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她這個人總是有什么說什么,性格直來直去,可是他沒想過,這種性格的人,熱情起來有多烈,冷靜下來就有多狠。 他還是不夠了解孟行悠,她并不是只有燦爛的一面。 也是。 哪有明知是座融化不了的冰川還要釋放全部熱量奔向它的傻子呢。 孟行悠才不是傻子。 他這些年一直覺得凡事要是一眼望到頭是死局,就不用開始,卻不知世界上還有比一腔熱忱撲了一場空更無力的事情。 就是本可以。 我本可以試一試,我本可以博一回,我本可以爭取…… 你本可以,但你什么也沒做。 他才是傻子。 一個自以為是不肯邁出一步活該不甘心的傻子。 孟行悠是個冬天一過手心就容易出汗的體質,而男生體熱,一年四季手心總是溫熱的。 五月中旬,元城還算不上熱,清晨穿短袖出門也會覺著有些涼意,孟行悠怕感冒生病,今天特地在短袖校服外面穿了校服外套。 站了這么半小時,她一直都覺得溫度剛剛好,不冷也不熱。 直到現在遲硯一反常態沒有預兆地握住了她的手,還很奇怪地捏了兩下,說什么:“你就非要這么氣我,嗯?” 還嗯,你嗯什么嗯,一不留神就霸道總裁上了,年紀輕輕仗著聲音好聽想撩誰呢。 孟行悠心里這么說,身體卻很誠實,一股熱意從手心直達心口,讓她不爭氣地微微紅了臉。 好在站在太陽下,就算紅了臉,也可以說是被陽光曬的。 晾了一個多月也不是白晾的,孟行悠對遲硯的聲音有了一定免疫力,完全不受影響談不上,但至少不會擠走她腦子里殘存的理智,再像一樣做出什么蠢事兒來。 周圍的人都在討論言禮和邊慈的事情,遲硯和她靠得近,他長得高,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小動作。 換做以前孟行悠還想趁機多占一會兒便宜,今天她的理性戰勝了感性。 孟行悠干脆利落地把他的手甩開,抬頭用“你發什么神經我們在保持距離不要請你自重不要越界”的眼神看著他,嚴格又嚴肅,語氣無辜甚至還隱約透出一絲無語來:“我什么時候氣你了啊?” 遲硯盯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心里沒著沒落的,頭一次服了軟:“下學期就分科了,咱們別鬧了成嗎?” 孟行悠無動于衷,看他的眼神愈發莫名其妙:“誰跟你鬧了?我這一直在跟你好好說話啊,要鬧也是你在鬧吧。” 遲硯著急又上火,說話也有點詞不達意:“行,我在鬧,都晾一個多月了,你還要晾到什么時候,我們能不能和好?” 鬧半天就是要個和好。 那還有什么可和好的。 我又不缺你的這個朋友,誰稀罕跟你做好朋友,又不是幼兒園,還能手牽手不成。 孟行悠也一肚子悶氣,話趕話全給頂了回去:“我們都沒有吵架哪里來的和好?這樣不挺好的嘛,我覺得距離產生美,要是我跟你太熟,別人都以為你是我男朋友,那我的桃花不都被耽誤了,你不想談戀愛我還想——” “孟行悠。”遲硯臉色鐵青,每個字都像是從嗓子眼憋出來的一樣,“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么生氣嗎?” 孟行悠好氣又好笑:“我應該知道什么?” 話到嘴邊沒過腦子,就這么說了出來:“我生氣還不是因為……”喜歡你。 話說一大半中途被打斷:“升旗儀式到此結束,各班依次解散。” 遲硯在心里爆了句粗,正要拉住要往前走的孟行悠,趙海成突然從二班走過來,沖孟行悠招了招手,中氣十足地叫她:“孟行悠,你過來一下。” “來了。”孟行悠應了聲,今天第二次甩開遲硯的手,不太耐煩說了句,“我還有事兒,回頭再聊。” 遲硯眼神里閃過一絲低落,孟行悠似乎很反感他,他沒再攔著,追上她語速極快說道:“那就中午,中午下課你別著急走,我想跟你聊聊。” 孟行悠嗯嗯啊啊兩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沖他揮揮手,敷衍含糊留下一句知道了,便抬腿跑遠,跟趙海成并肩離開,頭也沒回一下。 “……” 晾一個多月他都被嫌棄成這樣,再晾下去還得了。 遲硯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與時間賽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那種。 回教室的路上,遲硯把霍修厲抓著去了趟小賣部,買了兩罐可樂,不緊不慢往教室走,堪比老年人散步。 霍修厲走了不到五百米就受不了,停下來回頭喊:“烏龜都比咱們走得快你信嗎?” 遲硯把手上的易拉罐扔到霍修厲懷里,頓了頓,突然開口,問道:“你平時怎么跟小姑娘攤牌的?” 霍修厲正在喝可樂,聽了這話沒控制住,直接噴出來,遲硯閃得快,只有鞋子上濺了幾滴可樂漬。 “你他媽剛剛說什么?”汽水嗆人得很,霍修厲連咳嗽好幾聲才緩過來,瞇著眼睛不可置信地問,“你要孟行悠攤牌?” 遲硯看著一點也不像說笑,闔了闔眼,半笑不笑:“啊,不行嗎?” 霍修厲可樂也不喝了,要不是手上有東西,肯定要拍拍好兄弟的肩膀以資鼓勵:“太他媽的行了!太子你可算想通了,再也不早戀年齡都不允許了是不是這個道理!” 遲硯嫌他手上有可樂,黏糊糊的,退后一步保持距離,不想聽他扯屁,不太耐煩地問:“快說你怎么弄的,步驟道具之類的。” 霍修厲被他不是表白好像是求婚一樣的鄭重感震住,隔了幾秒緩過神來,好笑地說:“直說唄,我喜歡你,能成就成,不成拉倒。”