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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表小姐有喜在線閱讀 - 第31節

第31節

    “……世子爺,這,這是檀湲院送來的葡萄……”

    錦湖瑟瑟解釋,可面前人卻似沒聽到一半,目光火熱地盯著她的手指……暗紫的汁液沿著白皙的細指蜿蜒,如媚惑的蛇……

    “世子爺,我……”錦湖想要抽手,可還沒待她講完,一個力勢將她扯了過來,她撞入他懷——

    接著,酒酣耳熱,昏天暗地,錦湖再沒機會開口了……

    ……

    日子越穩,過得越快。但歸晚覺得日子快,不是因為這個,而是一日沒有弟弟的消息,她便一日不踏實,總怕日子一久,就徹底失去他了。多少次她從夢中驚醒,嚇得不敢入睡。鄭大夫給她開了不少安神的藥,勸她靜心養胎,不然必會影響到孩子。

    她又何嘗不想靜心,只是從她穿來,這噩夢便一個連著一個,關于自己的,關于原身的。只有江珝在的時候,她還莫名其妙地有了幾夜安穩,如是說,以他安魂的功能,她還真有點想他!

    深秋已過,快入冬了。北方的捷報是一個連著一個,江珝早便攻下了山陰,如果來得及,趁勢而追,沒準在新年之前,還能拿下云州,這樣不但可以鞏固山陰局勢,還能為明年再戰打下基礎。皇帝得知消息,大贊他用兵神速,加封的詔書接連不斷。而江珝呢,也沒忘了給家里送信,可是——依舊沒她一封——

    自打上次沒收到他回信,歸晚便不給他去信了,而他呢?除了那句“望祖母照料吾妻”也不曾提她一句,兩人別著勁兒似的,誰也不搭理誰。

    這不是江老夫人又要給江珝去信了嗎,歸晚依舊不送一字!

    上次的回信還沒收到,老夫人又急著要送,因為世子爺江珩要成親了,日子定在臘八,她得讓他這個做兄長的知曉——

    說到江珩,歸晚感慨,江家人真都是一個脾氣,成婚跟趕著投胎似的,真有種早死早超生的感覺,她和江珝便算了,這江珩怎也直直要往這婚姻的墳墓里栽啊!這才一月的功夫,親定了不說,日子都選得這么緊,這嚴家小姐是有多恨嫁啊!

    歸晚無奈,卻聽聞門外茯苓在嘰嘰喳喳和蓯蓉聊著什么,她喚了一聲。

    茯苓匆匆跑進來,一張八卦臉還沒平復,揚著唇角,眼睛通亮。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說說,你又趴人家門縫聽到什么了?”歸晚撫著小腹坐在羅漢床上。她已有五月孕身了,雖說長得嬌小,瞧不出來,可畢竟托著個大肚子,行動不是那么方便。

    蓯蓉過來攙扶她,茯苓難得有個眼力見,連忙抽出個引枕墊在她腰間。歸晚抿唇笑笑。其實她也沒那么嬌貴了,不過還是很享受小丫頭的“殷勤”。

    茯苓趴在她膝頭,小手掩著嘴邊,悄聲道:“表小姐,西院鬧起來了,您都猜不出來因為什么!”瞧著她那煞有介事的表情,歸晚撇嘴。云氏把這么大的家都管理得好好的,何況一個西院,若說和睦,哪個也比不過西院。鬧,也頂多就是西廂婆子嚼了正房嬤嬤的舌根,要么就是后罩房的小婢偷了前院丫頭的體己,還能鬧出什么來!

    瞧著表小姐一臉不屑的樣,茯苓就知道她沒往心里去,于是朝著她又貼近了些,額頭都快抵到歸晚下巴了,才一臉惶然道:“世子爺身邊的錦湖,有孕了!”

    第40章 君歸

    “不嫁了, 不嫁了, 沒個這么欺負人!”淳安侯夫人攬著女兒惱怒道。

    淳安侯眉心緊鎖,若有所思。

    “你倒是說句話啊!”侯夫人耐不住,吼了聲。

    “我還能說什么, 庚帖都換了, 總不能因為個通房丫頭便悔婚吧,那我們家要小氣到什么樣,讓外人如何看待。”

    “那就吃了這個虧?不退婚,不是一樣讓人家恥笑!”侯夫人反駁。

    淳安侯無奈, 嘆聲:“可人家已經道歉了,也頗是誠懇,若是再揪著不放, 倒是我們斤斤計較了。”

    “斤斤計較?這可是關乎女兒一輩子的事!”侯夫人指著侯爺大喊,“你就是為了你的臉面,你就是膽小如鼠,不敢得罪他們!你個窩里橫!”

