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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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阮想不出他們能怎么打聽到,只得先放下,去招呼客人,想等宴席結束,客人走了,再問裴自敏。 哪知道裴自敏沐浴更衣后,溜到席上,喝了幾杯酒,忽然撒起酒瘋,嚷嚷著要找jian夫。 今日宴飲,男女分席,付彥之也在前面幫著招呼客人,一見裴自敏發瘋,忙先沖上去拉住他,說:“裴兄醉了,先去休息吧。” “我沒醉!”裴自敏用力掙扎,“薛大郎,咱們也算舊識,你告訴我,那jian夫是誰?在不在席上?” 裴耀卿見狀,忙叫了幾個男仆進來,幫著付彥之把裴自敏架出去。 裴自敏還不肯干休,大聲嚷道:“那個jian夫你聽著!別叫我逮到你,不然……” 付彥之不敢叫他再說,忙讓男仆按住他的嘴,隨便找了個地方把人關住。 這時候身在后面的蘇鈴得到消息,氣得火冒三丈,當即找了親信下人來:“你去把人給我綁了,堵住嘴,好好看著他!” 下人應聲而去,與付彥之交接,付彥之回去,宴席很快也散了。 蘇耀卿覺得丟臉,同付彥之說了一聲,就叫著妻子走了。 鬧成這樣,蘇阮也不好多留,勸了jiejie兩句后,和付彥之走小門回府。 “看來那兩個族人就是聽說了大姐的事,知道姐夫不在京中,特意在東都等著的。但他們怎么敢挑撥姐夫?” “興許以為裴兄能做主吧?” 不打招呼突然回家,這顯然是想捉jian的,卻沒想到家里有喜事,正大擺筵席——付彥之想起裴自敏的作為,忍不住皺了皺眉。 ——夫妻之間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該這么當眾鬧開,大家沒臉。何況這是他們家女兒的大喜事,玉娘姓裴,又不是姓蘇。 蘇阮也皺著眉:“不行,我不放心,你跑一趟學堂兄家里,給他提個醒。” 話音剛落,蘇鈴身邊的侍女就追上來叫她:“二娘留步,夫人發了狠,要提劍殺郎君呢,您快去勸勸吧!” 第55章 隱憂 ... 蘇阮匆匆趕過去時, 蘇鈴手中寶劍已經被人奪下來,正指著裴自敏痛罵。 奪劍的是個青年男子,看起來在二十五歲上下, 貌甚斯文, 他提著劍站在蘇鈴身后, 見蘇阮進來,躬身為禮,攜劍退到一旁。 蘇阮快步走到jiejie身邊,見她已流了滿臉淚,榻上捆著的裴自敏也涕淚橫流, 不知是嚇的, 還是怎么回事, 就拉著jiejie勸道:“阿姐消消氣。” 蘇鈴拿帕子抹了一把臉, 哭道:“我消氣有什么用?” 蘇阮伸手攬住大姐后背,帶著她往門外走,邊走邊說:“姐夫一時醉話罷了,沒人會放在心上, 阿姐若為這事氣壞了自己, 才真是不值得。而且我瞧這樣子,姐夫定是受了人挑撥。” 她說這話時, 姐妹倆剛好走到門外, 里面裴自敏聽見,忙發出聲音,表示同意。 他不出聲還可, 一出聲,蘇鈴脾氣又上來,轉頭罵道:“你嚎什么?你也是個人?玉娘將來是要嫁進皇家的,任誰怎么挑撥,也沒有你這樣當眾鬧的!我告訴你,裴自敏,我最多就忍你這一回,要是再有下次,我不打你也不罵你,你從哪兒來,給我滾回哪去!玉娘沒有你這樣的爹!” 罵完吩咐下人:“給我看好了,沒我的話,不許給他松綁,也不許給他飯吃!” 府中下人早已知道誰才是當家人,聞聲齊齊應是,蘇阮眼尖,見提劍的那個青年,雖跟出來了,卻遠遠站著,沒有應聲。 此時不是多問的時候,蘇阮等蘇鈴發完脾氣,扶著她回房,又瞧了瞧兩個外甥女,好好安撫了一番。 蘇鈴冷靜下來,讓女兒們回去歇著,自己問蘇阮:“你說有人挑撥,指的是蜀州來的那兩個?” “到底是誰,阿姐拷問一下這次隨著姐夫回洪州的隨從吧,他們一定清楚,也保不準,就是他們。” 