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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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夫人》 作者:嵐月夜 文案: 因貴妃小妹寵冠六宮而獲封國夫人的蘇阮 一夕之間成為京城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可她還沒來得及品味權勢的好處 就發覺皇上妹夫看她的眼神不太對…… 差點忘了自己是個寡婦!不行,她得趕緊找個人再嫁! 中書舍人付彥之,年輕有為、喪妻未娶,就是你吧! 付彥之:國夫人十年之前怎么拒絕我的,莫非您不記得了? 蘇阮:……打擾了,告辭! 【背景架空,不要代入,謝絕考據~】 內容標簽: 宮廷侯爵 破鏡重圓 主角:蘇阮,付彥之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舍人 ... 自從過了夏至,天就一日更比一日悶熱,尤其午后至傍晚這半天,坐著不動都出汗,就算身邊有兩個侍女不停打扇也無濟于事。 蘇阮舉著絲帕按了按出汗的鼻尖,透過竹簾縫隙,看著外面問:“怎么還不來?” 在她對面,隔著食案坐著一位豐腴婦人,正是蘇阮的堂姐梅娘。梅娘也熱得一頭汗,正端著玉碗吃櫻桃酪消暑,聽見她問,忙放下碗,擦了嘴,說:“是呢,也到了散衙的時候了。不過付舍人位在機要,許是圣上召見……哎,好像來了,那兩個并騎的,看見了嗎?一白馬一紅馬。” 梅娘抻著脖子起身,蘇阮也扶著侍女的手站起來,邊上侍候的侍女走到窗邊掀開竹簾一角,蘇阮便走到竹簾后頭,透過那一角偷偷往外面街上看。 此時剛到申時中,天上太陽還高著,街上熱意蒸騰,行人并不多,剛從坊門進來的兩位騎士便十分顯眼。 “哪一個是?”蘇阮見那兩個騎士都頗健壯,只一個略高一個稍矮,服色也是一般的五品淺緋袍,很難分辨,從她們所在的這間食肆看過去,又實在太遠,根本看不清面容。 “騎白馬的是。那匹白馬還是圣上御賜的寶馬呢!”梅娘湊在蘇阮旁邊,遠遠指點,“去年春,圣上召見親信臣子在西內苑打馬球,付舍人身手敏捷、技驚四座,圣上十分歡喜,就將這匹寶馬賜給了他。你瞧付舍人這體魄,多健壯,可不是那些大腹便便的公卿們可比的。” 蘇阮聽得一笑:“我怎么聽著你跟夸馬似的?” 梅娘伸手抱住她胳膊,嬉笑道:“哎喲,我的徐國夫人,要真說起來,這選男人和選馬呀,還真沒什么分別。非得年輕健壯樣貌好,才堪用呢!” 她說話同時,還飛了個意帶調笑的眼神給蘇阮,蘇阮就拍了她一下,啐道:“呸,說的什么渾話?”啐完到底還是惦記看這付舍人的樣貌,又回頭看外面,卻見那兩個騎士沒往坊內走多遠,就下馬把韁繩扔給了小廝,“咦?怎么下馬了?” 梅娘看了一眼,“啊,八成是在官署里沒填飽肚子,家里又沒人管,就先去吃個湯餅墊墊。沒事兒,很快就吃完了,叫她們盯著,咱們再坐一會兒。” 見到人影了,蘇阮也就不再嫌這間食肆熱的發悶,回去竹席上坐下,端起櫻桃酪吃了兩口,接著梅娘話茬問:“我記得上次你說,這個付舍人前妻去世有一年多了,他近來頗得圣上信重,想把女兒嫁給他的人,應當不少吧?” 梅娘笑道:“不少是真的不少,上巳節的時候,楊老尚書就提過要把孫女許給付舍人,不過,沒入夏楊老尚書就病了,到現在還臥床不起……” 剛說到這里,雅室外面忽有人稟道:“夫人,麗娘求見。” 蘇阮道:“進來。” 一個身穿淺藕色短襦、高腰藍裙的管事娘子開門進來,福身稟道:“夫人,宮中內使過府,貴妃娘娘宣您和代國夫人入宮。” 貴妃娘娘是蘇阮的小妹,從入宮后便獨占圣寵,今年春得封貴妃后,蘇家也因此一躍成為當今最有權勢的家族之一。連蘇阮和大姐蘇鈴都沾了meimei的光,不但隨娘家遷入京城,還分別獲封徐國夫人和代國夫人,列土賜第,特許隨時入宮探望蘇貴妃,圣眷之隆,朝野側目。 不過蘇阮此時聽了這個消息,卻并不怎么高興似的,淡淡問道:“入宮做什么?” “說是圣上和娘娘新排了樂舞,請兩位夫人一同賞鑒。” “那你就說沒找著我,讓jiejie自己進宮去吧,別叫圣上和娘娘久等。” 