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發燒了?”霍修厲看孟行悠這糊涂樣,半信半疑,“我還以為她喝醉了,這什么造型呢?!?/br> “起開吧你?!?/br> 楚司瑤還想嗆兩句,見遲硯和賀勤走進來,顧不上別的,對賀勤說:“勤哥,她都燒糊涂了!” 這節課是數學課,賀勤不可能拋下班上這么多人離開,孟行悠又燒得這么厲害,他想了想,對遲硯說:“這樣,你和楚司瑤送她醫務室,看校醫怎么說,有情況給我打電話。” “行?!边t硯答應下來。 楚司瑤和遲硯費了半天勁也沒把孟行悠扶起來,她軟得跟一灘泥似的,完全沒有重心,最后賀勤看他們這么折騰沒個頭,放話說:“遲硯你背她去,別再耽誤了。” 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遲硯彎腰蹲下來,楚司瑤在后面搭了一把手,將孟行悠扶到遲硯的背上趴著,又把羽絨服拿過來披在她背上,怕她使不上力摔下去,楚司瑤按住孟行悠的背,對遲硯說:“行了,走吧。” 遲硯一鼓作氣站起來,托住孟行悠的腿往外走,他走得快,孟行悠在他背上一顛一顛的,小性子上來,一直喊熱,掙扎著非要下去。 楚司瑤在后面按不住,才走出教學樓,遲硯只能暫時停下來,大冬天愣是被孟行悠折騰出一身汗來,胸膛上下起伏,額前碎發垂下來,又生氣又無奈。 遲硯咬著牙,努力克制著脾氣,側過頭一字一頓對背上的人說:“孟行悠,你再動一下,我就扔你去河里喂魚?!?/br> 孟行悠似乎聽懂了一丟丟,安分不少,遲硯把快掉下去的人往上顛了顛,抬步繼續往前走,還沒到三百米,孟行悠不知道被觸碰到了什么機關,突然收獲一股神力,雙手緊緊從后面緊緊勒住遲硯的脖子,遲硯猛地咳嗽了兩聲,差點斷過氣去。 孟行悠用臉頰去蹭遲硯的脖頸,遲硯從頭到腳麻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做出什么反應說什么話,只聽見孟行悠狡黠地笑了聲,接著就是一股鉆心的痛。 楚司瑤站在后面也被嚇了一跳,沒料到孟行悠會張嘴要遲硯,她著急壞了,拍著孟行悠的臉:“悠悠你別咬他??!快松口,你腦子傻掉了嗎!” 約莫過了半分鐘,孟行悠松開口,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吼了一嗓子:“我的!誰也不許!跟我搶!” 楚司瑤:“……” 遲硯:“……” 敢情是把他當盤中餐了嗎。 遲硯脖子火辣辣的痛,耳朵也快被她震聾,發燒的孟行悠就像一個不□□,誰也不知道她下一秒還會做出什么舉動來。 教學樓離醫務室不算遠,遲硯轉頭對楚司瑤說:“我先送她過去。” 楚司瑤還想問為什么要先后,話沒說出口,遲硯已經背著孟行悠如離弦的箭一般跑了出去,她根本追不上。 遲硯一口氣跑到醫務室門口,沒手敲門直接沖進去,看見校醫在,喘著粗氣說:“醫生,她發燒了,你趕緊看看。” 校醫放下手機站起來,幫遲硯把孟行悠扶到椅子上坐著,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燒這么厲害。” 遲硯顧不上脖子被孟行悠剛剛咬過一口的牙印,摸出手機來,準備隨時給賀勤打電話:“要送醫院嗎?” 校醫拉開旁邊的抽屜,拿出溫度計來,在孟行悠腦門上滴了一下。 39.2度。 最近感冒發燒的學生不少,室內室外一冷一熱,校醫見怪不怪,按常規程序處理:“我先給她打一針退燒針觀察一下,退不下去就送醫院?!?/br> 遲硯點了點頭,把手機放回褲兜里。 校醫先開了單子,藥劑醫務室沒有現成,得去倉庫取,她臨走前跟遲硯說:“你看著她,我去去就回。” “好?!边t硯說。 醫務室暖氣足,孟行悠穿著羽絨服熱得慌,抬手扯了扔在旁邊,聞到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抗拒地皺了皺眉:“這是哪???” 遲硯把她的羽絨服撿起來,撣了撣上面的灰塵,放在一邊空著的凳子上,淡聲回:“醫務室,你發燒了,要打針,坐著別動。” 一聽打針兩個字,孟行悠馬上炸了,“蹭”地一下站起來,奈何全身無力,又摔回椅子上,后腦勺磕到后面的墻壁,一聲悶響,疼得她直飆淚。 孟行悠捂著后腦勺,全身沒力氣只剩下耍潑皮:“我不打針,我死都不要打針!” 遲硯耐心所剩無幾,沒搭理她,靠墻站著休息,手伸到剛剛被孟行悠咬了一口的位置,碰了一下,拿到眼前看,還要血點子。 這丫頭片子屬狗的吧,牙口這么好。 孟行悠燒得是有點糊涂,但還記得自己做過什么。 她偷偷看了遲硯一眼,門外的光打在他的身上,瘦削流暢的臉部輪廓覆上一層金色,半明半暗,眉頭微微擰著,似乎繃著一股勁兒,頗為不悅。 算了。 還是繼續裝傻吧。 都說病來如山倒,孟行悠跟常人不太一樣,她身體素質好,從小到大生病的次數屈指可數,每回生病都能壯膽,把平時不敢說的話、不敢做的事全完成一遍。 她記得孟母說過,小學的時候她有一次發燒,那一陣那個班主任老批評她,各種針對她,她平時只能憋著,發燒之后就不一樣了,裝瘋賣傻在教室里把班主任大罵了一遍。 給班主任氣得夠嗆。 