是螃蟹也鉆進洞里躲太陽了。顧哲聞扣好扣子后,垂眼:“回去吧。”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顧哲聞說完,眼神微微閃爍,他轉身向另一處地方走去。 徐佩秋跟在他身后,小巧的鞋子踩著發燙的鵝卵石,偶爾有一兩個鵝暖石踩空,徐佩秋身子趔趄,差點扭傷了腳。徐佩秋追著他跑:“那你來這里做什么?洗澡?” 顧哲聞的腳步漸漸放慢,很快徐佩秋就追上了他,與他并肩行走。她仰著白里透紅的臉蛋兒,清亮的雙眼閃爍著好奇,目光通透。顧哲聞側頭,風兒恰好拂過少女臉頰旁的碎發,如夢似幻。 少女淺淺笑著,像酣醇的甜酒。 “不是。”顧哲聞喉嚨微動,他指著遠處的漁具:“過來釣魚,打發時間。” 徐佩秋眨了眨眼,顧哲聞沒說話,徐佩秋便老老實實的道來:“我不打擾你釣魚,但是你如果有多余的收獲,能不能給我一小條?” 徐佩秋豎起兩根手指發誓:“真的,我一點都不貪。” “或者你結束后,把漁具借給我,我以后還給你,再給你一條小魚作為利息。” 她認真的時候,就像顧哲聞以前遇見過的無良小混混,滿嘴跑火車,鬼話一套一套的,一個字都不能相信。顧哲聞樂了:“你?會釣魚?” “不會。”理直氣壯。 徐佩秋隨他停下,顧哲聞彎腰拿起魚竿,放好誘餌后,他將魚竿遞給徐佩秋:“試試。” “那你呢。” “我還有一根。”顧哲聞從旁邊的袋子里拿出另外一根魚竿,舉在手里晃了晃,徐佩秋沒有多說,她將魚鉤隨意的扔了出去,風一吹,魚鉤落在了兩人兩米外的淺水處。 顧哲聞看了兩眼,沒說話,徐佩秋找了個涼快地方安靜坐下。顧哲聞將魚鉤扔出去后,在她身旁蹲下,率先開口:“你弟弟很優秀。” 徐佩秋笑起來:“他一直都很優秀,只是……” 徐佩秋沉默下來,顧哲聞坐姿端正,他堅毅的目光看向遠處:“他會是一名優秀的軍人。” “謝謝。”徐佩秋輕輕說話,她垂眼,鞋尖推著腳邊的一顆鵝暖石玩,鵝暖石被她推來推去,露出下面一小塊濕潤的沙子。 “許困他就拜托你了,他從小就很聰明,頭腦靈活又能吃苦,他不該在這里埋沒的。”徐佩秋的聲音很輕,逐漸消散在風中。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辦?”顧哲聞側了側頭:“你打算一直騙別人幫你干活?” 徐佩秋不服氣的伸長了脖子,正打算反駁的時候,顧哲聞突然奪過她手中的魚竿往回拉線,粗糲的手指擦著少女柔軟的肌膚滑過,帶來異樣的觸電感。徐佩秋還來不及仔細品味,便被用力掙扎尾巴拍打水面的小魚吸引了注意力。 顧哲聞將魚兒取下,扔進她裝了水的小木桶內:“是條小鯽魚,營養價值高,正好可以補身體。” 徐佩秋驚喜的把小木桶提過來,盯著小鯽魚看,看滿意后,她挺直上身:“喏,這不就天上掉餡餅了嗎?” “就算我不上工,我也餓不死的。”她的臉蛋兒隱隱透著得意之色。 顧哲聞無奈的笑:“你弟弟說得不錯。” “他又背著我說了我什么壞話。”徐佩秋臉上的笑容一僵,磨著牙詢問他,跟發怒的小獸似的,明明沒什么震懾力和殺傷力,卻偏偏讓人說不出話來。 顧哲聞幫她重新上好誘餌,把魚竿還給她:“也沒什么,就稍微談了兩句而已。” 徐佩秋再次把魚線扔出去,她別開頭,小聲嘀咕:“看他回來我怎么收拾他。” 顧哲聞聽見后,不置可否,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轉移話題:“你會識字嗎?” 徐佩秋警惕起來:“有事?” 顧哲聞搖頭:“隨便問問。” “許困那么聰明,你應當也不差。”顧哲聞說道:“有沒有興趣讀書?” 徐佩秋愣愣地望著他,男人立體的側顏很帥,俊朗中還帶著幾絲溫柔和儒雅。徐佩秋垂眼,摸不準他的心思,她敷衍的嗯了一聲。 顧哲聞從衣兜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書,他抓住徐佩秋的手腕,將小書放在她掌心。