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顧哲聞不由得多看了她半秒,隨后冷冷淡淡的收回視線,往生產隊隊長家里走去。 徐佩秋無聲輕笑,她跟著許困進了院子關好門。上輩子還和自己爭男人爭得死去活來,這才多久就移情別戀又盯上新的獵物了。 院子里有口井,許困飛快打了一桶水上來,他拿著一個破碗舀了半碗水,盯向徐佩秋。徐佩秋自覺走過去伸出手,井水很涼,澆在手上有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徐佩秋手縮了一下。 “知道涼,下次割豬草的時候就注意些。”許困沒好氣的將碗放下,搬起一捆柴走進灶房,心疼的掏出一根火柴點了火,舀水淘米煮稀飯,再放點菜葉子,動作格外嫻熟。 徐佩秋洗完手,倚靠在灶房門口,懶懶地問他:“你今年多少歲了?” 許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十六歲,怎么了?” 許困愣神片刻,又有些生氣,感情徐佩秋連自己今年多大都不知道? 徐佩秋接收到他質問的視線,微抬著下巴:“火要熄了。” 許困趕緊低頭放柴。 徐佩秋靜靜地看著他燒火,許困十六歲,那她就是重生到了自己十七歲這年。不過,她的記憶中,這年似乎并沒有軍隊過來做練習,徐佩秋蹙起眉,是她當時沒在意?還是記錯了。 “喂。”一只手不耐煩的在她眼前晃了晃,徐佩秋回神,一張放大的許困的臉。 “做菜。”許困道。 “我不會。”徐佩秋回得理直氣壯。 她甚至揚了揚自己早已無事的手:“我還受傷了。” 許困:“……” “你忍心你的親jiejie為了做一頓飯傷口感染可憐的死去么?”徐佩秋眨眼,許困嘴角抽搐兩下,干脆轉身自己弄菜,懶得和她說了。 他知道的,他這親姐腦子一直有問題,現在看來,病情又加重了不少。 可別是今天曬太陽曬成傻子了。 許困弄好了飯菜,徐佩秋動了動自己的金手把飯菜端上了桌子。說是飯菜,其實就一人一碗剁碎的野菜稀飯和咸菜,筷子在碗里攪和,清湯白水,米粒用手指都能數完。 而菜更加簡單,就是路邊的野菜隨便扯了幾片,簡單的炒了炒。 一頓飯吃得不算飽,徐佩秋也沒什么胃口,喝完稀飯后,剩下的全留給了許困。許困雖然十六歲,但已經是個頂梁柱,他一個人掙的工分,能頂普通大家庭的一半,他什么臟活苦活都做,從不嫌棄。 若不是家庭條件成分不好,又是個克星,倒有不少人想給他說媒。 畢竟許困小小年紀,長得倒是挺好看的,眉目精致,眉骨高高眼神深邃,眼皮很薄眼神寡淡,顯得他分外冷淡,還有幾分隱藏起來的兇狠。鼻梁高挺,臉型消瘦,一張薄唇緊緊抿著,看起來有些緊張。 許困被徐佩秋盯得渾身不自在,他拍了拍桌:“干嘛?沒吃飽?” 徐佩秋收回視線,輕搖著頭,覺得有些好笑。她勾了勾唇:“沒什么,洗完碗后,去補個午覺吧。” 徐佩秋起身,她走遠后許困回過神來,許困拍了下桌子,叫道:“徐佩秋!洗碗是你的活兒!” 徐佩秋只揚了揚自己的手,許困啞口無言,他收拾著碗筷:“這么好吃懶做,也不知道以后能嫁給誰。” 許困動作停下,突然悲傷的想,自己不會要一直養著這個滿腦子愛情的懶女人吧? 徐佩秋打開自己的房間,木門殘敗,“吱呀”一聲像生銹的機器,屋內昏暗,氣溫很低,走進去后,冷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徐佩秋打開窗子透氣,五分鐘后,屋內的味道散去,淺淺的青草香吹進來,格外清香。 這個午覺徐佩秋睡得并不安逸,前世的事情一幕幕的在夢中反復出現,她掙脫不得,哪怕用盡了全力,也一次次被拉進泥潭中,只能無力的看著遠處的太陽漸漸落下。 “嘭嘭嘭!” 響亮的敲門聲吵醒了她,徐佩秋睜開眼睛,急促的喘著氣,她起身,頓時覺得渾身無力,險些跌到地上。徐佩秋打開門,許困見到她額頭的冷汗和蒼白的臉色,猶豫片刻:“該上工了。” “知道了。”徐佩秋關上門,拿了塊帕子在井邊打濕水,絞干后洗了把臉。涼意刺激著她清醒過來,醒倒是醒了,徐佩秋盯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卻覺得腦仁開始發疼了,又脹又疼。 許困背起背篼,背篼里插著鐮刀,兩人一前一后,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許困像村頭的老婆子,一刻不停地念著:“下午可別偷懶啊,你下午要是再割不完豬草,我是不會幫你割的。” “嗯。”徐佩秋懶洋洋的應著,毒辣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 聽見她無力散漫的回答,許困停下,回頭,認真道:“我是說真的。” 徐佩秋回視他:“我也是在認真的回答你。” 許困盯了她半晌,暫時沒抓住她撒謊的痕跡,走過幾個路口,陸陸續續碰到了上工的人。許困將身上的背篼放下來遞給她:“喏。” “記得早些回來。” 徐佩秋接過,她將背篼背到背上,掀了掀眼皮:“你下午做什么。” 許困想也不想:“撿牛糞。” “……” 許困痞痞一笑:“騙你的。” “就憑著你弟弟我這張臉,也沒人讓我去撿牛糞。” 徐佩秋毫不客氣的笑了起來,許困有些不服氣:“笑什么?再加上我這拳頭,誰敢讓我去撿牛糞我就揍誰。” “我半夜還要偷偷把牛糞扔進他家,熏他一晚上睡不著覺。” “行了行了,趕緊去撿你的牛糞。”越說越有味道了,徐佩秋皺著眉,趕緊把他打發走。 許困哼哼唧唧著,一步三回頭,徐佩秋擺了擺手,正打算去上午的地兒割豬草,旁邊一大嬸拉住她:“佩秋,你去哪兒呢?你下去要割的地兒是那兒。” 這李大嬸人還不錯,以前對倆姐弟也挺好的,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樣,徐佩秋對她有些好感。 她放松了表情:“哪兒?” 李大嬸指了指最遠的那座山頭:“那兒。” “王大牛家那座山?”徐佩秋瞇著眼睛打量片刻,收回視線,心說這可真夠遠的,怕是沒個十分鐘還走不過去。 李大嬸搖搖頭:“不是,王大牛他家后面那座山。” 徐佩秋看向她,李大嬸撓撓頭:“你不知道嗎?你和張慧蘭割草的地方對換了,張慧蘭身體不舒服,周懷慶便找隊長求情,爭取到了一個近點兒的地方。佩秋你可趕緊去吧,我還以為你早早就出門了,你要是再不趕緊點兒,你這天黑了你也干不完啊。” 李大嬸已經走了,徐佩秋盯著那座山頭,目光漸漸冷下來。 行吧,又是一筆賬了。 她花了半個小時翻過兩座山頭,還沒開始割豬草,整個人就沒力氣了。她一屁股坐在山上的石頭上,夾著熱度的風吹過來,身上的汗水逐漸蒸發,有些冷。 徐佩秋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緩了口氣,尋思著自己該割哪一塊地。 她挑了個野草看起來柔軟的區域,認真割起來。 顧哲聞手中拿著個新本子,右手握著筆一點一點的畫著附近幾個村的地圖,他身后跟著最親近的小兵鐵柱,鐵柱慢慢的把附近勘察到的情況說給他聽。 鐵柱撓了撓腦袋:“顧少校,差不多就是這些了。” 顧哲聞點了點頭,冷冷淡淡的應了一聲,專心做標記:“嗯。” 鐵柱越發尊敬他,顧少校不僅會識字寫字,還在戰爭中立過大功,所以年紀輕輕的便成為了少校。