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秦千藝本以為他還有后話,等了十來秒,見他已經沒有再開口的意思,面色略顯尷尬,干笑了兩聲:“好吧……這也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 說完,秦千藝看向孟行悠和楚司瑤,問:“你們覺得呢?” 楚司瑤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只剩下孟行悠。 教室氣氛莫名有些僵,孟行悠思忖片刻,委婉地說:“還可以,我看其他班也這樣排版的。不過我們班如果要爭名次,不如搞點跟別人不一樣的?” 午后的陽光曬得人犯困,遲硯伸手把窗簾扯過來拉上,挺腰站直提起精神接了句:“說來聽聽。” 秦千藝笑意漸褪,沉默著沒說話。 孟行悠隨手拿起一支粉筆,在一塊沒寫過字的角落勾勒幾筆,一個人物的大概輪廓便顯現出來。 “粉筆顏色單一,最重要的是達不到上色和暈染的效果,不如我們用廣告顏料,先把黑板刷成淺色,然后畫一個大人物做主體。” 孟行悠在人物左側花了一個長方框,接著說:“這里寫標題,標題和人物占據一半版面,剩下的一半寫字,排版很簡單,就是文字人物五五開。” 楚司瑤聽得云里霧里:“標題和人物占一半的話,人物豈不是很大一個?你要畫什么?” 孟行悠摸出手機,把上午找好的圖翻出來,放在桌子上給大家看。 “畫個扔卷軸的古代美男子,這張是一個畫手大大給一本小說畫的男主人設圖,我覺得挺合適的,傳統文化嘛,古香古色。” 秦千藝湊上前看,她大概明白孟行悠的意思,若真能照她說的那樣做成實物,絕對甩她那個點子好幾條街。 秦千藝看了幾秒,擺出為難的樣子,輕聲說:“好看是好看,可是這個人物很難畫啊。你看他的衣服配飾,還有卷軸左側的花,線條也太多了。而且你看畫手上的色,黃色漸變,深淺都有。顏料只有基礎色,這種漸變色要自己動手調吧……” 這一番話聽得楚司瑤這個樂天派都悲觀起來:“好像也是……悠悠,這是不是太超綱了,我是個畫畫廢,更別提什么調色了。” 秦千藝順口補充:“這種素描畫很耗時間的,我們時間來不及了,周日晚自習就要交差,不如重新想一個吧。” 孟行悠的熱情被這盆冷水澆滅了一大半,她垂著頭,想伸手把手機拿回來,卻抓了空。 遲硯把孟行悠的手機拿起來,看著那張圖,沒表態,只是問她:“三天能畫完?” 孟行悠眼睛一亮,像是被老師表揚得到小紅花的幼兒園小朋友:“可以的!照著畫我能畫出來,三天足夠了。” 遲硯把手機遞給她:“調色也會?” “會,有白顏料就行。”孟行悠想到買顏料的錢,主動補充,“買顏料的錢我出,學校外面就有美術用品店,現在去買,今天就能開工。” 遲硯抬手,看了眼腕表,午休還剩一節課的時間,說:“走吧。” 孟行悠一怔,隨后反應過來,喜不自勝:“去買顏料嗎?” “嗯,我跟你去。” 秦千藝咬咬嘴唇,不怎么服氣:“要是畫不完,最后補救都來不及……” 孟行悠耐心解釋:“不會的,肯定能畫完,再說我們四個人呢,黑板也沒多大,我今天把草稿畫完明天就能上色。” 秦千藝不知道哪根經不對,非要抓著這個點不放:“你怎么知道一定能畫完,你以前出過黑板報嗎?你這樣盲目自信,要是讓咱們班黑板報最后開窗天怎么辦!” 這撲面而來的火藥味,打了孟行悠一個措手不及。 緩了幾秒,孟行悠收起臉上的笑,面無表情地說:“我有沒有出過黑板報跟我能不能畫完,有什么因果關系?” 秦千藝語塞,自知言辭過重想要圓場:“沒有,我就是怕來不及……班長都同意了我哪有什么意見,你別誤會。” “誤會的是你。” 秦千藝站在原地,雙手在身前放著,耷拉著頭,好不惹人憐。 孟行悠胸口用上一股煩躁,拉上楚司瑤,對遲硯淡聲道:“我跟瑤瑤去買就行。” 遲硯的眼神看不出情緒,過了會兒,他也沒說行不行,只是提醒:“回來報賬,錢不用你自己出。” 一來一回,煩躁感半分沒得到緩解,孟行悠“嗯”了一聲,拉著楚司瑤往教室外面走。 走到樓梯口,楚司瑤見孟行悠臉還沉著,扯扯她的袖子,安慰道:“悠悠,你別跟秦千藝一般見識,她不是沖你,要是遲硯不在場,她一個屁都不會放。” 孟行悠氣不打一處來:“她對遲硯有意思,關我鳥蛋事?什么公主病,活該我欠她的。” “對呀,她就是公主病,可能看你和遲硯是同桌平時關系也不錯的,心里不舒服吧。”楚司瑤看四下無人,湊過去跟她咬耳朵,“上午秦千藝站起來主動說要幫忙,我就覺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結果人哪里是來幫忙的,明明是來刷存在感的。” 平心而論,秦千藝長得很不錯,五官清秀性格文靜,孟母花了十多年的功夫也想把她培養成這樣的矜持內秀的女生,然而都以失敗告終。 家長喜歡的這種乖巧孩子,在男生眼里也是妥妥的女神標準。 對啊,誰會不喜歡女神呢。 腦筋轉了幾個彎,孟行悠火氣散去,心里反而酸唧唧的,說不上哪里不對勁。 現在就遲硯和秦千藝兩個人在教室,天時地利人和,秦千藝要是主動一點,說不定就會產生一段青蔥校園愛情故事。 