管事娘子有些遲疑,梅娘忙道:“這可使不得!娘娘宣召,怎能不去?這些年娘娘寄養在外,本就思戀你們姐妹,好不容易一家人都在京城了,正該多多相聚才是!快去!你放心,付舍人跑不了。” 蘇阮哧的一笑:“誰說怕他跑了?我是想著,我在這兒等了這許久,連人長什么樣子都沒看見就走了,豈不是白熱出一身汗?” 梅娘笑道:“你走的時候從那食肆路過,瞧一眼就是了。放心吧,這可是我和你堂姐夫照著你的喜好,精挑細揀的人選——付舍人當年中進士時,還是圣上欽點的探花郎呢!說一句貌勝潘安也不為過的。” 話說到這個地步,蘇阮再不想走,也沒法留了,只得跟梅娘告別,戴上帷帽,扶著侍女的手出雅室下樓,到食肆門外登車。 車夫趕著車向坊門走,蘇阮倚在窗邊往那中書舍人付彥之所在的食肆里張望,可是望來望去,到車駕徹底經過食肆,也沒瞧見那位付舍人的臉——他竟然背對著大門坐,只留了個寬闊的背影! “真是白跑一趟!”蘇阮悻悻的放下簾帷,“人還沒有馬看得清楚。” 她懊惱著盤算一會兒入宮面圣要怎么應對,車駕已出了坊門,折向東,往徐國夫人宅邸所在的親仁坊走,到建福大街要北轉時,從北迎面過來一輛翠簾輜車,看那車形制,主人至少也得是三品官。 但車夫毫不在意,繼續趕著車轉彎,反而是那車的車夫見到他們這輛車華蓋錦幄、車身還嵌有金玉,趕緊回頭與車中主人說了一聲,喝住拉車的牛兒,等他們先過。 車上簾帷低垂,外面兩車夫也始終沒有交流,是以蘇阮根本不知道這番相遇,只顧埋頭想心事。 很快兩車交匯而過,輜車繼續向前走,車中主人松開掀著簾帷一角的手,回頭對同伴嬉笑道:“嘿,真不能背后說人,我才說了一句‘怕是要姐妹同侍君’,就遇上了徐國夫人的車駕。不過,她怎么從這兒出來了?” 同伴與他并肩而坐,許是因為穿著官袍,姿態十分端正,美玉一般的面上也毫無戲謔之色,只淡淡道:“禍從口出,前番怎么被貶職的,你莫非不記得了?” “嘁,我若不貶職,哪來的缺給你付舍人?別擺著這張臉了,我去皇城門口截你,是帶你玩樂去的,可不是想看你這張幾乎和我祖父一般無二的臉的。” “那你停車,正好我到家了。” “嘖,付舍人常伴君前,不修身養性,怎么脾氣還越來越暴躁了?” “不是你說不想看我的臉么?” “你少同我陰陽怪氣的!”主人伸手推了好友一把,“放心吧,這又不是什么要緊機密,宮里已經透出風來了,聽說連蘇貴妃都樂見其成,尹公公也沒否認,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街知巷聞了。” 付舍人沒有說話,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一分。 *** 圣上瞧著徐國夫人顏色好,動了心思,在宮中確實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但也并沒有到盡人皆知的地步,至少蘇家大姐、代國夫人蘇鈴就毫不知情。 因此,等在二妹府里的她,一見到蘇阮回來,就催著她快換衣服出發,深恐宮中等急了怪罪。 期間還一直埋怨:“你說你,大熱天的,不在府里避暑,去哪里鬧得這一身汗?” “和梅娘出去坐了坐。”蘇阮隨意答了一句,就叫人打水進來,自去擦身換衣裳,然后重新上妝。 蘇鈴見她換上一條秋香色齊胸長裙,上面搭配艾綠短襦,瞧著不倫不類的,就皺眉道:“哪找出來這樣一條裙子?上次娘娘不是把她自己新做的幾條裙子給了你么?我記得有一條櫻桃紅的,極鮮亮,怎么不穿?” 蘇阮道:“太紅了,我一個孀居之人,穿著不合適,要不大姐你拿去穿吧。” “呸!昨日你穿著石榴裙去我那兒蹭飯,怎么不說你是孀居之人?再說你又沒打算給張敏中守一輩子,什么孀居不孀居的?” 聽見大姐提起自己死去的丈夫,蘇阮就看著鏡子嘆了口氣,“是啊,他都死了四年了,我是該收拾收拾,再找一個了。” 蘇鈴冷笑:“早該找了,就他們張家……算了,不提也罷,如今他們給你提鞋也不配!”說到這兒她又高興起來,“正好,一會兒見了娘娘,你把這意思告訴她,求圣上給你挑個好夫君!” 