    “我窩里橫?現在橫的是誰?胡攪蠻纏!”侯爺甩下一句, 怒然而去。

    他竟然敢這么和自己說話!侯夫人起身便要去追, 卻被女兒一把扯了回來。“母親,你就少說幾句吧。”嚴夢華勸道。

    “你個小沒良心的, 我還不是為了你!”

    “是,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父親說的也沒錯。發生這種事,想必沂國公府也是不愿,不然何以低三下四來道歉, 要知道人家地位可比咱們高多少。你說他們欺負人,這口氣我也咽不下,但細想想,那是沂國公府的世子爺,想要爬上他床的人有多少,不過一個小丫頭而已,若是連這都容不下,我往后豈不是要氣死了。”她拉著拉母親的手,又道,“我知道你氣得是他們在成婚之前做出這種事,有失咱顏面,若是二夫人不在乎,我死也不會嫁進去,可偏偏地,二夫人親自登門道歉,由此可見他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她認識到虧欠咱的就好。你不是總怕咱高攀了人家,怕我挺不直腰嗎,這不就是個機會嗎!往后這事也是我立足的資本啊。”

    聽女兒這么說,也不是沒道理,可侯夫人覺得虧啊。

    夢華知道母親想的是什么,笑道:“這世上有幾個如父親那般寵妻怕妻的,世子爺一看便不是那種人,有了這事,必然也會對我有份虧欠。況且一個丫頭而已,孩子生下來也不過是個庶子,我若不讓他們相見,這孩子一輩子都不知道生母是誰。前提是,她得能生下來這個孩子……”

    嚴夢華語氣平靜得很,卻把侯夫人震得一驚,她可沒想到女兒會想這么多,顯然夠果斷。不過果斷好,這年頭,心就是要狠才會活得更好。

    夫君沒說開的話,被女兒幾句便勸解開了,侯夫人心踏實不少,回房了。

    送走夫人,小丫鬟冬青回到小姐身邊,心中惴惴,問道:“小姐,聽說世子爺是那日相親后醉酒才發生的這事,那可是相親當日啊,這事都干得出來,你說他這人……他會對你好嗎?我還聽說,那錦湖丫頭是從小跟在他身邊的,怕是有了感情了。”

    “有感情就不該是那日。”嚴夢華坐在銅鏡前,望著鏡中的自己道。“他都二十了,那小丫頭跟了他那么久,為何單單就是那日情不自禁了?若是有情,他早便納她為通房了,這豈不更名正言順,何必鬧這出。”

    “那他是……”

    “情不自禁。”嚴夢華笑著哼了聲,視線從鏡中自己精致的臉龐劃到自己的雙手,“必然是見了情不自禁的人,才會做出情不自禁的事……”

    冬青不解,也看了看小姐的手,恍然反應過來。那日世子爺盯盯地看著小姐的手,被小姐的手迷得一塌糊涂,他迷得豈止是手,應該是這個人才對,所以,小姐才是他遇到的那個情不自禁的人,只是不得已,拿錦湖當了替身,做出了情不自禁的事……

    ……

    云氏臉都丟到家了,已經五天沒有和兒子講話了。她不反對他寵了別的姑娘,可不該在這個時候。為了彌補,她一次次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得虧是把人家給勸住,才沒退了親事。對江珩,他可娶姑娘多得去了,不差嚴夢華一個,這這事差得不是姑娘,若是被人家退婚,沂國公府的臉往哪放,江珩可是世子,日后可是要成為國公爺的人,不能在行為上有任何為人詬病的地方。

    親事倒是妥了,可人要如何處置?錦湖已然在府上成了個尷尬的存在——

    “是我的錯,我自然要對她負責,我納她為妾,讓她把孩子生下來。”江珩說這話的時候,鎮定而果決。

    然云氏卻看著兒子冷哼了一聲。“你覺得我們說得還算?做了這等虧心事,她能不能生下來,還得看人家嚴家小姐容不容!”