所以她為什么要留他們獨處?她是不是有病,她干嘛走啊? 那現在回去? 也不行,走都走了現在又回去,搞得好像她多在乎一樣,掉份兒。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遲硯這么容易拿下,也應該先跟她來一段唯美愛情故事才合乎邏輯。 可是連她都被疑似丑拒兩次了,秦千藝的女神光環還能翻盤嗎? 孟行悠突然很想問問遲硯,哪怕面對的是秦千藝,你是不是也能說一句,我不想談戀愛。 還是說,他并不是不想談戀愛。 只是,不想跟她孟行悠談戀愛而已。 孟行悠被自己腦子里閃過的荒唐念頭嚇了一跳,連忙甩頭清醒過來,火氣蹭蹭蹭地往上冒,燒得她腦門發熱。 楚司瑤眼睜睜看著孟行悠臉色轉過好幾種情緒,怕她把自己給氣死,輕聲提醒:“悠悠,你到底是在氣秦千藝懟你,還是在……吃醋啊……” 孟行悠秒炸毛,瞪大眼睛否認:“我吃醋?我吃誰的醋?遲硯嗎?笑話,絕不可能!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他,高大威猛熱情似火男才是我的愛,什么吃鹽吃糖都給我往后稍稍,我從今天開始喜歡吃辣!” 孟行悠語速太快,以至于楚司瑤看見遲硯出現在樓梯口,想打斷她都沒來得及。 孟行悠一口氣說完這么多話,呼吸有些跟不上,憋的臉泛紅,她見楚司瑤不說話,正要開口,頭頂傳來一聲輕飄飄地感慨:“哦,正經人口味還挺重。” “……”孟行悠瞬間石化。 啊。 人生起起伏伏大喜大悲禍福得失,不過如此。 遲硯單手插兜走過孟行悠身邊,眼皮也沒抬一下。 孟行悠為了穩住場子,一個字也沒解釋,咬牙沉默。 兩個人放佛較著勁,誰也不肯退讓一步,直到消失在彼此在視線里。 孟行悠眨巴眨巴眼睛,心里空得漏風。 不想再碰見遲硯,孟行悠拉著楚司瑤穿過兩棟樓之間的長廊,從另一棟教學樓走下去。 楚司瑤見孟行悠笑得比哭還難看,捏捏她的手:“悠悠,沒關系的,一會兒好好解釋……” “不用,我們走吧。” 孟行悠垂眸不再說話,難得安靜,安靜像星星走失的夜,郁郁又沉沉。 她可以肆意喜歡晏今,卻不想肆意喜歡遲硯。 因為晏今是遲硯的一部分,喜歡一個人的一部分不足以支撐你喜歡他多久。 可怕是喜歡全部,好壞全盤接受甘之如飴,最后輸得一敗涂地,也要安慰自己,我心甘情愿。 何其辛苦。 所以她不想喜歡遲硯,一點也不想。 但喜歡這件事,要是光憑不想就可以不能,那該有多好。 下午上課,孟行悠全當中午的不愉快沒發生過,跟遲硯正常相處,該說說該笑笑。 遲硯顯然跟她想法一致,沒有表現出一丁點不舒服來。 看來他們在維護和諧同桌關系的問題上,有一種難得的默契。 孟行悠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惆悵。 最后一節音樂課,孟行悠要留在教室畫黑板報的人物草稿,讓楚司瑤幫忙給老師請了假。 班上同學都去上課,教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孟行悠享受這難得的獨處時光。 素描她一直只學到了初二,倒不是她不愿意繼續學,只是孟母覺得浪費時間,把素描課給她改了補課班。 孟行悠不敢說不愿意,因為成績差沒有說不愿意的資格。 不過素描課后來斷了沒去上,畫畫這個愛好一直還在,孟行悠閑著無事會畫著玩,手倒是沒生過。 孟行悠身高不夠,找了一張空課桌踩上去,從黑板最頂端開始勾線。 課桌面積有限,孟行悠只能跳下來挪位置,又踩上去,這樣反反復復,卷軸部分的線條始終不夠連貫。 沒轍,孟行悠只能先畫其他部分,她手速還行,下課鈴聲響完,班上的人陸陸續續回來,看見后面黑板上的杰作,不少人湊過來圍觀。 “孟行悠你深藏不露啊。” “你學過吧,太牛逼了,這一節課都快畫完了。” “咱們這黑板報這回要給勤哥長臉了。” …… 孟行悠笑笑沒說話,余光看見秦千藝臉色發青,估計被氣的,她心情大好,站在課桌上,說了句:“長臉不敢保證,反正不會開天窗。” 秦千藝被氣得夠嗆,甩手退出人群,坐回自己位置,再沒回過頭看一眼。 楚司瑤約了其他班的女生一起吃晚飯,孟行悠看見草稿還剩卷軸部分,想一口氣畫完,就沒跟他們一起,讓楚司瑤回來給她買個面包就成。 孟行悠坐在課桌上,為這個卷軸費解,沒注意遲硯從后門走進來。 她跳下課桌,把桌子移到一個中間位置,然后踩著凳子站上去。 孟行悠拿著粉筆從黑板左上角開始,一口氣拉一條曲線到黑板中間,這次還算順利,只是她只注意黑板上的功夫,腳收回來的時候一腳踏空,課桌被她踢翻,人直接摔下來。 孟行悠心里一緊,雙手捂住臉。 預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沒有到來,孟行悠反而覺得脖子有點勒。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遲硯提著后衣領,懸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