蘇阮低頭一笑,有點羞澀的說:“大姐替我說吧。” “你呀,平時的爽利勁兒哪去了?這也要我替你說。” 蘇鈴這話說的像是不情愿,蘇阮卻知道她已是樂意出這個頭了,就又好言央求了她幾句,到蘇鈴點頭答應時,蘇阮的妝容也畫好了,姐妹倆手挽手出門,登車入宮。 下車后,內使一路引著她們姐妹去了蓬萊池上望云閣,說是圣上與娘娘正在那里排演樂舞,兩人進得門去,果然里面鼓樂陣陣、舞衣飄飄,已經演練起來了。 蘇阮特意落后蘇鈴半步,上前給圣上和蘇貴妃行禮問安。 圣上身穿赤黃常服,頭戴紗帽、腰系玉帶,雖年過五旬,仍器宇不凡、風度翩翩,面上也看不見多少皺紋,就像剛過而立之年一樣。 “免禮。”圣上微笑著抬抬手,“二位夫人覺著三娘新排的這舞如何?” 蘇貴妃年方二九,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紀,人也生得嬌花似的,明艷照人。她與圣上并肩坐在矮榻上,聽了這話,就嗔道:“二郎真是的,jiejie們剛到,哪里能看出好不好?樂舞自是得坐下來慢慢看,才知道好壞。” 說著就讓兩位jiejie入座,還特意向蘇鈴招手:“大姐坐我旁邊來。” 蘇鈴欣然入座,剩下蘇阮別無選擇,只能慢吞吞走向圣上下首的坐榻。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寫個舊情復燃的故事~ 第2章 至尊 ... 水閣不比殿宇,地方沒有那么寬闊,就算樂師都在閣外彈奏,也要留出舞姬翩翩起舞的空兒,因此幾位貴人的座次之間,相隔并不遠,蘇鈴的坐榻干脆就挨著蘇貴妃放置,蘇阮與圣上之間,也不過一臂之距而已。 她只能盡量坐得端端正正,眼睛始終專注看向舞姬,彷佛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樂舞之中,無暇他顧一般。可惜樂舞總有演完的時候,當曲終舞歇,至尊問到蘇阮頭上,她總是不得不答。 “我瞧二姨方才皺了三次眉,可是樂舞不好?” 圣上有時會以這種家常稱呼來對蘇家人表示榮寵,并非第一次這樣說話,但蘇阮猜到圣上的意思后,再聽這個稱呼,就覺得哪哪兒都不得勁,回話時語氣也不由得生硬了些:“妾見識淺薄,只略通音律,實在看不出好壞。” 圣上卻和蘇貴妃一同笑起來,蘇阮不明所以,看著蘇貴妃等她解惑,她卻只是笑,最后還是圣上說道:“你們來之前,三娘剛和我說了你們姐妹小時候學琴的趣事,還說二姨你是姐妹之中最勤奮刻苦的一個,天分也好,太夫人在世時,常拿你做例子教導她。” 原來是已經被小妹賣了,蘇阮無話可說。 倒是蘇鈴接了一句:“可不是么,二娘因為母親給她取名叫‘阮’,便格外鐘愛阮咸,初學的時候恨不得三更睡五更起,還要母親反過來叫她多休息、多和姐妹們玩耍才行。” 圣上愉悅的笑起來,蘇鈴見圣上喜歡聽,接著說道:“她呀,方才皺眉,一準是因為阮咸彈錯了音,不會有別的緣故。” “是么?”圣上笑著看向蘇阮,“怎么我只聽出兩處?” 兩處就對了,蘇阮也只聽出阮咸錯了兩次,但她并沒意識到自己曾皺眉,還皺了三回,又哪里知道是為何事?干脆將錯就錯說:“許是妾聽岔了,孀居四載,少聞樂音,難免技藝荒疏。” “孀居四載”四個字一出來,圣上和蘇貴妃臉上的笑意都有些僵,蘇鈴察言觀色,忙開口緩和道:“二娘這幾年確實吃了許多苦,幸得娘娘福星高照,得了圣上天大的恩寵,我們姐妹也跟著沾光、苦盡甘來。” 蘇貴妃聽了這話,想想二姐守寡后的經歷,眼眶一紅,道:“是啊,苦盡甘來,過去的事便不要提了。” 蘇鈴聽她這么說,覺得時機到了,遂道:“我也這么勸她,如今有圣上和娘娘做主,正是時候給她另擇一良人,以后雙雙對對的,才好過日子。娘娘以為呢?” 蘇貴妃詫異:“大姐是說讓二姐再嫁嗎?可是……”她轉過頭看向蘇阮,美麗的眼睛里全是驚訝,“二姐不是說再也不要嫁人了嗎?” 蘇阮沒忍住,笑了笑,蘇鈴也被小妹的天真逗得掩口而笑:“她郁憤之時隨口一說,娘娘還真信了?”又說,“連鴛鴦都想成雙對,何況人呢?二娘正當青春,您給她挑個如意郎君,好好嫁了,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