    通房被幸后,若主母不發話,通常都是要服藥不可留孩子的,除非主母生不出嫡子來。可人家嚴小姐還沒入門呢,便鬧出這種事,為了挽回婚約,沂國公府只能言聽計從,倘若人家堅持不肯容這孩子,他沂國公府也說不出個一二來,畢竟理虧啊。

    不過,讓云氏意料不到的是,嚴家小姐竟同意留這孩子了。如此寬容,讓云氏對她不禁感激更是由衷地添了幾分親近,越發地喜歡她了……

    二房忙得是一團亂,遠在蜀地任職的二爺聞之,也來信給了兒子一頓罵。然罵歸罵,兒子的大婚,他必定是要回來的,還有半月便是臘八,想必他也該回了吧。

    二爺要回了,可還有一個人沒回呢!

    就在前幾日,三爺從朝廷得來消息,道云州已被江珝攻破,皇帝委任左諫議大夫任路制使,趕往云州。聽說他前日走的,想必到了北方,做過交接后,江珝便會回來了吧。

    眼下北方定是地凍河封,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歸晚想想,撇了撇嘴,關心他作甚,他本來就是幽州長大的,又終年南征北戰的,豈還會凍著他?還不若想想自己個呢!

    她這肚子是一日比一日大,雖然大家都以為她才五個月,但自己不能給自己洗腦啊,她到底已經六個月了,到時候“早產”她該如何解釋?

    歸晚正在亭子里想得出神,身后一件裘衣落在她肩頭。“表小姐穿上吧,天冷,別寒著。”

    是林嬤嬤。

    前幾日一連落了幾日的雪,鋪天蓋地地。難得中原下這么大的雪,白皚皚一片,天地銀裝素裹,難得的美。今兒放晴了,表小姐非要出來賞雪不可,還只穿了件棉夾襖。

    說來也怪,自打她懷孕后,特別怕熱,本是極寒的體質,不但不怕冷了,竟比常人還喜歡出汗,腿腳也不懶,動作麻利。別人看不出來,林嬤嬤可是過來人,火氣如此重,只怕她懷的這胎是男孩啊。而且陪她沐浴時,她看著她尖尖的肚子,心里也越發地肯定了。

    雖然如此,她沒告訴表小姐。因為不管是表小姐自己還是她,都不希望這胎是個男孩。畢竟誰心里都清楚,這不是江家的孩子,可生下來卻要占據江珝嫡子的身份。嫡子啊,這分量有多重,所以不若是個女兒。

    “表小姐,您看,我堆得雪人好不好看!”茯苓帶著幾個小丫頭,在庭院里對著亭子興奮地喊了一聲。

    看著眼前那個又矮又挫,還插著凌亂樹杈的大雪堆,歸晚噗地笑了。“你那是雪人嗎?你那分明是個小雪丘!”說著,她攙著林嬤嬤從亭子里走了出來,繞著茯苓的“雪人”轉了幾圈。“嘖嘖,連雪人都不會堆,你也就是嘴巴厲害!”

    她含笑揶揄茯苓一句,便托著肚子指揮幾個小丫頭去滾雪球。小丫頭們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正是貪玩的時候,本還以為會被少夫人罵,沒想到她不但沒不高興,還帶著他們一起玩,一個個都歡騰得不得了,少夫人說什么便是什么。

    難得這么熱鬧,歸晚也玩的盡興,一面讓蓯蓉去小廚房找些能做鼻子眼睛的東西,一面比量著這個大雪堆。看來這個雪人的頭小不了,于是便叫小丫頭們把庭院里的白雪都滾起來,她為了躲她們,站在了石榴樹下……

    連途徑檀湲院的下人們也來湊熱鬧,玩著的,看著的,喊著的,笑著的,院子里好不熱鬧。整個公府都忙得焦頭爛額,可能也只有這還有一方輕松了……

    庭院就這么大,雪明顯不夠用,她四下尋望著。

    突然,院中的歡笑聲戛然而止,她察覺到了,納罕轉身。

    許是太急,許是身后人貼得太近,總之回身的那一刻,嚇了她一跳,險些沒有靠在樹上,得虧面前人拉了她一把,她才撐著樹干穩住,可敏感的樹枝還是感受到了輕微的震動,微微一顫,掛在樹枝上的雪灑了下來,撲在了她臉上,竄入了她衣領里,涼得她緊閉雙目,打了個激靈——

    “好玩嗎?”