手腕處的手掌熾熱guntang,顧哲聞握住她的手,讓她抓住小書:“這是小學數學的重點知識,你先背下來,如果有不懂的,以后我再教你。” 波光粼粼的水面意外的晃眼,guntang的溫度順著手腕直直的流進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徐佩秋輕輕的眨了眨眼,將眼底的情緒斂凈,她抬起頭:“你教我?” 顧哲聞點頭:“嗯。” 徐佩秋維持著被他握住的姿勢沒有動,她勾起唇,直直地看著顧哲聞深邃的眼睛:“你知道最近村子里的人都在說什么嗎?” “那不重要。”顧哲聞的聲線突然低下來,他握住徐佩秋的手緊了緊。 徐佩秋擰著眉:“你弄疼我了。” 顧哲聞立刻松開她,徐佩秋摸著自己的手腕,那處仿佛還殘留著對方的溫度,她狐疑的掃了他一眼,將手中的小書打開,第一頁是字跡工整的乘法表,第二頁及之后是手寫的重點公式和理論。 男人的字跡筆力勁挺,每一筆都帶著無盡的霸氣和瀟灑,盡是張狂和傲氣,和他溫文爾雅的外表迥然不同。 徐佩秋的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她合上小書:“這是你特意為我準備的?” “嗯?”上揚的尾音如貓兒的小尾巴,軟軟綿綿的,又分外勾人。 魚竿動了動,顧哲聞幫她把魚線重新拉起來,他把上釣的魚兒取下來,再次扔進她的小木桶里:“這條鯽魚比剛剛的大些,應該夠你飽腹一頓了。” “你運氣不錯。” 他回避了她的問題,徐佩秋識趣的不再追問,把裹著魚餌的魚鉤扔出去后,徐佩秋打開小書細細閱讀。徐佩秋低著頭,臉頰被陽光曬得紅潤潤的,像成熟的水蜜桃,少女臉頰邊的碎發輕輕飄搖,拂過白里透紅的肌膚。 嫻靜時的她意外的動人心魄。 漂亮又美艷,顧哲聞抿著唇專心看著魚竿。 徐佩秋閱讀的速度很快,耳旁時不時傳來翻書時紙張“唰唰”作響的聲音,不到十分鐘,徐佩秋合上書,顧哲聞看過來,她坦誠道:“我看完了。” “也都記住了。” 顧哲聞微微挑起眉梢,徐佩秋以為他不信,鼓著臉頰開口:“你盡管提問,答不出來我就把我的魚送給你。” “不用了,我相信你。”顧哲聞正經的臉上多了幾絲淡笑,他笑起來時,五官更為溫柔,像黑暗中溫暖人心的火堆,像要把人變成飛蛾,讓人奮不顧身的撲上去。 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愿意放手。 一秒,兩秒,三秒……五百二十三秒。 徐佩秋看得出神,顧哲聞維持著笑容:“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得多。” 他開口打破了沉寂,徐佩秋回神,不自然的別開臉:“那是自然。” “五百二十三秒是多久?”顧哲聞突然提問。 徐佩秋愣了愣:“八分鐘零四十三秒。” “錯了。” “是一輩子。” 第13章 十三顆糖 徐佩秋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她想了想,非常認真的問他:“這是什么哲學問題嗎?” “你懂哲學?”顧哲聞眼中滑過意外。 徐佩秋眨了眨眼睛,糊弄他:“小時候爸爸說過一點兒,記得一些,不過現在也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嗯。”顧哲聞沒有追問,徐佩秋松了口氣,差點露餡兒。她換了個姿勢,認真思索顧哲聞口中的五百二十三秒是什么意思。 不過顯然,今天的收獲讓她沒辦法靜下心來,夕陽西下時,徐佩秋的小木桶里滿滿當當的一桶魚,顧哲聞的水桶顯得有些凄涼,兩條瘦瘦小小的魚兒懸在水中,倆條魚都寫著自閉。 徐佩秋收拾好魚線把魚竿還給他,隨后她又把顧哲聞的水桶提過來,分了一半的魚給她。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算是你借我魚竿的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