蘇阮原先確實懷疑蜀州來的族人,但這兩人實在沒道理這么做,比較起來,裴自敏身邊的裴家下人,反倒更有動機。 蘇鈴聽了就瞇起眼睛:“沒錯,說不準他回去一趟,舅母又打發了什么人跟著來。”一提這個,她又來了斗志,立刻就叫人打水給她洗臉,叫把這一趟跟著裴自敏的親信,全都提到前廳去,等她審問。 蘇阮見沒事了,告辭回府,卸了妝換了衣裳,叫過麗娘來問:“我方才去勸架,在阿姐身邊見著個生面孔,你知不知道是誰?” “是不是姓黃的?” “我不知道姓什么,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斯斯文文的,能從阿姐手里搶下寶劍來呢!” “那就是了。”那邊府里這幾日大宴小宴不斷,麗娘也去幫過忙,“我聽桂娘說過,這是他們府里的門客,好像叫黃正初,說是很有智謀,大娘很聽他的勸。之前那個遲小郎君不依不饒,也是這位姓黃的去料理的。” “是么?只是門客?”蘇阮問。 麗娘笑了笑:“奴婢也多嘴問了一句,還吃了桂娘一記白眼,說這姓黃的,雖有智謀,但樣貌平平,大娘看不上。不過大娘最近行事確實有章法多了。” 她這么一說,蘇阮也反應過來,大姐近來確實有所改變,同蘇貴妃也好、她也好,始終步調一致,上次她還驚奇過,原來是身后多了個智囊啊。 “那這人是怎么投到阿姐門下的?” “這個不知道,夫人若想知道,等奴婢想辦法打聽打聽。” “算了,以后有機會,我自己問她吧。” 說完這事,蘇阮打發了麗娘,早早休息,第二日上午,蘇耀學和蘇鈴兩邊都有消息反饋回來。 “四兄問過了,這兩個人指天誓日地說,絕不敢挑撥裴兄,不過他們確實是聽說了代國夫人的事,知道裴兄不在京中,才在東都候著的。”付彥之喝了口水,將事情原委講給蘇阮聽。 原來這次來的兩個族人,都是蜀州蘇氏族中比較精明的,也沒有摻和過當年的事。但他們深知當年鬧得有多兇,所以雖然上路了,心里卻沒底,很怕到了京中吃閉門羹。 到東都時,正好代國夫人的風流韻事正在流傳,兩人想辦法打探了一番,聽說不久之前代國夫人的郎君在東都大張旗鼓上船,回了洪州,走的時候還說回來就要做大官了。 兩人算了算腳程,就踏踏實實在東都渡口等著,果然等到了裴自敏。 “蜀州老家竟還有這樣的精明人。”蘇阮冷笑。 這是蘇家的事,付彥之不便多言,就接著轉述蘇耀學的話,“四兄說,這兩人他會盯著,讓你同煥揚兄放心。” 蘇耀卿加封鄭國公后,付彥之想把稱呼從鴻臚卿改成國公,被蘇耀卿開了個“你是不是不想娶我們阿阮了”的玩笑,就老老實實稱呼他表字了。 蘇阮還是相信蘇耀學的,就點點頭,剛要提起自己后來又去大姐那里的事,蘇鈴親自過來了。 “還真叫你猜著了。”蘇鈴滿臉疲憊,上了妝都掩不住,“舅母自己來不了,還非得伸只手過來管我的閑事……” 付彥之覺得自己留下不便,等她停頓,就插嘴:“我不打攪你們……” “妹夫不用回避,你又不是外人。”蘇鈴擺擺手,阻止付彥之,“人我已經處置了,我來,就是想同你們商量,此事對玉娘,會不會有甚妨礙?” 蘇阮先說:“應當不會,這門親事看的又不是姐夫。” 蘇鈴還是心里沒底,看向付彥之,想聽聽他的看法。 “阿阮說得對。親事是圣上做的主,誰敢有二話?” 雖然付彥之對蘇鈴的行事作風,不敢茍同,但到蘇家這份上,外人怎么看,早已不重要。而且東宮對這門婚事也是求之不得,誰都知道只要林相在位,東宮就不可能高枕無憂,廢太子前車之鑒猶在,結下蘇家這個強援,是東宮僅有的最佳選擇。 但付彥之并不想把這個話說給蘇鈴聽,免得她更加肆無忌憚。 果然僅這樣說,蘇鈴仍有顧慮,她看一眼邊上侍立的侍女們,蘇阮示意人都出去,蘇鈴才壓低聲音問:“那以后呢?” 她終于開始想以后了,蘇阮有些欣慰,“以后的路,得玉娘自己走,就像娘娘、你我,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 “她知道什么?”