    幽沉而熟悉的聲音響起,她登時僵住了。使勁眨了眨眼睛,挑開被雪水沾染的長睫,望著對面人,驚恐萬分——

    “將,將軍?”她呆滯道,“你怎么……回來了?”

    江珝身穿軍服,盤領袍衫,帶著股寒冷的風塵,一看便是剛剛回來。他沒帶頭盔,耳尖微紅,顯然是凍的,襯得他本就如雕刻般精致的輪廓更加的清冷,他好似比走得時候多了抹風霜,描繪在他每一處線條中,不顯滄桑,有種難以言喻的沉定。

    雪花也落在了他的頭頂,烏發上的瑩白在細碎的光影下閃爍,他完美得不真實,好似幻影一般……

    歸晚徹底呆住了。

    江珝低頭盯著面前人,手心還握著她的手。小手柔軟,也冰涼涼的,他下意識又緊了緊,把她凍僵的指尖也包進了熱掌中。

    “我不該回嗎。”他眼尾微揚,淡然道。

    歸晚回過神來,趕忙應:“誰說的,大伙都盼著你回呢。”

    她對著她他笑笑,眉眼彎瞇,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連唇邊的兩只小梨渦也依舊甜得讓人心醉。她睫毛上還掛著水珠,映著她燦爛的笑,如春日里沾了露水蝶翼,美得想讓人碰一碰。

    她鼻尖上落了雪花,融化后有點癢,她不舒服又騰不出手來擦,只能不停地緊著鼻子,嬌憨得很。江珝看著她眼角又挑了幾分,連話都軟了下來,他問道:“‘大伙’可包括你啊。”

    “嗯?”歸晚被問得一愣,隨即笑意更深了,帶了份討好似的,應道:“當然包括了,我日日盼著呢,不信你問祖母。”

    “哼。”江珝鼻尖輕哼一聲。盼著自己回?盼著自己回她不給他去信,去了封信,還是張白紙……

    他可是熟悉她這個笑,她一討好,心里指不定憋這什么壞呢。

    “走吧,那便去問問祖母吧!”他揚首,淡淡道了句。

    用不著這么較真吧,才剛剛回來就和自己杠上了?歸晚登時斂笑,一臉的驚恐。

    瞧著她這副表情,他唇角得意一勾,手指既輕且快地在她鼻尖抹了一下,闊袖垂落挽著她小手朝門外去了……

    第41章 變化

    前院, 一家人聽聞江珝回來, 已經在正房里等候了。

    江珝回來的時候本打算先給江老夫人請安,但是老夫人卻讓他先去換件衣服稍作歇息,其實還不是想讓他先看看自己的妻子。

    二人同行往前院的路上, 江珝緊握著歸晚的手一直沒撒開。歸晚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只得小心翼翼地跟著,時不時地偷瞄向他。

    “走快了?”他側目看了她一眼,目光向下,睨了一眼她的小腹。她應該有孕六個月了吧, 沒接觸過孕婦,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何種速度才對。

    歸晚訕訕一笑,點了點頭。“有點吃力, 我跟著你就好。”說著,手掙了掙。

    也不知道他是真沒明白,還是故意的,拉著她的手更緊了, 但卻遷就地放慢了腳步。

    貌似她還是第一次被他這么溫柔地牽著, 他手掌很大,修長指尖已有些許薄繭, 有點粗礪的感覺,但卻很溫暖,暖得她在臘月冬日里也不覺得冷了。

    在一路下人的目光下到了正堂。見二人挽手而至,堂上眾人都抿唇笑了,感嘆:到底是小夫妻啊。

    江珝回得有些突然, 比信中早了幾日。老夫人詢問他前線如何,江珝一一回應。前方局勢已穩,冬日不宜作戰,新任路制使既已奔赴山陰,他便先回了。

    老夫人雖歡喜孫兒歸來,但還是語重心長地勸道:“軍務大于天,你不該如此急迫,應與路制使完成交接后再回。”

    江珝恭敬點頭。“祖母說得是,是孫兒匆忙了,孫兒謹記。”

    “瞧瞧,瞧瞧,回來還不是好事。”云氏掩笑道,“母親就想著軍事,也要為人家小夫妻考慮不是,新婚一月便走了,人家能不歸心似箭,回來瞧瞧媳婦嗎!對呀,還有人家的兒子呢。”