他覺得遲硯這個裝滿顧慮的腦子,估計很難意會這種境界,于是又打了一個通俗易懂的比方,“這就是很隨意的一個事兒,你就當成約飯,想吃就一起吃,不想就各吃各,反正大家都餓不死。” 能把談戀愛比喻成約飯,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霍修厲一個人。 遲硯做不到他這么輕松,但大概意思懂了,別的都不重要,把話說明白就行。 霍修厲對學習不拿手,在這方面可謂是行家一個,他看遲硯這幅沒把握的樣子,又給出了一個招:“你要是覺得誠意不夠,你就再送點東西,女孩子喜歡的那種,但也不要太浮夸,畢竟都是學生。你什么時候跟她說?” 遲硯說:“今天中午。” “我cao?這么急。”霍修厲沒想到他還挺速戰速決,擺擺手,“那你不用準備了,這半天時間買束花都不夠,你靠臉吃飯足夠了。” “送什么都行?” “你不送都行。” 遲硯垂眸想了想,倏地靈光一現,問:“今天上午大課間后兩節什么課來著?” 霍修厲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回答:“美術和地理,怎么了?” 遲硯心里有了主意,抬腿往教室走:“我不上了,還有你中午自己吃飯。” 霍修厲震了個大驚:“表個白而已,你至于翹課嗎?” 遲硯停下來,回頭看了他一眼:“非常、至于。” 霍修厲不解:“你翹課干嘛?孟行悠就在教室里。” 遲硯心情陰轉晴,單手插兜往前走,帶著笑意拖長音回答:“買點東西先哄哄我同桌。” 霍修厲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臉:“……” 大哥。 說您是直男是我錯了。 * 趙海成帶著孟行悠直接去了辦公室,三兩句把事兒給說了。 他看了孟行悠這學期大小考成績,發現化學這一科次次滿分,雖然她其他理科也好,但從分數上來說化學是最好且最穩定的。 七八月份各大學科競賽又要開始,趙海成有意讓孟行悠報名參加試試,要是最后有幸進國家隊,那就是妥妥的保送名額。 孟行悠對學科競賽不陌生,孟行舟高三的保送名額就是因為數學競賽拿了一個國一。 有孟行舟在前,家里也提過讓她參加競賽的事情,她比孟行舟還需要參加競賽,因為她偏科偏得厲害。 要是專注搞競賽最后拿到國一,元城兩所重點大學就不是問題,但是讓她自己考,要上熱門專業不是那么有把握。 孟行悠心里有所動搖,想著去試試也不損失什么,抵不住趙海成再三勸說,最終點了頭。 預備鈴響起來,趙海成聽她同意參加比賽,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你們班第四節是美術,我幫你跟老師請假,課就不上了,你去階梯教室聽個講座。” “什么講座?”孟行悠問。 趙海成說:“我上一屆帶的學生,化學競賽拿了國一,后來保送了元城理工的材料化學專業,今天他沒課,我把他請回來跟你們第一次參加競賽的這幫學生聊聊。” 孟行悠應了聲好,出于禮貌又說了聲:“謝謝趙老師。” 趙海成看著這個學理科的好苗子很是欣慰,鼓勵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上學期你跟遲硯都放了狠話,要自己考到二班來的,要好好加油。不過遲硯那孩子文科更拔尖,估計去文重,我是帶不了他了。” 孟行悠一怔,被趙海成提起這件事,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垂眸低聲道:“我會加油的,老師。” 趙海成笑了笑:“回去上課吧。” 孟行悠轉身離開:“老師再見。” * 大課間一結束,遲硯沒等老師離開教室,就起身跑了出去,孟行悠還沒看他這么著急過,奇奇怪怪地問了后面的霍修厲一句:“他干嘛去?火急火燎的。” 霍修厲自然不能出賣好兄弟,神神秘秘地笑了笑:“你會知道的。” 孟行悠一頭霧水:“我知道什么?” “知道你該知道的。” “……” 說了等于沒說。 要去階梯講座聽講座,孟行悠沒去做廣播cao,拿上紙和筆直接往教室走。 來聽這個學長講座的人還不少,高一年級每個班都挑了學生參加學科競賽,重點最多,孟行悠掃了一眼,唯一認識的人就是江云松。 江云松看見她揮了揮手,無奈身邊沒空位,他失望孟行悠卻松了一口氣,隨便找了前排一個空位坐下。 學長比上課時間來得早,他一進門,教室里的女生看見他的長相紛紛倒吸了一口氣。 男生穿著一件迷彩短外套,黑色收腳褲,配上馬丁靴,腿顯得筆直又長,他頭發吹得松松散散,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給人很親切的感覺,像鄰家大哥哥。 男生把包放在講臺上,打開多媒體,掃了眼教室,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轉身簡單地做了一個自我介紹:“學弟學妹們好,我叫季朝澤,稱呼隨意,別在姓氏前加老就行。” 教室里的人被他的幽默逗笑,孟行悠也跟著笑了兩下。 季朝澤說話沒有架子,談吐清晰是不是彪一兩個段子出來,一節課下來,把競賽流程說得清晰明了,也無形之中給大家增加了信心。 下課后,季朝澤把趙海成帶的班級的幾個學生單獨留下來,說是中午要請他們吃飯。 孟行悠見其他幾個人都答應了,她也不好拒絕,只能從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