蘇鈴著急,“我可不想讓她也去吃我和珍娘吃過的那些苦!” “所以阿姐要開始教導玉娘了。”蘇阮說完,突然感覺更不放心了,“不過阿姐對宮里那些事也不明白,這樣吧,你進宮去求娘娘,派兩個通曉事理的女官來教導玉娘。” 蘇鈴一拍手:“這主意好!我這就去。你不知道,昨夜玉娘和珍娘兩個抱著哭了一夜,我這心啊……懸在半空,沒有一刻能定下來。” 蘇阮忙送她出去,順便勸道:“孩子們小,擔憂哭泣也是常事,你可得定住,她們都看著你呢!” 蘇鈴答應著走了,蘇阮轉頭回去,剛想跟付彥之感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卻見他笑吟吟看著自己,到嘴邊的話就變成:“笑什么呢?” “沒什么,就是覺著,你以后一定是個好母親。” 蘇阮臉一紅,卻沒接話,默默走回付彥之身邊坐下。 之前動情的時候,她也說過生孩子之類的話,但隨著婚期臨近,蘇阮漸漸又生出一絲隱憂——萬一她不能生呢? 同張敏中成婚五年多,后來他雖然另有侍妾,但也沒冷落蘇阮到根本不同房的地步,她卻始終沒有懷過孕——從前因為其他侍妾也沒生下一男半女來,她和麗娘說起來,還覺得八成是張敏中的問題,但現今有了這遺腹子的事,蘇阮便漸漸懷疑起自己來。 “怎么了?”付彥之察覺她情緒不對,忙拉起蘇阮的手詢問。 “沒什么……”蘇阮隨口答了一句,她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也就罷了,沒必要說出來,倆人一起琢磨這沒有結果的事。 付彥之卻看出明明是有事,“不是說好了,不管什么事,都一起分擔么?” 他這樣追問,蘇阮沒辦法,只得說:“我突然有點擔心,萬一……我做不了母親呢?” 付彥之愣了愣,接著才想起蘇阮沒生育過,“要這么說的話,”他皺起眉來,“以后子女上,咱們還是隨緣吧。” 蘇阮:“?” “孫氏也沒生育過。”付彥之坦然道。 “可她不是因為服丹藥……”蘇阮話說一半,陡然想起這事她是從麗娘那兒聽來的,立刻住嘴不說了。 付彥之驚訝:“你怎么知道?” “呃……是劉全祿從羅海那兒聽說的……” 看蘇阮神色有點尷尬,付彥之就說:“也沒什么,孫氏確實篤信道家仙術,不過她也不是一開始就服丹藥的。” 既然說起來了,蘇阮難免好奇:“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是個挺好的人。”付彥之神色認真,“仁厚寬和、樂善好施,就是總覺得人世多苦,真正的逍遙,只有脫離人世才能得到。” 這種想法,見仁見智,蘇阮不好評判,只問:“那她待你好嗎?” 付彥之張了張口,又瞧瞧蘇阮,似乎不知如何啟齒。 蘇阮就笑了:“怎么?怕我嫉妒?”話說完,她反應過來,“看來是不錯。”要是不好,他沒必要隱瞞,肯定就直說了。 這么一想,她心里還真有點酸酸的。 付彥之一見她的樣子,就知她在想什么,忍不住笑起來:“其實我同她談過你。” 蘇阮臉色頓時一變。 第56章 待嫁 ... 付彥之見她變了臉色, 忙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阮拍開他伸過來的手,“那是怎樣?” 付彥之見她板著一張小臉,十分在意的樣子, 忍著笑解釋:“我們沒有談你本人——你知道我的, 除了什么都知道的母親, 我不可能同任何人談起你。” 蘇阮想了想,以他的性情,確實不像是會同人說起少年情/事的人,臉色就緩和了些,“那你自己說的……” “她看我總郁郁不樂, 開導過我。”付彥之眸光悠遠, 露出幾分追憶之色, “孫氏與別人不同, 她沒勸過我放下,反而說,人活著總該有點執念,才活得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