他是那場戰爭中唯一活下來的士兵,從那以后,顧少校不管走到哪里,都帶著他,儼然把他當成了親信。 鐵柱很高興。 徐佩秋割豬草割得累了,走到石頭上坐下歇息,她發呆時,余光瞥見兩道停下的身影。她回神,側了側身看過去,見到對方,徐佩秋眉毛高高揚起。 中午回家看到的那個走在最前的軍人。 近看時,他好像高了些威武了些,一身正氣,身體挺得筆直,長身玉立五官英俊,只是眼神有些犀利,此時盯著徐佩秋,像是在看敵軍。 徐佩秋的視線在他腰間握住槍的手上滑過。 見到是個年輕貌美的少女,顧哲聞腰間握住槍的手緊了緊,沒有放松警惕。他聲音清冽:“你在這里干什么?” “你是什么人?”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張口胡說起來:“我不是人。” “我是從東土大唐而來,跋山涉水割豬草割累了坐下休息的鳥兒。” “啾。” 第3章 三顆糖 她模仿了一聲鳥叫,還挺像樣,聲音清脆好聽,像風輕撞風鈴的聲音,徐佩秋年紀小,聲音軟軟糯糯的,像柔軟雪白的糯米團。 顧哲聞突然覺得有點兒餓。 他的視線一瞬不瞬的盯著徐佩秋,徐佩秋現在十七歲,少女臉龐稚嫩,看起來有些青澀。她皮膚雪白,嬌嫩的肌膚像是輕輕一抓就會泛起紅色的印子,她柔軟烏黑的長發用一根發繩簡單的捆著,現在已經散落了不少,輕輕貼著流汗的臉頰。 臉頰上透著自然的淺紅色,她小口喘著氣,烏黑的眼睛直直望著自己,眼中有些難以啟齒的尷尬,似乎是在后悔剛剛唐突的學鳥叫。 顧哲聞握著槍的手松開,他打量著碎石堆上身形單薄的少女,她很瘦,身材纖長,模樣精致。身上穿著洗得發舊的襯衣,寬松的襯衣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材曲線,襯衣袖口露出來的潔白的一截手臂,白得幾近透明。 只是因為干了陣農活,她的掌心有些紅,白嫩的肌膚被鋒利的野草邊緣割出深深淺淺的小傷口,數量很多,破壞了那只修長漂亮的手。 雖然衣著破爛,但這約莫是他到目前為止,見過的模樣最為漂亮的年輕少女。 她有著不合年紀的嫵媚和風情,年紀很小,卻初顯美人胚子,假以時日,或許能出落成明星般美艷的容顏。 顧哲聞垂眸,正因為如此,她出現在這里才顯得格外反常。 徐佩秋此時正后悔自己沒事學什么鳥叫,雖然對面只有兩個人,但尷尬的氛圍無聲地蔓延開來。她老臉一紅,抓起鐮刀準備繼續割草,反正以后也不一定會再相見。 就當,他是自己生命中默默無聞的過客吧。 “你叫什么名字?”顧哲聞出聲叫住她。 徐佩秋停下腳步,回頭直視對方,顧哲聞眼睛深邃,眼神幽深。 徐佩秋勾唇:“我?” 顧哲聞點頭。 徐佩秋沉吟片刻,緩緩勾起嫣紅的唇,她輕輕笑了起來:“我叫徐翠花。” “你還有事嗎?” 顧哲聞搖頭,徐佩秋扭回腦袋,頭也不回的走到旁邊的小山坡蹲下身子繼續割豬草。她一只手抓著野草,一只手握著鐮刀,動作相比于上午已經熟練不少。 這里的豬草雖然肥美,卻也格外狂野,徐佩秋剛抓住,手指尖傳來刺痛,她吸了口氣,迅速縮回手。指腹一條深深的口子,鮮血直流,徐佩秋吃痛,趕緊伸手按住。 鐵柱在旁邊見她指尖鮮血直流,下意識看向顧哲聞。 被臨危受命的顧哲聞將本子和筆遞給鐵柱,鐵柱趕忙接過,跟著顧哲聞往前走。 徐佩秋張望四周,打算扯點止血的草藥嚼碎隨便敷一敷。她扭頭,穿著軍裝的顧哲聞蹲下身子,他盯了她指腹片刻,從衣兜里掏出一小盒藥:“止血用的。” 她沒接:“不用了,我隨便扯點止血的草藥敷一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