偏偏還不能責罵,因為她生著病,在發高燒。 也沒人會責怪一個病號。 孟行悠從那次之后,就覺得發燒是一件特別壯膽的事兒。 別人都靠酒精,她喝不醉,只有發燒能讓她迷糊一陣子,只是她生病的次數太少太少。 她現在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不敢做的事情,就在她身邊站著。 孟行悠靠著椅背,瞇了瞇眼。 走廊沒人,醫務室沒人,這里就只有她和遲硯。 她還在發燒。 她腦子迷糊不清醒,最后殘存的理智還在考慮怎么做不理智的事兒。 孟行悠感覺自己離喝斷片的狀態,只差一點酒精味兒。 不管了。 豁出去又怎么樣。 孟行悠心一橫,咳嗽兩聲,氣若游絲地開口:“你……你過來一下……” 遲硯還在為那個牙印不爽,聽見孟行悠的聲音更來氣,垂眸掃她一眼,啟唇道:“又怎么了?” 孟行悠繼續演技爆棚:“我聽不清你說話……你過來……來點兒……” 孟行悠一張臉燒得通紅,堪比火燒云,說話都似乎冒著熱氣,遲硯心軟了一下,終是沒跟病號計較,走過去,俯下身,有重復了一遍:“怎么了?” “我……我難受……你扶我去……去躺著……”孟行悠撐著扶手站起來,順勢勾住遲硯的脖子往下一拉,閉眼湊過去,位置有點偏,只親到唇角,大部分都在右臉頰。 唇瓣溫熱,被外面的冬風吹過的臉頰冰涼,冰火兩重天,遲硯僵在原地。 錯愕、不知所措、蒙圈。 孟行悠目的達成,戲感超足地用嘴唇掃過他的臉頰,活脫脫一個不小心碰到現場,她一臉無辜看著遲硯,過了幾秒,歡脫且自然大聲喊了聲:“爸爸!你怎么!來了!” “……” 幾秒鐘內,遲硯的情緒經歷了一遭大起大落,伴隨孟行悠這聲親切的爸爸,摔在地上,砸了個稀巴爛,留給他一肚子火。 遲硯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眼底無波無瀾,平靜得嚇人。 孟行悠心里直發虛,被他看得都想道歉說實話了,下一秒就被擰起來,反應過來時,已經被遲硯扔在了病床上。 遲硯臉色鐵青,轉身往門口走,他走得極快,一向注重形象的一個人,連外套上面的褶皺都沒伸手去理。 走到門口,遲硯看見臉色復雜的楚司瑤,想解釋卻是無語,嘴唇張合兩下,最后只留下一句“你看著她”,就走遠了。 楚司瑤后知后覺地點了點頭,走進醫務室,給孟行悠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以為她還糊涂著,自言自語道:“你快追夫火葬場了,哪有親了人家還叫爸爸的啊……” 孟行悠低頭喝水,沒有搭話。 心虛和狂喜并存,腦子比剛剛來的時候還暈。 楚司瑤甩甩腦子,鐵了心要把剛才看見的場面爛在肚子里:“你要是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什么,會不會想去跳河了斷殘生?” 不會,她現在明明死而無憾,孟行悠在心里說。 楚司瑤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我還是別告訴你,這太殘忍了。” 可能是干了一件大事的緣故,一向對打針避之不及的孟行悠,看見校醫拿著針管進來也不為所動,甚至覺得這次發燒,燒得一點也不虧。 賺大發了。 四舍五入就是遲硯的初吻,甭管情愿不情愿,都是她的。 再也不可能是別人的。 只能是她的。 誰也搶不走。 * 孟行悠回家歇了幾天,把這周都給歇了過去,再回到上課又是一個周一,下下周就是期末考試,一學期聽起來很長,走到結尾,似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然而幾天的時間也沒能讓遲硯緩過去。 孟行悠本以為他看在自己生病的份兒上不會計較,會跟她一樣裝傻,像往常一樣相處。 然而并沒有。 遲硯對她客氣到過分,每天的抽問還是在進行,復習講題也沒有落下,只是生分許多,兩個人的關系現在感覺就是普通同學,連朋友都算不上。 兩天過去,孟行悠算是明白,這回是徹底把遲硯給得罪了。 哪怕她是個病號,哪怕她是“不小心”。 他還是生氣了。 遲硯只冷著她,對那個“意外”不問也不提,好像真的什么也沒發生過,他晾著孟行悠更不好主動提,一個冷處理一個裝傻。 眼看就要期末,這么涼一個寒假,她這學期的努力不都白費了? 搞不好下學期連朋友都沒得做,直接從負分開始。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而且下學期一過就是分科,她學理遲硯學文,同在一個班一年都沒能拿下,分科了不在一個班,更不可能拿下,只能越走越遠,越來越生疏。 孟行悠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思前想后,周三下午最后一節課結束,孟行悠鼓起勇氣,叫住準備出去吃飯的遲硯:“你等幾分鐘,我有事跟你說?!?/br> 遲硯一個眼神也沒給她,但也沒走,坐在座位上收拾東西,等她繼續往下說。 孟行悠緊張到手心出冷汗,她咬咬下嘴唇,真誠地說:“我要跟你道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